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屿哥儿回来,看见宅院中他熟悉的侍从,说不定还会高兴呢。
方管家看他态度便知他的想法,登时变笑道:“若是谢公子愿意,长公主府还有不少调教好的侍从,不若我去长公主府选几个人过来,谢公子觉得如何?”
谢景行点点头,“那便劳烦方管家了。”
这下可是过了明路,从长公主府出来的侍从和护卫立时便入住了谢宅。
当个甩手掌柜的感觉属实不错,想到几年前他与家人初到通州府,为了买个宅院,可谓是劳心劳力,就算是运气好,经客栈老板寻到了合适的地方,还是跑了几趟的事情,谢景行不禁感叹,“果然还是软饭香啊!”
接下来一段时间,谢景行一直在新家潜心温习,他并没有前去长公主府,当面感激长公主对他的帮助,只是借着方管家之口,道了谢。
毕竟屿哥儿不在京城,他这般大咧咧地上门,属实有些事出无名,反正大家心照不宣,只等着屿哥儿回来,到时再上门才算是合规矩。
而且谢景行觉得,在长公主看来,他就只是一个毛头小子,家中长辈也不在,首次登门,家中长辈居然不一起,怕是有些于礼不合。
谢景行考虑了两日是否现在就将周宁、谢定安以及双胞胎接来京城,可最后还是放弃了,他此次会试结果如何暂且不知,还是等着科举完之后,再将人接来为好。
最主要的是,现在还是深冬,周宁的身体还有双胞胎的小身板,在这严寒的时节出门,谢景行着实不放心,二月会试,三月殿试,到时已到晚春,无论如何,也比此时从通州府赶来京城更合适。
有了长公主府的侍从在,元宝便没有太多活可干了,他便天天跟在谢景行身边帮着端茶倒水。
可谢景行身边已经有了其他侍从帮忙,元宝才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哪里还用得着他忙来忙去,便时常打发他出门玩儿。
他是知元宝来京城的目的的,可看到现在元宝还跟在他身边,就知道元宝还未寻到爹,谢景行也曾想要不要对元宝提出让他帮忙,可想着元宝一直没在自己面前透露过他爹的情况,想来是不愿意坦露的,便没有说出口。
搬来乾安街之后,同在内城,元宝离大理寺更近,又因为谢景行让他出门,他便能时常去大理寺周边转悠。
以往谢景行不知,可长公主府出来的侍卫却是心细的,长公主之所以派侍从和护卫过来,最主要的目的便是保护谢景行。
现在京城风起云涌,而因为红衣大炮,谢景行可以说是立于风浪尖上,若是她不将人护好了,等屿哥儿回来,她可不知如何通屿哥儿交代。
没过几天,在谢景行读书时,府中有侍卫到了谢景行面前,道:“公子,近几日我常见元宝在大理寺附近逗留,不知有无问题?”
谢景行这段时间一心扑在圣贤书上,确实有些忽视元宝了,此时听护卫说起才知元宝这几日的动向。
回想起他第一日从工部回会馆路上,好像就正是在大理寺附近巧遇元宝,那时元宝说是去寻顺天府衙门。
当时安淮闻笑说他走错地方了,元宝也默认了下来,可此时谢景行心中却起了疑惑,莫不是那次元宝并不是走错地方,而是特意当大理寺附近的。
元宝不是要去寻他爹,难道元宝的爹是大理寺的官员?
之前谢景行猜测元宝可能是守边城的百姓,因守边城城破而流落到长威府,而元宝的爹是京城人士,元宝之前也明显表现出很熟悉京城,这无论如何也有些说不通。
理不清其中缘故,谢景行开始发散思维,难道元宝的亲生爹娘早年因感情不和而分开,元宝的娘就带着元宝去了守边城,现在元宝的娘不在了,他才会来京城寻爹。
可他爹是京中官员,家中或许已经另娶新妇,甚至还另有子嗣,元宝不敢直接上生身之父的家门,才在生父所在的衙门附近转悠,看能不能避过继母和继兄弟姐妹,直接找上父亲,寻求帮助。
思绪越想越偏,谢景行猛地甩了甩头,他这几日真的是读书读傻了,怎么连如此离谱的发展都想得出来,还这般擅自猜测他人。
将书放下,谢景行对面前的护卫道:“我知此事,常护卫不用管此事,只要元宝没遇到危险,随他去便是。”
“是。”听谢景行说他知道此事,常护卫便放下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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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谢景行日子过得安稳,还有心思胡思乱想,可金匾城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天下商行送来了许多粮食和药材,虽可解一时燃眉之急,可金匾城所有兵士和百姓加起来足有十数万人,这些人所需要的日常耗用哪里是商队带来的物资便可解决的?
