绕来绕去,走了大概有半小时,才走到一个有着流动山泉水的地方。
水是从几块大石头缝里流出来的,水流形成了一个两人高左右的小瀑布,自缝隙流出,从山涧跌落,撞击着岩石,落到一个环形小石潭中。
云溪蹲在石潭边上,洗手,洗脸。
水质清澈冰鲜,和山底下的水流并无二致。
但这个石潭不过2、3平米大小,一只手伸下去,最多只深到胳膊肘的地方。
又小又浅,与山下河里头的一块岩石那般大。
沧月要是躺进去,不知道能不能浸泡到全身。
云溪用手撩起水来,往沧月的鱼尾巴上浇去。
沧月看了她一眼,咕噜了一声,直接把尾巴伸到了小瀑布下方,全部浇湿后,再缩回来,甩了甩,甩干水珠。
水流从石缝流出,落到一个环形小潭中,沿着石块,蜿蜒而下,形成一条浅浅的溪流。
溪流两侧,树林密布。
云溪抬眼望去,望见了几颗的果树。
有水,有果实,这座山上,一定也栖息着不少动物。
水源、食物都不愁,就看自己能不能抓住它们。
千寻万觅,终于找到了一个还算合适的庇护所,云溪心如明镜,平静不起波澜。
她感受不到丝毫的愉悦和开心,唯有看向沧月时,心绪才有一丝的波动。
心中好似有千言万语,都被堵在了嗓子眼里,无法说出口。
沧月没有察觉到云溪的异常,她把整张脸埋进了清凉的小石潭中,耳后的鱼鳃一张一合,用这种方式,给自己补水降温。
第76章
*
已是晌午, 太阳升得很高,晒得石头微微发烫。
淼淼趴在石头上,伸出舌头, 哧溜哧溜舔水喝。
云溪想起它刚刚还吃过老鼠的嘴巴,和沧月同喝一潭的水,沧月又时不时喜欢亲一下人……
她连忙把淼淼揪到下游一点的地方去喝水。
猫咪喝水不算多, 埋头哧溜了一会儿, 然后蹲在小水潭边, 梳理毛发。
它没有认主的想法, 也没有群居的意识,想跟着她们便跟着她们, 想自己玩便自己玩。
很独立的一只动物。
就像人类世界中农村的猫咪一样,去扑小鸟去抓老鼠,去草丛里吃蟋蟀知了,去房顶上睡觉看风景, 全凭它个人心情。
何况,现在,她们也没给它提供固定的食物, 大部分时候, 它都是自己抓山鼠吃。
淼淼喝完水之后,找了个阴凉的树干上, 趴下睡觉。
沧月在水中浸泡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甩甩水,看向云溪。
云溪看着她, 心中只得出了一个结论:她远比人类和猫咪需要水。
她不适合留在山顶,山顶的水源, 离石洞太远,且水流太小。
就像自己不适合待在山底的溶洞。
云溪站起来,背起草篓,拿出弓箭,说:“走,看看能捉到什么吃,吃完我们休息一会儿,然后在附近走走。”
水潭里有一些小鱼,但都是两三个指头大小的鱼,比起山下河里的鱼,不够看。
如果要在山上定居,她需要从山下捞点鱼上来,在山上的溪流中养着。
随即又想到,这里未必不曾有过大鱼,只是水流太浅,无处藏身,太容易被其他动物捕食,久而久之,便只剩小鱼了。
上下山一趟不容易,她们今天早上,从太阳升起时开始爬山,用了小半天的时间才爬上山顶。
如今在山上定居的话,那她将来大概率也在这片山林中捕猎,而非去山下的那片丛林中。
或者,要去山下那片丛林的话,大概率要在山下过夜,否则一日内往返的时间就占据了大半天,几乎没有捕猎的时间。
山体的树林,地势陡峭,斜坡极多,人类几乎无法行走,果实也不容易摘取。
除非开垦出一条山道。
好在这座山并非单独一座的,而是山连着山,起起伏伏,重重叠叠。山与山之间,可以找到一些地势相对平缓的地方。
她们听着风吹树叶的声音,行走在树林间,沧月一路上说个不停€€€€
沧月:“树上鸟在看我们。”
云溪:“那你把它抓下来吃掉。”
沧月很认真地思考了会儿,说:“我不会爬树。”
过了会儿,她看到了一只猴子,说:“那只猴子抢了松鼠的松果吃。”
云溪随口说:“我也想抢来吃。”
沧月说:“那我去偷一点来。”
说着,她抬高身子,伸手去够树洞里头松鼠偷藏起来的松果,塞到云溪的怀里。
路过一对正在交.配的螳螂,她会拉着云溪,驻足观看,和云溪说:“待会儿这一只,会把另一只吃掉。”
云溪陪她驻足观看两只螳螂□□。
云溪第一次知道这种动物交.配完,为了保持体力孵化下一代,会在肚子饥饿的情况下,吃掉另一半的习性,还是在一部动画片中。
什么动画片来着?
