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价的白月光 第48章

谈玉琢怕自己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太奇怪,所以一直拿着手机,装作百无聊赖玩手机的样子。

过了会,梁颂年在他身边躺下,谈玉琢感觉他安静得过分了,转头一看,他侧着身子面对他,又闭着眼睛睡着了。

可惜这次他没有睡多久,放在枕头下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谈玉琢想帮他把手机关静音,梁颂年却很快醒了过来,看了一眼来电人备注后,接通了电话。

“爷爷。”梁颂年从床上撑坐起来,半靠在床头。

谈玉琢噤声了,小心地翻身,身子蜷缩起来,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感再小一点。

他没有仔细听两人说了什么,梁颂年突然碰了碰他。

谈玉琢维持着原姿势没有动,眼睛黏在自己的手机上,很小声问:“怎么了。”

梁颂年朝他俯下身,声音也很轻,“来看看小羊。”

谈玉琢的好奇心被他勾起来,僵硬了几秒后,缓慢地转过身。

梁颂年举着的手机屏幕被一只小羊的脸完全占据了,明明是单向的视频,小羊却在他看过来的瞬间“咩咩”叫了两声。

“它叫希贝尔。”梁颂年声音压得很低,响在离他耳朵很近的地方,“是今年下的第一批小羊里面最漂亮的小羊。”

希贝尔仰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在和煦的风中眯了眯眼,蓬乱的卷毛在阳光下白得发光。

“可爱吧,我给它做了个单独的窝。”手机里传来梁鸿声中气十足的声音。

画面旋转,光线陡然变暗,屏幕上出现一个草搭的窝,干草上还搭着一条薄麻料毯。

“看上去比上次大了一些。”梁颂年换了个姿势,谈玉琢感觉他靠得太近了,不作声地对他摇头,用口型说:“会被发现的。”

梁鸿声把小羊放下,小羊“咩咩”叫,在自己的小地盘里不稳地走了两步,短短的尾巴翘着,时不时甩动几下。

谈玉琢一直觉得梁颂年的爷爷是个很有趣的老人,他最先发现梁颂年的病,照顾自己孙子的年岁比梁颂年的亲生父母都要长些,自然也是对他的病情最为清楚的一个。

但梁颂年还是会为梁颂年做对他而言,既不能理解也无意义的事情。

谈玉琢想,大抵爱梁颂年的人都是一个样的。

用一件件无用功,希望能有一天被用来证明爱,被他翻阅,在他的手指尖下默默无响。

梁颂年认真地看着希贝尔,目光专注,谈玉琢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可能什么都没想,这很符合梁颂年的性格。

他早已经学会一套让自己如何在秩序社会里伪装的法则,只需要调整自己的表情和语言,做出应该做的反应,就能让他与正常人无异。

他是否真的被触动,感到愤怒、悲伤或是喜悦,却是未知数。

“谈谈。”梁颂年叫他,视线从屏幕上转移到他的脸上,“你好像小羊。”

谈玉琢迟缓地眨了两下眼睛,眼神迷茫,“我像它?”

“不是。”梁颂年缓缓说,“不像希贝尔,像艾尼德。”

“我养的第一只小羊。”

谈玉琢背靠着柔软的被褥,闭上了眼睛,片刻后又睁开了,目光看上去很无辜。

梁颂年的小腿被触碰了一下,力度很轻,和艾尼德用角轻轻蹭他的力度相当。

谈玉琢不敢再乱动了,安分地把自己的腿放好。

梁颂年看着他的眼睛,停顿了一瞬,眉眼里含着温和的笑意,“爷爷不知道我给她取名了。”

“那你也不能说我像羊呀。”谈玉琢听不懂,单从字面意思上理解,有点不大高兴,“羊天天都在噗噗拉便便呢,走哪拉哪。”

谈玉琢说完有点后悔,因为梁颂年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他怕给对方留下什么心理阴影,解释说:“我不是说你的小羊不可爱的意思,只是放在我身上不太好,要是我老了之后这样,是要天天被护工扇巴掌的。”

“很可怜的。”谈玉琢说得真诚。

沉默在他们两人之间蔓延,梁颂年移开了些距离,简短地和梁鸿声说了几句话,挂了视频。

谈玉琢移动自己的身子,从背后抱住他:“怎么了,那么小气,我说几句还不行吗?”

梁颂年没有转身,谈玉琢继续说:“不过你放心,我应该不会有那样的烦恼,毕竟你养胃,对我也做不了什么,我的屁股很安全。”

梁颂年终于有了反应,转过身,捂住了他的嘴,“别说了。”

作者有话说:

Enid 艾尼德,凯尔特语,意为“纯洁的毫无瑕疵的”,引申为“白月光”

在遇到谈玉琢后,梁颂年的小羊就拥有了自己的姓名

第54章 百合

回到Z市,项目告一段落,梁颂年给组员都放了一周假。

孟圆提着包坐上电梯,和角落里安静站着的谈玉琢打了一声招呼。

谈玉琢刚刚在走神,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缓慢地转过头,看见孟圆的脸,愣了一瞬,谨慎地点了点头当做回应。

孟圆不动声色地往他的方向移了几步,“刚开始工作就要跟项目,前端时间真是辛苦了。”

谈玉琢虚弱地应:“还好。”

他的语气和脸色都让这句话听上去不太真诚。

“这次真大方,沾了你的光,居然一次性放了那么长时间假。”孟圆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正好电梯到了一楼,她朝外走,“再见了,下周见。”

谈玉琢和她道完别,回想她最后留下的话。

电梯到达负二层,谈玉琢循着记忆朝车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给梁颂年发消息。

“你是不是又给我开后门了?”