尤其又是在严寒的冬日,缺炭缺柴,缺米缺油,送往京城要钱要粮的折子现在也没个回音,祝世维和商队的时康安,连带着屿哥儿都为了稳定金匾城百姓的生活而百谋千计。
也多亏金匾城的还留下的百姓们深明大义,从不言生活困苦,甚至街边的孩子们遇到屿哥儿还会将自己手头少有的一点零嘴送过来,被他接下,就笑眯眯地跑走,若是屿哥儿不要,还会要哭不哭地看着他。
为了这群可爱的孩子们,屿哥儿也从不觉得辛苦,一封封发往大炎朝各地天下商行分行的信件如雪片一般飞出,就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将东西送过来。
远水救不了近渴,朝廷没传信过来,屿哥儿就算有再大的心气,也无能为力,多亏这几日西戎军再无动静,不然金匾城怕是会更难。
这几日,全通海和徐参将每日都会躲过工匠的眼线,偷偷摸摸跑去军营中放置红衣大炮的地方,对着红衣大炮垂涎欲滴,甚至都忍不住想找个地方悄悄试一下红衣大炮,让他们也能见识见识这红衣大炮的威力。
可是工部跟来的那几个工匠几乎是严防死守,不让他们试射,毕竟红衣大炮和炮弹刚被制造出来就被拖来了金匾城,红衣大炮只有五尊,而炮弹的数量也仅有七十三枚。
可以说是几乎将当时工部造出来的大炮和炮弹收刮一空,只留下了试射的一尊有缺陷的红衣大炮和少少的两枚炮弹,多的一枚炮弹还是因为安淮闻担心炮弹有损,试射不成功,留下以备万一的。
这些炮弹可都是用来对付西戎军的,哪里能让全通海和徐参将浪费,他们只能看着眼馋。
今日又是一场雨夹雪,就算有天下商行送来的棉花,可分到这么多兵士手中,每个人也得不了多少,缝好穿上,仍然冻得抖抖瑟瑟。
全通海身强体壮,伤早已养好,此时站在城墙上检查这几日兵士们在城墙上赶工弄出来的炮口。
他是被工部工匠中一位叫高博雷的工匠从军营中撵出来的,他今日又跑去了放红衣大炮的地方,对着红衣大炮和旁边的炮弹摸了又摸,看了又看,比面对一个绝世娇娘还要痴迷。
高博雷进来见着了,他可是将红衣大炮看得比命根子还重,连忙跑过去挡在全通海身前,严肃道:“全将军今日怎么又来了?”
全通海讪笑着搓着手,“我就来看看。”这些红衣大炮是这些工匠造出来的,他可不敢得罪。
高博雷可不被他讨好的笑容所迷,“全将军若是这般空闲,不若去城墙上看看炮口如何?若是炮口弄好了,就会将这些大炮送去城墙安在炮口之处,到时全将军想什么时候看便什么时候看。”
看高博雷挡得严实,全通海无法,只能不舍地看了又看,这才来了城墙处,让他惊喜的是,炮口居然全部弄出来了。
本来炮口可以直接由垛口充当,可为了防备敌军,金匾城城墙上的垛口设得比较高,火炮就算由两轮木车架着也到不了垛口的高度,只能临时将城墙垛口处的砖墙给拆了。
这几日的天气忽好忽坏,可就算有太阳晒着,天寒地冻的,想要掏城墙也并不容易,城墙都是由砖石混着糯米灰浆建造的,就是斧凿刀砍也奈何不得,现在想要拆除一部分,又哪是这么简单。
连着弄了好几日,总算弄好了,全通海几乎是喜不自胜地跳起来,往军营跑去。
这下那些讨人厌的工匠可拦不住他看红衣大炮了。
装大炮是大事,全通海和徐参将都在这里守着,等忙忙碌碌地将火炮架在炮口上,天边只剩下朦胧的光亮了。
本来雨夹雪的天气天黑得就更早,离得稍远些的兵士们只能看到炮口处被黑压压的一群看不清面貌的人围着,中间的大炮他们是一眼看不着。
可却一点不耽误他们的激动,红衣大炮的威力经由全通海和徐参将之口,早已传遍了金匾城士兵耳中,口口相传间,更是让人期盼大炮大显神威。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们期盼西戎军再来攻城,他们深知西戎军兵力强于他们,且都是久经沙场的精兵强将,金匾城经上次一战又损失了不少士兵,对下一战能不能挡住西戎军的进攻,他们心中并无底气。
而且,正因为红衣大炮的威力被大家传得神乎其神,虽然激动期待,可心中也有着一些忐忑,真有这般厉害吗?是不是被大家夸大了?毕竟谁也没亲眼见证过。
而这也就导致在城门远处传来轰响的马蹄声时,就连一直表现的对红衣大炮极为喜爱的全通海和徐参将脸上都募地沉了下来,目眦欲裂地看着浩浩荡荡的人潮朝着金匾城急速靠近。
最前面的人影都压低身体骑在马背上,轰隆隆的马蹄声越靠越近,响在了城墙上所有将士的耳边。
全通海立即高声喊道:“敌军来袭!”
声音传得很远,所有士兵立即警戒,神色凝重。
经上次一战,全通海对屿哥儿是心服口服,此时他就又立即转头看向身边士兵,“快去叫小公子过来。”
“是。”话音刚落,人便已消失在旁边的城门阶梯口。
徐参将却一直看着最前面黑影越靠越近,神色有些奇怪,最后惊疑不定地拉过全通海,靠近垛口,喊道:“老全,你看那在最前面的是不是安将军?”
