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沧月学会流畅地说人话以后,云溪很久没有感受到孤独的滋味。
眼前这条人鱼,实在太爱说话,看到树上的鸟拉了一粒鸟屎,都要和她说一声。
不知道这条人鱼,以前是不是也很孤独,所以现在逮着了一个人,拼命说话。
树上栖息着很多鸟雀,应该说,森林中,百分之七、八十的动物都栖息在树上,鸟雀、昆虫、虎猫、猿、猴……
那些在低处攀爬的动物,看到人鱼和人类的到来,会爬向高处,蹲在沧月够不着的树冠上,居高临下,俯瞰她们。
云溪藏在绿色的树枝后面,将弓箭对准不远处的一只鸟,“啪”一声,箭离弦,正中目标。
鸟儿从树枝上直直坠落,云溪过去捡起来。
树林里的鸟雀到处都是,云溪通通把它们纳入了自己的食谱。
人类捕猎的时候,沧月乐得偷懒。
沧月不是特别勤快,尤其到了夏天,更不爱动,可以泡在水中一整天都不出来。
此刻见中午的食物有了着落,她就不太愿意继续前行,慢吞吞游走在树林间,冲着人类,不停地嘟囔:“热,热,热……”
云溪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回身看沧月。
沧月停下,继续嘟囔:“热。”
“那休息一下吧。”云溪找了块平坦的地方,让沧月坐在树荫下休息,自己三下五除二爬上了另一棵三米多高的树,往下丢果子。
除了树上,地上也已长了许多的莓果,只不过长在地上的地莓,容易被树林里的动物们践踏踩烂;一些半人高的植被也挂满了指甲盖大小的野果,云溪同样摘了一些。
她们坐在树荫下,吃果子解渴充饥。
坐了一会儿,云溪带着沧月,原路返回到小瀑布边。
捕杀到的鸟雀,需要在水边,比较方便拔毛清理。
处理这只鸟的时候,云溪才注意到,这只鸟和她以前捕捉过的不太一样,它长得很可爱,雪白的毛发,肉嘟嘟的身子,两颗圆圆的黑眼珠子,在这片长满大型动物的丛林中,难得的一种可以称得上是“软萌”的鸟类。
可云溪已经无法带上怜悯、同情和喜欢的感情色彩去看待它们。
她只觉得,它们是她的食物。
看到它的第一时间,她只会考虑,大小够不够她和沧月吃。
她就像一个动物,只考虑生存。
很多感性的情绪,只有在她填饱了肚子之后,才会产生。
沧月翘着尾巴,趴在小石潭边,任由泉水浇湿尾巴,给自己的身体降温。
云溪在附近的树林边上捡了些枯枝,然后在水边搭建柴火堆。
为了省去拔毛的流程,云溪采用泥浆包裹的做法,剖开鸟雀的腹部,清理出内脏后,用一片大树叶包裹住,然后外面裹上厚厚的泥浆,丢到火柴堆中去。
这样烤熟后,可以连皮带毛,直接撕下。
填饱了肚子,云溪才对自然产生了一丝感激之心。
她们的衣食住行,一切取之于自然。
这一年来,云溪隐隐明白,为何原始人类那么崇拜自然,崇拜神明。
自然给予了她们一切。
但自然没有一个明确的指代和形象,远古的人类会利用自己的想象力,去创造一个特定的形象。
如果这个世界需要创造一个神明,云溪想,自己一定会为神明赋予一条鱼一样的尾巴。
如果将来她制作出了陶瓷,需要画一些动物作为装饰,她一定会把自己吃过的鸟雀、鱼虾、野猪等动物画上去。
吃饱过后,她们躺在一棵大树底下午休。
地上铺了一些大树叶子,躺上去,满是绿叶的气息。
淼淼也还在这棵大树上睡觉,见她们回来,只是睁开眼睛,嗷呜了一声,当做打招呼,然后,继续睡去。
它的睡眠时间比人类和人鱼都长,一天24小时,几乎有16小时都在睡觉。
云溪在野外却不敢眯太久,只短暂地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就拉着沧月,继续在山林间行走。
山顶的生态和山底有所不同,山顶的山与山之间,地势较高较陡,云溪发现了一些以前没见过的动植物。
她第一次见到一种类似山羊的动物,四肢灵活,在悬崖峭壁上行走,如履平地,还能够飞身上树。
不缺食物的情况下,云溪对它们的肉不怎么感兴趣,但它们的皮毛很适合用来做衣服。
沧月见云溪盯着悬崖上的山羊看了许久,以为她想吃它们,咕噜了一声,说:“我抓不到。”
云溪看了看自己的弓箭,射鸟雀和山鸡还行,山羊估计是射不死。
她说:“没事,我也捉不到,看看就好,我不喜欢它们的肉。”
膻味太重,相对来说,她更喜欢牛肉。
不过,她还没看过这个世界的牛,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牛长什么样,有多大。
如果这里也有牛,云溪第一时间不是想吃牛肉,而是想驯化一头牛,帮她驮东西。
她制作了很多工具,如果要搬家,依靠她一个人搬运到山上,工作量太大。
云溪说:“走吧,不看了,我们继续到前面转转。”
沧月问:“要去哪?”
