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妍:“……”
严墨:“怎么了?”
严妍憋出一句:“这很难评。”
“……不是,不对,”严妍的节奏被打乱了:“有哪里不对劲,可是你刚才的反应好普通啊,也不脸红了……好奇怪。你怎么了严墨?怎么做到的?你真的把自己的情根挖出来了吧?那玩意你扔哪去了?”
严墨笔下完成了一个大字,把那张纸塞到严妍手中。
“都说让你少看点那种谈恋爱的小说了。”
严妍:“不是!重点不是那个!”
她看了眼手里的这幅字,一个端正严肃的、大大的“静”。光是看着就心如止水万念俱灰遁入无情道的样子。
严妍看向还在接着提笔的严墨。
别写了哥!还在聊正事儿呢!你宜修啊?!
严墨平静但语气有点不一样的一句话,打断了她所有的思考。他说:“可是我是认真的。”
严墨抬头瞥了她一眼。
“我已经决定了。从今天起,再因为学习无关的事动摇我就不是严墨。”
要跟陆廷保持距离是早就决定好的事。
不再为陆廷分心也是。
虽然之前就知道严墨这人有着让人难以理解的无用自尊心。但是……
别人不懂严墨她还不懂吗,虽然这人一直都是这副死犟死犟的模样,但他是听到陆廷的名字会下意识抬头的人。
哦对,他还会脸红!
现如今陆廷本尊刚刚就大摇大摆地从他旁边过去了,还跟严墨打了招呼……但严妍看着一旁他眼不眨手不抖写完的那副作品。
好好一段暗恋被严墨弄得跟没事人一样就算了。
唯独脸红。唯独这种生理反应,严妍是真不知道他怎么控制的。又不是真的机器人。
“怎么做到的,道长?你之前见他不是还都会紧张吗,这也能控制的?”
严墨只说了三个字:“靠意志。”
严妍人傻了:“那是什么靠意志就能克服的东西吗?……”
“有志者事竟成。”
“不不不不不那绝对不是可以用这个原理解释得通的东西吧?咱们应该学的是同一本高中生物没错吧?人的体温调节中枢在下丘脑,维持恒定的方式是神经-体液调节……”严妍脑子很乱。
严墨:“生活就像海洋,只有意志坚强的人才能到达彼岸。”
“还有,你生物学杂了。”
严妍:……
严墨还不如告诉她真把自己情根挖了呢!
正在严妍恍恍惚惚之际,低着头写字的严墨忽然轻声说:“严妍,我被发现了。”
“什么?”严妍没反应过来。
严墨垂着眼睛。他侧脸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只是今天,严墨表情中多了几丝和本人不符的茫然,和不易察觉的无措。
他对严妍说:“陆廷他发现了,我在他面前会脸红。”
严妍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心中憋着的千言万语最后到底变成了无奈的眼神。
哎,真的就那么喜欢陆廷吗?
她这个堂哥的性子太安静了。很多时候严妍其实都不懂他在想些什么。
就像严妍完全不明白他这种人是怎么喜欢上陆廷的那样。
但是这一刻,当他平静地用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看着自己,坦白说出内心那句话时,严妍莫名有种不适应的感觉。
不是,她认识的那个高冷的严墨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呀。
严墨问她:“我会很奇怪吗?严妍。”
以严墨的性格,能对人开口问出这样的话,想必这段日子是真的一个人苦恼不过来了。
严妍:“说什么奇怪不奇怪的,很正常啦,大家暗恋的时候都这样……”话说一半她又哽住。也不全是。
没人会为了证明自己不暗恋别人就反向证明自己到这种程度的。
严妍一向是坚定的纯爱派,站在支持严墨勇敢逐爱的这一边的,但这会儿她又有点不确定了。
对严墨这样的人来说,是不是让他放弃这段没什么希望的暗恋,回到学习的正道上才是一种正解。
有多喜欢对方,心里才会有多难受吧,严墨啊。
说完那番话,严墨表情恢复如常,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但心里在想什么,或许只有他本人知道了。
锁好书法教室的门,在两人回去上晚自习之前,严妍拉着他到死角看了张手机里的照片。
手机是偷偷摸摸藏起来的,照片也是那天偷偷摸摸拍的。
是之前两人关系还没那么熟,在文具店遇到的那次吧。
里面是两个穿着校服的人并排走在一起的背影。两人中间还隔着半臂的距离吧,还各自背着书包。
不同的是,照片抓拍的那一瞬间,里面的严墨正侧头看着身边的陆廷。
乍看似乎什么不对。但照片把严墨看向陆廷的眼神也定格住。
但熟悉严墨的人可以说,他已经把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这次轮到严墨一愣。
“什么时候拍的?”
