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玉琢,下次找个好老公。”
谈玉琢闭上眼,在眼皮的遮掩下翻了个白眼。
他转过身,用背对着梁颂年,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半张脸,闷闷地说:“不找了。”
“为什么?”梁颂年估计很无聊,才会一直问没有意义的问题。
“……”谈玉琢耷拉下睫毛,随意地回答,“结完婚发现都一样,什么事情都只有第一次才特殊。”
说到一半,谈玉琢“啊”了一声,手往后握住自己的头发,“你睡到我头发了,痛。”
“第二次可能更好。”梁颂年从身后抱住他,谈玉琢揉着自己脑袋,没好气地说:“谁结婚谁倒霉。”
“试试呢?”
“和谁试,和你吗?”谈玉琢随口堵他,说完才发觉梁颂年没有再说话。
谈玉琢愣了愣,倒没有多少难堪,很快地为自己挽尊:“我才不要和养胃过一辈子。”
梁颂年依旧没有声,沉默地从他的手指摸到手背,很轻地捏住了,握在手心里。
谈玉琢满不是滋味,有点可怜他,放柔了语气,维护他的自尊心:“这只是个小问题,你要相信我们现代的医学技术,实在不行就去做手术嘛,就是一块肉,再过几年,也差不多大家都不能用了,都一样啊。”
“我治好病可以吗?”梁颂年声音里带着些许笑意,顿了片刻,缓缓地接上,“结婚?”
谈玉琢敷衍地说:“你和你爸说好就行。”
梁颂年亲他的耳朵,吻移到他的脸颊和眼皮上。
“如果是许庭知这样问你呢?”
谈玉琢撇了撇嘴,觉得梁颂年难缠,意外地觉得疲惫,有气无力地无起伏棒读:“我不想当小三被明斯然一拳打死。”
“是哦,明斯然好凶。”梁颂年学着他的腔调说话。
梁颂年看样子是不准备睡觉了,谈玉琢讨厌死他了,伸手推他。
梁颂年握住他的手腕,谈玉琢就不动了,嘟哝着说:“你明天不上班吗?”
“我是老板,没关系。”梁颂年手指/插/进/他的指缝里,慢慢地摩挲。
谈玉琢撇下嘴角,学着他的样子重复:“吼,我是老板,没关系。”
谈玉琢想,梁颂年要是他上司,他可以每天骂他几千个来回不带转弯。
梁颂年笑,谈玉琢却开始困了,眼睫垂着一颤一颤的。
在迷糊间,他听见梁颂年叫了他一声名字,谈玉琢睁开些眼睛,佯装清醒。
“我不限制你的自由,但是去哪里记得和我说一声。”
梁颂年声音很轻,时而很近时而又很远。
谈玉琢一下清醒,悉悉索索地转过身,他就知道梁颂年这个坏人记仇。
“当然了,我本来想和你说的嘛,忘记了。”谈玉琢抬起下巴亲了亲梁颂年的鼻尖,“我也没有在外面做坏事呀。”
梁颂年注视他,许久后伸手用指节蹭了蹭他眉间,谈玉琢说:“我嘴巴还破皮流血了,都是你干的。”
梁颂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他的脊背,眼睑微垂,状似在不清醒的梦中,“睡吧,我没生气。”
谈玉琢快速地在梁颂年鼻梁侧亲了两口,安分地闭上眼。
他也确实没有力气哄了,都哄了三轮了,再哄他嘴皮子都要秃噜皮了。
第33章 梅雨季
梁颂年起早打开看了一眼天气,屏幕上显示今天阴雨。
薄薄的窗帘遮挡住了微弱的天光,隐约可以看到天边暗灰色的厚重云层,卧室里还是灰暗的,黑棕的沙发上挂着谈玉琢一件蓝白条纹的毛衣,是这个房间唯一鲜亮的色彩。
房间里充满空调里吹出来的暖气,谈玉琢在通风口处放了香薰,导致屋内弥散着一股花果的甜香。
梁颂年轻轻翻了个身,谈玉琢还没有醒,安静地躺在他怀里,背后半边的枕头都被他的长发占据。
为了给他的头发专门腾空间,梁颂年快要睡出枕头外,脑袋堪堪碰到枕头边。
谈玉琢的睡姿很乖巧,手脚都放得很规矩,睡得暖烘烘的,梁颂年低头,闻到了他身上和自己如出一撤的沐浴露味道,很淡。
谈玉琢也没有睡多熟,梁颂年动作不算大,他在睡梦中依旧有感觉,不自觉微微拧眉,想把自己脸埋进被子里去。
但是他失败了,谈玉琢伸出手摸了摸,发现身边空了,挣扎着睁开一线眼睛,迷茫地看着坐在床边开始穿衣服的梁颂年。
不甚清晰的视线里,梁颂年好像转头看了他一眼,谈玉琢揉了揉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下一秒,眼睛就被人遮住了。
梁颂年的手宽大而温暖,有几缕发丝一同被压在皮肤上,谈玉琢莫名感觉到舒适和安全。
“再睡会,”梁颂年声音轻而平和,“等会记得下去吃早饭。”
谈玉琢轻微地动了动,梁颂年慢慢放开手,好似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般,轻笑:“餐会送上来,不要想着一觉睡到下午就可以不吃饭,吃完记得给我拍照。”
谈玉琢胸腔起伏,呼吸了两下,闭着眼睛平静下来。
又过了少时,屋内的轻响消失了,谈玉琢估计梁颂年应该出门了,小心地睁开了眼。
恰好和梁颂年四目相对上。
“……!”谈玉琢心里默默想,我想死。
梁颂年看着他没有说话,一言不发地俯下身。
他的肩背宽阔,一下把所剩不多的光线遮了干净,谈玉琢只感觉被黑沉沉的阴影压住了,缓缓地眨了两下眼睛,佯装正常地询问:“你怎么还在呀?”
