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月带着她,在海中游走了十天,此刻,疲惫地躺在海滩上。
云溪低头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休息休息,别再下海捕鱼了,我去礁石上撬一些牡蛎。”
沧月咕噜了一声。
淼淼挺着大肚子,也有些走不动道。
它趴在了沧月的身边,侧躺着,有些无精打采。
云溪轻轻摸了摸它的大肚子,说:“它可能快要生了。”
如果还要继续往前走,如果它在半路上生了幼崽,她们很有可能无法带走它的幼崽;要么将它和幼崽遗弃在某座岛上,要么遗弃它的幼崽。
沧月又咕噜了一声,转动耳朵,倾听四周的动静;嗅闻味道,辨认其他生物存在的痕迹;视线所及,没有危险的动物出没。
她磕磕巴巴,开口说了一句人话:“这、这里,安全。”
离那片海域很遥远。
云溪连忙看向沧月,眼神亮了亮,平静的内心,泛起一丝涟漪。
终于愿意说人话了。
面上却没有流露出太多欣喜的神色,云溪点点头,抿了抿唇,淡声道:“好,我再看看。这里合适的话,我们就停在这里。”
海岸线曲折蜿蜒,云溪走在细软的沙滩上,打量着四周景色。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洒在海岸线上,像是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辉。
海浪一波一波地涌来,拍打在细软的沙滩上,发出“嗤嗤”的声响。
那些形状各异的礁石,稳稳当当地矗立在海边,没有碎裂的痕迹;沙滩的另一侧,生长着不少绿色的植被,在海风的吹拂下,摇曳生姿。
这里似乎没有灾难侵蚀的痕迹,一切宁静而又美丽,就像她们当初居住的那片岛屿一样。
就停在这里吧。
她不太喜欢居无定所的感觉,只想找一处角落,安安稳稳地生存下来。
今晚先在海边休息,等明天的时候,她再和沧月深入到岛屿深处看看。
云溪用匕首在礁石上撬了不少牡蛎下来,又在沙滩上挖了一堆的蛤蜊,捡了不少的海螺。
生起火来后,牡蛎肉用树枝串起,蛤蜊和海螺都是连壳丢进火堆中烤。
比不上之前的吃法,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已。
填饱肚子之后,沧月抱着淼淼睡在了沙滩上。
云溪坐在篝火堆前,这才有精力思考:如果在这座岛屿生存,需要寻找到怎样的庇护所,既适合人类生存,又适合人鱼生存。
海边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有大鹏鸟的存在。
它们似乎喜欢抓海上的生物。
虽然最近都没有看见那种鸟,或许去了别的海域捕食,或许死在了这次海啸中。
云溪只见识了岛上的地震,没有见到海啸发生时的场景,看到的只是海啸之后的一片狼藉。
那种大型生物,一个领域往往只有一两只。云溪强烈希望它死在了这次天灾中。
除了有被捕食的风险,万一再次发生海啸,也不安全。
不能在海边,最好也不能住在以前那样的洞穴中,否则,发生地震时,不容易逃生。
可她没有能力建造一座房子。
至少,目前没有这个能力。
相比溶洞或者石洞,泥洞或许安全一些,但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洞穴都不容易,哪有资格挑挑拣拣?
算了,当务之急,还是找到一个近水又干燥、安全的洞穴,稳定居住下来,重新制作一批器具,然后再考虑,怎么建造房屋。
同时,还得考虑在秋天的时候,囤制食物和毛皮衣服。
这个世界的冬天似乎十分寒冷,没有毛茸茸的动物皮,靠她身上的这件破烂衬衫,绝对挨不过去。
从头再来,一切都要从头再来。
云溪望着夜空,深深叹了一口气。
从头再来就从头再来吧。
灾难可以破坏她的洞穴,掩埋她的工具,伤害她的身体,可至少,她学到的东西和积攒的经验不会丢失。
她认得这个世界的很多动植物,她还学会了做衣服鞋子,至少,饿不死,冻不死。
她还有沧月和淼淼的陪伴。
沧月在,她在。
也不算一无所有嘛。云溪只能这般自我安慰。
*
第二天,她们没有离开这座岛屿。
经过一个晚上的休息,沧月恢复了精力,她让云溪待在原地,自己跳到海中,绕着海岸线,游走了一圈,估算岛屿的大小。
回来后,她边比画,边用人类的语言,告诉云溪,这个岛屿,比她们原来住的那座岛,小很多。
云溪问:“大概,小多少呢?”
