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再发生一次饥荒的情况,云溪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向它的幼崽动手。
她开始考虑,要不要圈养一些动物,以备过冬。
比如山鸡、小野猪。
但现在围栏还没做好,圈养的动物,会不会被其他野兽吃掉?食物似乎也还算不上富余,像今年冬天这种情况,她们自己都吃不饱。
还是等围栏弄好和种出小麦再说吧。
天气暖和后,岛上东岸那边的竹林冒了竹笋出来,云溪挖了不少回来,一部分现吃,一部分晾晒后制作成笋干。
她还移栽了一些矮竹,种在篱笆外围,作为装饰。
日照时间的越来越长,天气越来越暖,她们外出打猎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一部分原因是食物相对少了些。漫长的冬季过去,冻死的动植物,数不胜数;这个岛屿本就不算特别大,岛上的大型动物也不多,岛屿好似一下变得有些空荡荡,那只巨型千足虫,云溪再也没见到;之后在这座岛上,她也没再遇到体型巨大的熊。
更多的原因是她们打猎时不太专心。
没了大型动物,云溪出行更加自在,和沧月一块出门时,她们两个要么停下来掏掏鸟窝,要么挖挖树洞,走在路上,还会摘花编织一个花环戴彼此头上,轻松惬意得像是在郊游,而不是狩猎。
一个冬天过去,她们的关系变得更加亲密。
有时,云溪甚至会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和沧月约会。
当然,这都是在不怎么饥饿的情况下。
要是饿极了,沧月会直接去河里捉一条鱼回来。
白天她们狩猎嬉戏,傍晚,她们就依偎在海边看日落。
夕阳西沉,天际一片霞红,海上的波纹闪烁,海风带着咸湿的味道,轻拂过脸颊,海滩上的细沙,踩上去感觉软绵绵的,仿佛踩在了云朵之上。
沧月把她抱在怀中,用尾巴圈着她,低头亲一下她的脸颊,喉咙里发出温和缠绵的咕噜声。
云溪感觉到自己正被热烈地爱着,于是,扭过头,回亲了沧月一下。
沧月亲她的脸颊,她亲沧月的唇。
柔软的唇瓣,带来的刺激感比脸颊强上许多。
沧月瞳孔放大,喉咙里随之发出更大的咕噜声,云溪笑一笑,不去看沧月的眼神,将后背贴着沧月的胸膛上,整个人靠在沧月的怀里,听着咕噜声,眺望海上的落日。
彼此什么话也没说,就这么亲密地依偎在一起,胸腔满是暖暖涨涨的情绪。
云溪觉得自己和沧月的心理距离更近了。
当然,沧月从始至终都待她如一,可能只是她自己的接受度变高了。
她们就像所有的情侣那样,约会,亲吻,拥抱。
这个世界,没有电影院、游乐园、商场,但她拥有一整座岛屿。
她们在这座岛屿上狩猎嬉戏,欣赏海边日出日落,无人打扰。
*
天气变暖的同时,食物越发不容易存储,云溪再次熬煮海盐,学着腌制咸鱼和咸肉。
今年她要提早开始储备食物。如果能找到合适的越冬山洞,就在入冬前搬过去;如果找不到,那就加固目前的这个山洞。
她决定做好两手准备。
这段日子,云溪的内心变得很平静,她坦然接受并开始享受这里的一切,好似一切暴风雨都已过去。
接受一切,放弃挣扎后,脑海许多的想法和焦虑也好似随之一空。
空得甚至让她感到有些无聊。
院里移植的浆果树只活了几棵,其余都枯死了,她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肥力太过?还是浇水太少?
鸟屎土堆上,冒出了一堆绿苗,她每天小心伺候着,希望几个月后,能够结出麦穗来。
来到这里的第三年,她熟悉了岛上的大部分动植物,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东西好吃,心中都有数。
随着天气变暖,她和沧月在冬天里失去的,都在这个温暖的季节里补了回来。
枯槁的神色,逐渐恢复红润;消瘦的身体,慢慢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心情放松得差不多,身体健康也恢复得差不多,云溪觉得,不能继续懒散下去了,该给自己增加一些工作量了。
她决定从改造山洞开始。
冬天的皮毛和被褥,她担心皮毛变硬和虫蛀,放到阴凉通风的地方,晒了几天,用树枝做了个木头的衣架子,悬挂上去,放在山洞最里面,等到天气变冷时,拿出来,用动物油再鞣一鞣,简单保养后再穿上。
皮毛不能烈日暴晒,其他一些草编的东西没事的时候,倒是可以放到太阳底下晾晒晾晒。
天气转热后,云溪丢了旧草垫,用今年新捡回来的干草,重新编织了一个垫子。
她本想弄一个竹床,但想到沧月的躯体重量,估计她做出来的床,不够那条人鱼翻滚一下的。
尤其沧月没事就喜欢滚来滚去的……
还是继续睡草垫子吧。
底下多铺几层枯草,最上面一层铺编好的草垫子,被子是没有毛的兽皮缝合而成的,夏被没有填充物,秋被里头塞了一些像芦花的植物作为填充物,冬天则是盖动物皮毛被。