梁颂年现在整齐得要命,相比之下,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头发凌乱的谈玉琢显得又颓废又无所事事。
“在倒数。”梁颂年笑说。
谈玉琢被他盯得受不了,拉高了些被子遮住自己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对眼睛,含糊地问:“倒数什么?”
“从十开始倒数,看你还会不会睁眼。”梁颂年的语气听上去好像在开什么没多少营养的玩笑。
谈玉琢疑惑:“如果倒数完了我不睁眼呢?”
梁颂年伸手往下拉了拉他的被子,谈玉琢没用力气,轻易就让人把被子扯下去,没什么危险意识地垂下眼睫。
“再倒数一遍。”梁颂年回答,低下头短暂地贴了贴他的嘴唇。
谈玉琢被亲了还是愣愣的,梁颂年撑起身站直,“中午见。”
谈玉琢想问那么快就又要见吗,即使他现在意识很不清醒,也明白这是万万不能问出口的,及时停住嘴,转而轻柔地说:“你不要太累了。”
“你起好早,我好心疼。”谈玉琢自认为演技炉火纯青,肯定能把梁颂年演到心软。
梁颂年和他对视了几秒,谈玉琢脸上嘴角的弧度逐渐不能维持,渐渐变得僵硬。
谈玉琢隐隐预感到了什么,身子往后退,却没有躲过,被梁颂年捏了一下鼻子,捏得他“啊”了一声,鼻头登时变红了。
“小匹诺曹。”梁颂年说。
谈玉琢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用力地翻过身,用背对着梁颂年。
过了几分钟,谈玉琢听见很轻的一声关门声,他回头粗略地看了一眼,房间依旧笼罩在一片冷质的晦蒙光线里,窗户被开了一小角通气,潮湿的水汽涌入室内。
谈玉琢转而平躺在床上,睡在梁颂年睡过的一侧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传来雨珠扑在玻璃上的细响声,随着雨势逐渐变大,室内依旧是温暖的。
保姆好像上来关上了窗,雨滴声变得更为模糊微弱,谈玉琢的意识随之变得模糊,重新坠入深沉的梦境中。
梅雨季的雨水无穷无尽,同样潮湿的雨天,谈玉琢冒着雨费力地拉着两个行李箱,站定在门前,摁响了门铃。
他等了许久,在想要摁第二遍的时候,家门才打开了。
一张陌生的中年男人脸出现在眼前,谈玉琢应激一般退了几步,脊背顺便僵硬。
男人开口和他说话,谈玉琢因为过快的心率什么都没有听清楚,慌乱地抬头看门牌号,确定是自己家后,警惕地问:“你是谁?”
“建功,是谁呀?”
陈建功闻声回头,还没有开口,谈玉琢听出是谈雪的声音,率先喊了一声“妈妈”。
屋内传来一串动静,谈雪穿着一件当时时兴的红底白花碎花裙走出来,看见谈玉琢,脸上犹带着震惊,“哎呀,宝宝你怎么回来了不说一声。”
谈雪伸手摸了摸他的胳膊,心疼地说:“衣服都湿了,快点进来擦擦。”
谈玉琢看看谈雪,转而盯住陈建功,没有动。
谈雪拉了一下,没有拉动,诧异地看了一眼谈玉琢,尔后想到了什么,松开手笑着挽住男人的手臂,“宝宝,这是陈叔叔,妈妈的男朋友。”
陈建功略带紧张地站在门框边,窘迫而局促地朝着谈玉琢露出微笑,两只单眼皮一笑起来,看上去更小了,眯成了窄窄的一条缝。
全程谈雪都微微仰着头看陈建功,陈建功低头,谈雪少女般笑了下,避开了视线。
“他做什么工作的?”谈玉琢不礼貌地问。
谈雪笑呵呵地回:“还没有工作,但是陈叔叔很勤劳的。”
谈雪笑,陈建功也笑,说:“我以后就去你妈妈公司上班,你妈妈辛苦了半辈子,是时候回家享福了。”
谈玉琢没有笑,他浑身带着寒气,是三人里面最格格不入,最突兀的一个。
谈雪缓慢地松开挽着陈建功的手,觉察出异常,轻轻叫了一声“宝宝”,伸出手想要再次拉住他。
谈玉琢拉过另一只行李箱的杆子,连连退后几步,谈雪愣了一下,苍白着脸缩回手,很受伤地看着他。
“我回去看看汤好了吗。”陈建功转身进了厨房,顺便把厨房的拉门关上了。
厨房的门去年坏了,不能完全闭合伤,一直到现在都没修,陈建功居然严丝合缝地关上了,门下的滚轮发出好大一声响,尖锐而突兀。
谈玉琢转过脸,平静地说:“我去酒店睡一晚。”
“宝宝,怎么了,你不为妈妈高兴吗?”谈雪仓皇地问。
谈玉琢几次捏紧行李箱杆子,又几次松开,只觉得被雨打湿了的衣服黏在身上泛起一股冷。
谈雪依旧在喋喋不休:“他人很好的,宝宝,今天还是他做饭呢,你进来吃点吧。”
谈玉琢突然一脚踹翻自己的行李,行李箱撞到楼梯扶手,咕噜噜地往下滚,随后一声巨响落到拐角平台上。
谈雪吓坏了,脸上血色尽褪,泪水瞬间涌出眼眶,轻轻啜泣起来。
这么大的声响,厨房里一点声息也无。
“他好在哪里?”谈玉琢咄咄逼人喊叫,“长得跟鞋拔子一样你捡回来当鞋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