“就上次啊。喏,发给你了。”
严妍惋惜叹气。本来还想拿照片当底牌将来用来跟严墨交易的,但想想还是先算了吧。
严妍扭扭捏捏,怪不习惯跟严墨这么煽情的:“不知道该跟你怎么说,反正你们同班也就只剩还不到一百天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严墨。不要委屈自己。”严妍语重心长地拍拍他肩膀。
严墨只是看着那张照片。
第一次从第三视角看自己偷看陆廷的样子,原来他一直都这么明显。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严墨。难怪昨天陆廷会那么说。
不过这样一来,严墨就有两张他跟陆廷的合照了。
他要保存起来,等到七十岁的时候还能拿出来看。
如果他到时候还记得十七岁有个陆廷的话。
第29章
有一年的高考作文,题目是讲一个“人”字的笔法其实揭示的就是人的三种处事风格。
夹着皱巴巴卷子的语文老师在上面解析材料,侃侃而谈:“……所以这个角度来写的话,藏拙之道,我们常说的一个道理是什么:一个人越是炫耀什么,就越缺乏什么。这句话我们同学都听过吧?这里看你怎么理解……”
下面五六十个埋头听讲的脑袋。像复制粘贴似的画面。
座位上的严墨默默抬起一点头。
午后的课堂气氛昏沉。走下讲台的语文老师操着洪亮的嗓音接着跟众人分析下去:“凡是越强调的,恰恰是你内心越虚弱、匮乏的地方。打个比方,就像一个骗子,他最怕别人看出的就是什么?哎,就是他欺骗别人。怕暴露,那么他一定就会强调自己从不骗人、讲的都是真话,对不对啊?……”
太不恰当的例子。
严墨敛下眼底神色。
修改用的红笔就在他手里转过来,又转过去。动个不停。如此反复,静不下来。
他仍旧仿佛与平常无异地听着课。低头看作文纸的时候,一只手也揉乱了自己的刘海。
做贼心虚。
那节课上,严墨心里一直回响着这一个词。
……
挺久之前的记忆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想起这个。
从外面锁好书法教室的门。严墨确认一遍里面的电源都关好了,这才背着书包离开。
严妍已经先行一步,跟她的小姐妹一起吃饭去了。现在就剩下准备回教室的严墨一个人。
空旷昏暗的走廊里回响起他离开的脚步声。
刚才跟严妍聊了一下,让严墨不由想起来了一件事。
关于陆廷,其实严墨有一个秘密。
那是一段严墨不为人知的过去。他从未在严妍面前提起过的、以后也绝不会让它见到天日的过去。
而如果记忆有删除键的话,严墨必然会把脑海里的这段玩意一键删除彻底粉碎永久拉黑此生不复相见。
但今天跟严妍聊起,也就忽然想起来了。
其实在校运会那一天,严墨跟严妍那边交代的版本是陆廷借给他们小推车后就离开了,但真实情况是故事并没有到此为止。
严墨的故事没有全部讲完。
那是在他少不更事,刚喜欢上陆廷没多久的时期。
这一天的操场上艳阳高照,加油欢呼声鼎沸。跟严墨一起搬完水的女生一转头,严墨身影不见了。
“咦,严墨人呢?”她问其他人。
“不知道啊,刚才还在这。”
“刚开的一箱水怎么就少了一瓶?谁拿了?”
“没事没事,你们拿啊,我们才刚搬了新的过来。”
严墨在班里一直是沉默寡言的性格。
但送一瓶水这种事他还是忍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