谈玉琢拉开车门,在上车前挑了一个表情包发过去。

梁颂年的消息回得很快,也很简短:“没有。”

“真的没有吗?”谈玉琢坐上车,和司机报了地址,靠回车靠背,“可我还想这样谢谢你呢。”

他恶意地挑选了一个可爱小猫亲亲的表情包发了过去。

谈玉琢等了十分钟,梁颂年那边也没有任何动静,他以为对方不会回的时候,梁颂年的头像上亮起红色的消息提示标。

“嗯,开后门了,好好休息。”

谈玉琢看得有点想笑,心满意足地切换掉聊天界面。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一家私人医院旁的花店门口,谈玉琢和司机道完谢,约定好回去的时间后下车。

谈玉琢推开花店的门,门上的风铃被门页推动,“叮铃铃”响。

站在门口收银台后的营业员微笑着和他说了欢迎,谈玉琢回以淡淡的笑容。

“今天早上刚拿的水仙百合很漂亮呢。”营业员见他很好说话的样子,适时向他推荐,“还有粉色的卡特琳康乃馨,不论送给谁都很合适。”

水仙百合盈盈温柔开放在花瓶里,谈雪很喜欢百合,谈玉琢便挑了一束,叫营业员捆扎包装好了,抱在怀里走出花店。

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谈玉琢已经闻过很多次,但到现在依旧不太能够适应。

站在病房门口,谈玉琢低头仔细把每朵花的花瓣都整理了一下后才推开门。

房间内部的装修看不出病房的样子,淡黄的薄纱窗帘合着,阳光朦胧地投进房间。

谈雪还没有醒,谈玉琢轻手轻脚关上门,走到病床前把花放下,尔后俯下身。

即使每天的药膳和补品流水一般地送进来,谈雪依旧不可遏制地消瘦下去,短短几天没见,她的脸上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皮。

谈玉琢看着她,又迷茫又恍惚,他最近老是梦见之前的事,梦见很久之前的谈雪。

那时候她还很年轻,在档口开了家服装店,拿个小马扎坐在店门口,身上穿着当时正时兴的红色吊带裙。

地下商场门口买的廉价香水,喷在她身上,问不出劣质的香精味。

他趴在小桌子上用铅笔写作业,谈雪和其他几个老板聊天,有人说:“你儿子长大以后一定有出息,你要享福的。”

谈雪捂着嘴巴笑,身子朝谈玉琢的方向倾斜,“是的呀,我宝宝聪明,我就是享福的命。”

可惜,谈玉琢是没出息的,浑浑噩噩地活了许多年。

谈玉琢坐了十几分钟,谈雪转醒,眼皮颤动了几下,睁开来。

“妈咪。”谈玉琢站起身轻声叫她。

谈雪的反应很慢,不知道是因为脑子的神经被压迫着的原因,还是刚睡醒没有完全醒觉的原因。

谈雪声音沙哑,很轻地叫了一声:“宝宝。”

谈玉琢抿了抿唇,尽量不让自己露出难过的神色,眨了几下眼睛,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谈雪笑,薄薄的皮肉被牵动着,看上去有点僵硬,“没有,妈妈在这里有人照顾,没有不舒服。”

谈玉琢倒了杯水喂给她,谈雪喝了点水,再开口嗓子清澈不少。

“今天不是周二吗?”谈雪靠在床头,关切地问,“怎么有时间来看妈妈?”

“刚出差回来不久。”谈玉琢解释说,“项目完成了,老板给我们放了假。”

谈雪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我们宝宝好厉害。”

谈雪的手心很凉,谈玉琢抬手握住了。

他现在应该调动自己的情绪,尽量多说些话,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像往常一样把一些东西忽略过去。

这是他和谈雪之间无言的默契。

谈玉琢却笑不出来,他垂着嘴角,细弱地叫了一声“妈咪”,然后再说不出下一句话。

“我没有厉害。”谈玉琢垂下头,他深知自己是多么庸俗而一无是处的人,却对此毫无办法。

谈雪的手从他手心里滑落,落到他的肩膀上,“不厉害也没关系,你一直当妈妈的宝宝。”

谈玉琢很快地转过头,背对着谈雪露出一个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我带了花过来。”

谈玉琢再转回头,神情已经正常了,他把花捧到床上,让谈雪看清楚,“我选了粉色。”

谈雪摸了摸花瓣,笑得很开心,“很漂亮,就是我有点看不清了。”

“宝宝,你再靠近点。”谈雪抬起头,“刚刚一直都没有看清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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