沧月甩了甩尾巴,又拍了拍尾巴,抓耳挠腮,咕噜咕噜地,不知道要如何表达小很多的意思。
云溪说:“没事没事,别想了,过两天,我们去岛上最高点看看,我就知道了。”
当务之急是找个住的地方,之后再仔细勘探地形。
沧月咕噜了一声,表示同意。
她仰天发出几声尖锐的鸣叫,和这座岛屿上的其他动物,宣告自己占领这座岛屿的意图。
然后,她在附近的几棵树上,留下了自己的抓痕,让云溪和淼淼躲树上去。
她想要独自去占领领地。
她不清楚这个岛上有什么动物,怕带上云溪,云溪会有危险。
云溪说:“你等等,给我一天的时间。”
她也知道自己有可能成为拖累,她的速度和反应不如那些动物,沧月或许还要分心保护她,真遇到什么打不过的,还得背着她一块跑。
这种情况下,她待在原地,保护好自己,就足够了。
云溪用了一天的时间,制作了一把木矛,交给沧月,让沧月使用武器;然后收集了许多的木柴和不少的树脂,在临时营地的周围准备好几堆的篝火。
她把自己防身的多功能军刀,交给了沧月,并教沧月使用方法。
这把军刀,比从前的石刀,锋利百倍,在沧月的手上,也能发挥出更大的战斗力。
交出了自己的防身武器,云溪还是不太放心,又把打火石交给了沧月。
“实在打不过,你就跑,然后躲起来,想办法点起火来,明白吗?”
沧月咕噜了一声。
逃命,她很擅长;生火,她也很熟练。
云溪又把自己身上的衬衫脱了下来,给沧月穿上。
衬衫右上角有个口袋,可以放火石。
除了衬衫,云溪还弄了一些枯草和树叶子,护住她的胸腹部。
沧月的上半身没有鳞片,很容易受伤。
云溪想起在海里看过的其他人鱼。
那些人鱼身上长满密密麻麻的鳞片,虽然看上去长相€€人,但一定更不容易受伤。
她不知道为什么沧月的上半身没有长出鳞片,但她看出了,沧月似乎有意回避人鱼族群。
她忽然想起年初那会儿,人鱼群聚在月光底下求偶,沧月只是远远看着,不靠近。
大概,这条上半身没有鳞片的人鱼,从前遭受过人鱼族群的排挤吧……
没有鳞片,就好像动物没有保护自己的皮毛,意味着身体更弱小,容易受伤,狩猎能力大打折扣。
按照动物世界的丛林法则,族群中,弱小的动物,确实容易被抛弃。
就像许多动物,生下残疾、畸形、体弱的幼崽,会毫不犹豫吃掉或者丢掉,只留下身体健康的幼崽。
如果真是这样……
云溪摸了摸沧月的脑袋。
这条人鱼的命运,似乎比她还要坎坷。
她也曾被自己的父母抛弃,但好歹有奶奶抚养她长大。
若这条人鱼真是被族群抛弃的,从小到大,该是多么的孤独和无助?
如果真是完完全全的低级动物还好,没有太多复杂的情感;偏偏,和人这般相似,也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
甚至,有着比她还更激烈的情感。
云溪想起沧月那日的暴怒,心中又愧又痛。
“沧月……”云溪将额头抵在沧月的额头上,“打不过的话,一定要跑快些。”
“咕噜咕噜。”沧月先是用鱼话回应,接着轻快地应了一声:“好的。”
和从前一样的对话的模式,彼此的关系似乎已经修复,回到了从前那般的相处状态。
可她在努力克制着,不用尾巴去和云溪互动,生怕自己的尾巴吓着云溪,再度让云溪产生彼此不一样的想法。
她想在云溪面前,努力藏起自己的尾巴,就像在自己的族群面前,她想藏起自己的上半身一样。
她的尾巴不摇也不晃,尾鳍耷拉在地上,云溪习惯性看向她的尾巴,发现自己再也无法通过她的尾巴,去辨认她的情绪。
云溪想,是不是这次受伤过后,沧月尾部的什么神经系统遭到破坏?
怎么就突然不用尾巴和她互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