云溪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好像是一部叫《黑猫警长》的动画片……
她记住了这片岛屿上丛林和动植物的很多知识点,但人类世界的一些记忆,似乎离她原来越远。
脑海里,很多面孔都变得模糊,云溪几乎想不起来她们的模样。
她试图去回忆前女友的面容,发现自己也有些想不起来了。
她似乎很久没去回忆那个世界的人……
刚来到这个岛上的时候,她时不时会想起父母和恋人带给她的伤害,总在心底想:自己的失踪,会不会让她们产生一些悔恨的心理。
那时,她觉得全世界都抛弃了她,伤害了她。
如今,过去快一年了,她却连她们的面容都想不起来了。
自己的好与坏,跟她们都没关系了,谁也不必觉得谁亏欠了谁,各自安好。
云溪扶着树干,发出一声莫名其妙地低笑。
沧月看向她,歪头咕噜了一声。
云溪摇摇头,敛了笑意,说:“如果它饿了,就会吃掉另一只螳螂;如果它不饿,可能就会放过它。”
说完,她语气平淡,问了一个极其邪恶的问题:“沧月,如果有一天,你饿了,找不到其他的食物,你会吃掉我吗?”
极端环境中,人饿极了,也可能会吃掉另外一个人。
沧月不假思索,语气如常,回答说:“不会。”
她没有人类的那套价值与道德评价标准,无论问出什么样的问题,她都是就事论事地回答。
“我、我不会,让你饿肚子。”她磕磕巴巴补充说。
不仅不会吃掉对方,还和对方承诺,不会让人饿肚子。
云溪微笑着点了点头,又问:“那,如果是我很饿很饿,要吃掉你呢?”
沧月沉默了好一会儿,脸上流露一丝委屈,问:“一定要吃我吗?淼淼呢?”
云溪点点头:“淼淼走丢了,也找不到其他食物了,只能吃掉你,否则我就要饿死了。”
沧月低头抠了抠手指,咕哝说:“等我饿死了,你再吃我,这样,不会痛……”
她有点怕痛。
云溪看着她,又笑了一下,淡淡道:“逗你的,我也不会吃你。”
真到了食物匮乏的时候,云溪会想方设法地活下去,实在没有活路,她就找个舒服一点的死法,自我了断。
沧月也跟着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点头说:“这样啊。”顿了顿,又认真道,“可以吃掉我的。”
云溪摇头,也认真道:“我不吃你,你要是死了,我就挖个大坑,把我们两个一块埋了。”
一本正经地讨论饿肚子的情况下吃不吃对方,有点€€人,可在这种自然环境下,云溪又觉得,这种话题还算正常。
这里没有人类社会,没有文明与道德,没有各种价值观,有的只是像动物一样的生存与死亡。
沧月问:“为什么埋?”
她看到野外的动物,死了就是死了。
云溪想了想,指了指地上掉落的树叶,解释说:“就和树叶一样,它们被风吹落,掉在泥土中,被泥土掩埋,成为这棵大树的养分,来年春天,这棵树,又会冒出新的叶子。”
落叶归根,生生不息。
不管是植物,还是动物,结局终是归于尘土。
沧月想了想,捡着云溪的话,自己组合了一下,说:“我们死了,被泥土掩埋,来年春天,泥土会冒出新的叶子?”
云溪点点头:“会。”
沧月想了想,严肃而认真道:“叶子,会被虫吃掉。你不吃我,我就要被虫吃了。”
云溪沉默了几秒,笑了一下,说:“你说得对。”
莫名其妙,很有道理。
这两只螳螂完成交.配后,雌螳螂并没有吃掉雄螳螂,雄螳螂振翅一飞,飞走了。
她们也继续往前走,沿途,沧月看到的一切觉得有趣的东西,都会描述给云溪听。
以前沧月不会说人话,只会咕噜咕噜,云溪觉得这座荒岛很安静,只有大自然的声音,安静之余,还觉得有些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