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便关好房门,坐在屋里点上油灯,等到油灯发黄的光照亮略显昏暗的屋子,顾笙这才感觉到少许暖意。
马棚里的马和猪圈里的猪都已经安安稳稳地待在自己的地盘上,十分安静,似乎也感受到了风雨来临,丝毫没有想出去的欲望。
顾笙坐着等了一刻钟也不见外面有人,实在受不了初秋的凉,索性脱了鞋子钻进被子里等着晏辞。
就这样不知等了多久,等到睡意上头,他竟是在外面暴雨声和不间断的隆隆的雷声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次日,顾笙从睡梦中醒来,还没睁眼,就下意识伸手去探旁边的被褥。
然而入手冰凉。
他张开眼,发现身旁的床榻是空的。
下了一夜的大雨,顾笙坐起身子打开窗,看着屋檐上不断滴落的雨珠。
他穿好衣服推开门,发现灶台上的汤罐还是满的,已经凉透,外面的院门依旧同昨晚一样是关着的,没有丝毫打开过的痕迹,就连门口的土地上都没有脚印。
也就是说晏辞昨晚没有回来。
他去哪里了?
顾笙有点疑惑地心想,是昨天雨太大所以在铺子里过夜了吗,那也应该今早回来啊。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喂了猪和马,又随便吃了口饭,未到午后天便又下起雨来。
这雨下得顾笙心烦意乱,坐在窗边,连纺布都没了心思。
心烦不只是因为雨,更因为这是第一次,晏辞一天一夜没有回家,并且还没有派人给他留口信。
顾笙闷闷地想,等他回来一定要罚他给自己多买点儿点心。
就这样一直到黄昏,淅淅沥沥的雨才停下来,可是屋外依旧没有人回来的声音。
顾笙早已经将家里的一切事情打理好,甚至把香方的架子桌子都擦了一遍,等到他舒舒服服地靠在床头,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事不太对劲。
以前晏辞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不回家,就算再晚,都会找人来给自己传信,自己有时先睡了,第二天睁眼也能看见他在身旁。
可今天怎么回事?
顾笙嘟着嘴,若是他再不回来,自己就去镇子上找他,并且要跟他生气,让他以后不许这样子。
他的确有一点生气,而且他已经好久没生晏辞的气了。
顾笙靠在床上又浅睡了一会儿。
半梦半醒中,他听到外面门被推开的声音,似乎有脚步声停在门口,然后门便被敲响了。
顾笙猛地睁开眼坐起来。
他呆滞地坐了一会儿,等到外面敲门声愈发激烈,和梦里的声音重合,他才意识到这不是做梦。
是夫君回来了!
顾笙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踩上鞋子就往外走,然而走到院子里,他突然意识到屋外不只有敲门声。
还有说话声,议论声,疾步走的声音混成一片。
这声音至少是十几个人的,都在往一个方向去了,顾笙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发现是不远处的小檀山。
他动作顿了一下,门外的人似乎发现没有人开门,门外敲门声又响了起来,这会比之前更加急躁。
夫君怎么敲得这么急啊...
等到顾笙走到近前,门外却是传来刘婶焦急的声音:
“顾哥儿,你快开门,出大事了!”
她的声音十分急迫,手上不断拍打着院门,隔着门都能感觉到她焦急的情绪。
顾笙心里莫名地升出一丝不好的预感,他再也顾不得想什么,快步上前打开门。
门外,俨然站着面上神情十分慌乱的刘婶,她额头上全是汗,头发因为走的太快被风吹的有些乱。
不只是刘婶,还有不少村民,此时都在外面。
但他们都在往山上赶,只有几个村民停下脚步,眼睛里带着同情的意味看着顾笙,也有人拉了拉旁边人的袖子,小声说让他不要多管闲事,只管去看热闹就是了。
顾笙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晏辞失踪了一天一夜,一直不太登门拜访的刘婶又是这样一幅焦急的神情。
他心里的不安的念头几乎冲破胸腔,更加不安的想法已经呼之欲出。
他急声道:“刘婶,出什么事了?”
刘婶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她咬了咬牙,指着山林的方向:
“你赶紧去看看吧!有人说看见你家男人和村里姑娘在山上衣衫不整!大伙儿都跟着那姑娘的娘往山上赶呢!”