云溪说:“就在山上到处转转,看看还能不能找到山洞。”
她要在附近的山上再找找看,看有没有适合人类和人鱼共同居住的山洞。
第77章
*
山顶的树林, 相比于山底的丛林而言,植被没有那么密集,有更多的空地和阳光直射, 也更加干燥。
脚下踩着的,几乎都是泥沙覆盖着的实地,而非丛林那般带着潮湿和泥泞的气息。
丛林以阔叶林为主, 山林中, 可以看到阔叶林, 也可以看到针叶林。
云溪和沧月, 在山中行走了一下午,走到几乎筋疲力尽。
陆续又发现了一两个天然的山洞, 要么太浅,要么太小,当做探索时的营地,住上一两天还行, 但都不如最初看到的那个洞穴,适合长期居住。
走了一下午,虽没有发现合适的洞穴, 但下山的时候, 云溪在山坡上找到了一种和人类世界中很相似的植物,白茅草。
绿色长条状, 叶片扁平纤长,边锋有些锋利,容易割伤人的皮肤。
云溪记得这种植物,是因为小时候, 在农村,没东西吃, 她经常去水边和山坡上,挖这种草的根吃。
茅草的草根是白色的,一节一节,长得很像缩小版的甘蔗,也有点像鱼腥草,嚼起来也像甘蔗的味道,有甘甜的汁水。
趁还没天黑,云溪挖了一大把,背在草篓中。
回到鳄鱼嘴溶洞口时,她累得说不出话,浑身上下,酸痛无力。
那条人鱼也安静地泡在河水中,上半身枕着一块石头,看着躺在河边草地上的云溪,同样没力气咕噜。
晚风拂过,云溪望着天边的云彩,心说:要不就不找了,直接和沧月说,她打算搬山上住去了……
她喊了一声:“沧月。”
沧月的尾巴拍了一下水面,喉咙里发出一声咕噜。
云溪张了张唇,说出口的却是€€€€
“我找了一种甜甜的食物,洗干净就能吃了。”
听到这话,沧月抖擞精神,从水中出来,甩了甩水珠,游走到草篓边,把云溪挖回来的茅草根,放到水中,洗去泥土,送进嘴里嚼咽。
果真十分甘甜。
她拿了许多,放到云溪身边。
云溪从草地上爬起来,拿起一根放进嘴里嚼,口腔中绽开的清淡甜味,瞬时驱散了身体的疲倦感。
她一边嚼草根,一边感叹:“人还是要多吃甜啊。”
糖分能带给人开心满足的情绪,还能补充身体能量。
算了,再到溶洞后方找一找,说不定就能找到一个适合她们居住的洞穴。
云溪交代沧月:“挖这个草根,可比去掏蜂蜜简单多了。沧月,你记住这种草,以后可以自己挖来吃。”
她下意识交代沧月,记住这种草,以后学会自己挖。
沧月却讨价还价说:“你挖,我洗。”
她不太喜欢刨土,指甲缝里的泥土要洗好久才能洗干净。
云溪沉默了几秒,然后点了点头,说:“好,我挖。”接着转移话题问,“你饿不饿啊?要不要去捉鱼?还是晚点吃?”
岛上的熊们都很聪明,懂得在云溪放下的鱼篓中捞现成的鱼吃。
云溪每次更换了地方,它们过个一两天就能找到。
她几乎快放弃食用鱼篓中的鱼了,每次都让沧月现捕。
沧月说:“晚点,我吃这个。”
她沉迷于嚼草根。
“这个茅草根,还可以煲汤喝。”云溪走到泥灶边上。
灶洞中柴火并未完全熄灭,而是缓慢燃烧的阴燃状态,云溪往灶洞里头塞入干燥易燃的绒草,用了吹了几口气,绒草燃起一团火焰,接着木柴重新燃烧起来。
她拿过一个树皮盒,盛了大半盒的水,放入茅草根,盖上树皮盖子,煮沸后,搅拌搅拌,继续煮个十分钟左右,盛出来,倒入大贝壳中,放凉了一些后,再喝。
沧月有时候不太理解人类奇奇怪怪的行为,她问:“为什么,要煮着喝?”
云溪回答:“因为要兑水喝,多喝热水,对人的身体好。”
小时候,她的奶奶总是喜欢煮一些七七八八的草根汤、树根汤,说是喝了对身体好。
那些树根汤,大部分喝起来都苦苦的,为了哄骗小孩子多喝一些,大人就会往里面加一些甜的茅草根进去。
大概,在那个缺医少药的年代,煲各种树根草根汤,就是最朴素的追求健康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