折腾完睡觉的床,她让沧月去附近的岛屿寻找适合过冬的山洞,自己留在家里,推倒了那面土墙,打算重新砌一面保暖些的墙。
就算不推倒,等到雨季来临,这面粗糙的土墙大概率也承受不住暴雨的侵袭,有倒塌的风险。
云溪想试着烧一些土砖,用土砖砌墙,且这次不仅要在山洞口砌一面砖墙,还要在篱笆那边砌一面围墙,到时围墙上面再嵌一些锋利的石片、石子,就像现代的人类在围墙上嵌碎玻璃防盗一样,她要用来防野兽。
从前没有水泥的时代,农村的人就是用这样的土砖和着黏土,盖就一座土房子。
距离她家乡一百公里外的地方,还有举世闻名的土楼建筑。
她一个人自然建造不出那样的屋子,但少年时代,她也曾帮隔壁阿婆挑过泥土,看她们烧制土砖,建一间猪舍。
现在她的家乡,几乎家家户户都住上了小别墅似的楼房,只有饲养家禽的老一辈人家,会给鸡鸭猪搭建一间遮风避雨的土房。
而她现在正缺一间这样的土房子。
她对自己的建造能力不太自信,不敢轻易搭建土房子,怕发生什么倒塌事故,所以先建一建围墙练练手。
推倒的土墙堆积在院中,加水后,踩碎、敲碎、揉碎,二次利用,重新筛泥、和泥。
需要的黏土实在太多,工程量也大,云溪从别的地方运了不少过来,还强行把沧月留在了家中做苦力。
那条鱼爱干净,不爱倒腾泥巴。
但她的力气大,有她在,搬运黏土,揉黏土,事倍功半。
见她不乐意,云溪便用亲吻的方式鼓励她,奖励她,在她发出咕噜咕噜的抗议声时,亲吻她的喉咙,还伸舌头舔了一下。
她被云溪的行为举止惊住,瞪大了眼睛,尾巴小幅度甩了甩,然后停止了咕噜声,像是在思考被人类舔舐的含义。
人类很少对她这么做,一般只有她舔舐人类的伤口,或者亲密时,舔一舔人类柔软的嘴唇。
她当然知道,舔舐在任何动物之间,都是表达亲密的含义。
于是,她窃喜地继续干活,不再发出抗议的咕噜声,并偷偷把视线瞥向人类那里去。
云溪见她看过来,又凑过去,亲了一下她的唇。
她这下彻底不抗议了,一脸陶醉地帮人类活泥土,也不怕弄脏自己的鳞片和爪子,甚至干得更卖力了些,像是有意表现自己。
真是很好哄很好骗的一条鱼,似乎还有一点恋爱脑。
云溪也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唇角。
明明是和从前差不多的劳力活,干起来又苦又累,满身是泥,偏偏这回好似充满了趣味,没什么急迫性,只有共同协作的温馨感。
和完泥土之后,云溪烧制了两个长方形的砖坯模具。
她和沧月手中各拿一个砖坯模具,将活好的黏土倒入模具中,抹平,拿开模具,一块土砖初具雏形。
很简单的工作,只是需要重复无数遍。
成型的土砖,还需要晾干才能烧制,之后的工作,云溪自己就可以了,她放沧月出门继续去其他岛屿寻找山洞,顺道游山玩水。
但沧月似乎习惯了这些日子陪伴在她的身边,和她一块干活,出去的也不勤,每天捕完猎,就回来陪着她。
淼淼在外面鬼混了一些时间后,也回到山洞来,一如既往,在附近扑鸟捉鼠。
半个月后,气候逐渐变得炎热多雨,还没烧制好的土砖,云溪全部堆到了山洞中,以免被雨水浸泡。
担心日后积水浸泡围墙的底部,她打算模仿土楼的结构,底部用鹅卵石垒砌成石基。
因此,她还需要收集不少的鹅卵石。
沧月倒是送了她一堆的漂亮石头,但她不打算用那些石头当建筑材料。
那是她的珍宝,死后愿同它们一块埋葬。
可也许这个世界除了她,无人懂得埋葬,她死后或许和其它动物没什么两样,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躺在地上,肉身腐化为泥,徒留一具白骨。
*
夜晚,躺在床上的时候,她问沧月:“如果明天我就死了,你会怎么办?”
沧月本来抱着自己的尾巴在玩,听到云溪这么问,顿时心神一震,眼神变了变,咕噜了两声,眸光闪烁,仿佛就要落下泪来。
云溪始料未及,连忙强调:“哭什么?我说的是如果,如果的意思就是假设的,不一定存在的,我教过你的……”
生离死别,迟早会有到来的那天,有什么好哭呢?她本就是死里逃生的人,侥幸苟活在这个世界。
这条鱼确实很感性,动不动就哭。
如今再看她哭,云溪心中也会跟着浅浅钝钝地泛疼。
就这么在意吗?在意到,仅听到她明天可能死去,就要落下泪来?
沧月看着云溪,眼中泪光闪烁,磕磕巴巴的,像是诅咒自己那般,脱口而出一句:“我、我也死了……”
她不太会表达同生共死,只会这样笨拙告诉云溪,如果云溪明天就死去,那她也跟着一块死去。
好笨的话语,云溪却听得鼻腔泛酸,额头与她相抵。
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她舔了一下云溪的唇,咕噜了一声,用尾巴缠住了云溪的双腿。
云溪眼睁睁看着微张的双唇,探出猩红色舌尖,在自己的唇上划了一下,又收回。
湿润冰凉的触感,沿着唇瓣的神经末梢,瞬间直达大脑,掀起一丝战栗。
“沧月。”云溪呼唤她的姓名。
她咕噜了一声,回应云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