第95章
后脑传来的钝痛令他呼吸困难。
晏辞渐渐从一片黑暗中恢复意识,他眼前依旧漆黑一片,只能听到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一下撞击着墙壁,发出闷响。
他在黑暗里躺了许久,才意识到那是被风吹开的窗扉不停撞到墙壁上的声音。
也是这声音让他一点点恢复知觉,透骨的冰冷也一点点将他的身体从麻木中唤醒。
晏辞挣扎着侧过身,结果身体忽然悬空,接着便重重摔到一片冰凉的石地上。
他眼前依旧一片黑,只能摸索着用手撑着地面将身子立起来。
他跪在地上等了一会儿,眼前黑暗中终于出现一点白光,随着那白光一点点扩大,终于占据了整片黑暗,视野也从模糊一点点变为清晰。
晏辞用力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面朝下跪在一片石地上。
他有点儿茫然地盯着地面片刻,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什么,伸出一指手去触摸自己的后脑。
一阵剧痛传来,手掌同时也触碰到脑后湿润的触感。
他将手收回来放到眼前,才发现掌心赫然是一片殷红。
晏辞盯着那片红,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刚刚醒转的大脑渐渐回忆起陷入黑暗之前的故事。
...
晏辞喝完了那碗青梅酒,便朝镇子外面走去。
他今天没有驾车,若想尽快赶回去,得加快脚程,不然只能在路上避雨了,那样顾笙一定会担心。
他在回村的路上走出去没一会儿,本来冰凉的酒液就化为一股灼热感从胃部传上来,片刻不到便冲上他的大脑。
他的眼前场景开始旋转。
晏辞踉跄了一下,甩了甩头,然而麻麻的感觉顺着身子往上蔓延,不多时,腿脚就已经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他用手攥着胸口的衣服,这才意识到那酒的度数比他想的还要高,他本来应该第一时间发现的。
只因为那酒是被冰冻过的.
再高度数的酒,一旦被冰冻,入口就会麻痹味觉,变成尝不出味道的清凉甘甜液体。
晏辞反应的很快,立马走到路的一旁想要把刚喝下去的酒吐出来。
然而他还没有弯下腰,一股巨大的撞击力便狠狠击向他的脑后。
他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便一声不响地直直摔向地面,只记得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幕,是侧翻了的,一望无际的原野。
...
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晏辞闭了闭眼,忍受了一会儿胃里不断传来的剧烈恶心感和脑子里的眩晕感,等到终于恢复了神志,他才用手抵着地面,一点点缓慢地站起身子。
他环顾着自己所在的地方。
这是一个小屋,四面的墙是用木头堆砌而成的,中间地上放着一个已经生锈的烧火的炉子。
屋子角落里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也不知多久没人来过了。
而一旁墙壁上半开的窗子被外面寒冷的风吹得不停撞向墙面,这应该就是晏辞刚才听到声音的来源。
他走上前,将窗子关上,再次转身打量着这间屋子,竟然有一点熟悉。
他记起来了,这是很久以前他和顾笙一起上山时,路过的半山腰的一处给山林里猎户歇脚的小屋。
当时因为外面下了雨,他和顾笙还在这里度过了一晚。
可是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他有点迷茫地看着周围,不远处的地面上还掉落着一根木棍,木棍的一侧竟然带着点点红色。
晏辞皱着眉用指尖探了探自己的脑后,落下的袖口再一次将皮肤暴露在冰凉的空气里。
他这时才发现自己为什么这么冷。
因为他此时竟是只身着一件白色的亵衣,领口有一点随意地敞开着,露出一片白皙干净的胸腹。
而原本干净的墨色的外衫此时像一坨垃圾一样,被雨水打湿胡乱地被丢在不远处的地上,和一件红色的外衫混在一起。
而那红色外衫不远处,还有一个属于姑娘的荷包。
晏辞盯着那件红色的外衫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那莫名其妙的荷包。
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升起一丝强烈的不安。
他没有走上前去碰那件明显属于姑娘的衣服,而是将目光投向靠在墙脚的竹床上。
他一直没有注意到那张床,因为其上被一层薄薄的被子盖着,被子下有什么东西将被子顶起一个弧度。
晏辞记得自己刚才就是从那张床上翻身,才摔到地上的。
他的掌心已经开始冒出汗来。
他看着那张床许久,最终还是走上前,然后颤抖着伸出手,将罩在其上的薄薄的被子掀开。
眼前的景象瞬间冻结了他浑身血液。
即使早有心里准备,可是晏辞还是屏住呼吸,动作顿了一下,接着调转方向,转身猛地推开门,跑到门外不停地干呕起来。
他粗重地喘息着,头上冰冷的汗一滴滴顺着额角落在脚下湿润的泥土中。
屋子里不止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