全通海身体一震,凝神细看,逐渐黑沉下来的天幕让他分辨不清来人的面貌,忍不住将整个上半身都看出了垛口。
还是徐参将拉了一把,他却并不往后退,而是极力辨认最前面几人,随着人影越来越近,全通海眼睛也越瞪越大,惊喜交加道:“真是安将军。”
看安庭轩他们就要靠近城门五十丈距离,他赶忙大声叫道:“安将军,从侧方绕过。”
上次一战后,城门前的陷阱又被他们挪了位置,安庭轩许久不在金匾城,可不知道现在陷阱所在的地方,若是一朝不慎,掉进陷阱里面,他们来连救都来不及。
可马蹄声震耳欲聋,就算全通海嗓门大,底下的人也不一定能听见,身旁士兵们和徐参将赶忙跟着他一起大喊,这股声音合在一起,穿过空气,终于到达了安庭轩的耳中。
他抬头看向城墙之上全通海和许参将激动的模样,他们还在用手指指着侧方,凝神细听,总算听见了他们断断续续的喊声,再结合他们的动作,立即便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伸出手往后打了一个手势,跟随他已久的亲兵自然知道他手势的含义,便纷纷分做两股,绕开面前平地从侧边继续向前。
后面紧跟而来的西戎兵紧追不舍,砍刀挥在身侧,不时还有箭矢从后射出,跟在安庭轩身旁到现在还能活下命来的亲兵,个个都是好手中的好手,只听得身后些微的动静就能反身将箭矢用刀挥开。
全通海看着离着安庭轩一行人相隔不到百丈的西戎军,心跳到了嗓子眼儿,可他还是稳得住,一直到安庭轩等人已经快要靠近城门,才转身对着下面大声喊道:“开城门。”
第170章
西戎军也不是傻的,眼见着前方的大炎人放着正路不走,偏偏要绕路,自然也知前方有陷阱,有机灵的便小心翼翼想要跟着前面大炎军绕过陷阱,可他们人多势众,前面的人又来不及将信息传递给后方,仍是有不少士兵来不及刹住马,纷纷落到了陷阱中去。
用火烤过的鹿角枪和削尖的木棍上,登时又是一长串尸体,而后面跟来的西戎军,有的来不及避开,也跟着压了上去,这下就算还有一息尚存的西戎军也再无一点声息。
因为此番缘故,紧追在安庭轩身后的西戎兵瞬间少了不少,距离也被拉开,安庭轩和身后的亲兵更是加快速度靠近了城门。
城门后的兵士听到全通海声如洪钟般的喊声,七位兵士同时动作,用尽全身力气将城门拉开了一条缝,缝渐渐张开,安庭轩当先骑马飞驰了进来。
全通海只喊了一声便又立即看了回去,喊声不停,“快,射箭将他们逼回去。”
顿时就从城墙上射下一阵又一阵箭雨,西戎军为追击安庭轩等人,前面的都是身穿轻甲的骑兵,身无盾牌,在箭雨之下又丢下了不少尸体,追势又被挡了一阵。
在他们还要靠近之时,安庭轩一行人已经全部进了金匾城,士兵们立即将城门合上,于咫尺之间将西戎军挡在了城门外。
横眉怒目的西戎军被挡在城外,可对方喊打喊杀的声音却透过城门传了进来,这时其他士兵顾不得多问安庭轩和他身后的亲兵为何会被西戎军追至金匾城,刚才开门的几个士兵动作极快,合力抱起几个双手合臂才能圈住的实木,用力抵在城门上,将城门合得严丝合缝,又飞快地将成年汉子大腿粗细的门栓横在了城门的上中下六处。
如此,就算是西戎兵用撞木撞击城门,也能抵挡不短时间。
安庭轩跳下马,看向与他离开时,别无二致的金匾城心下一松,看来金匾城内并没有受到西戎军的冲击。
城外西戎军还在源源不断地赶来,他只扫了一眼眼前的大街和视野范围之内的两边建筑,便立即转身,大跨步走上了城墙。
全通海和徐参将神色凝重地看着城下的西戎军,与上次不同,这次的西戎军们看着更加士气高涨,就算隔着夜幕看不见他们的神情,也能感受到他们眼中、心中的滔天杀气。
就算前面的西戎兵被陷阱坑杀了许多,身边同为西戎兵的尸体还显温热,断肢残臂也挡不住他们的脚步,马蹄上粘着的是同伴的热血肉沫,可手上的长刀仍然挥舞着,指向城墙之上的大炎朝兵士。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徐参将立即转头看过去,见到安庭轩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就算在此时凝重的氛围下,他脸色也闪过一丝激动和喜悦,“安将军。”
安庭轩深知此时战况的危急,只点点头,走至他们身边从垛口望了下去,黑压压的西戎军与夜色融为一体,一眼望不到边,他眼中闪过一抹沉重。
连日连夜地从西戎赶回来,可却猝不及防遇到了被西戎军砍杀的林之荣和他带领着的几千亲兵兄弟,为了救人,他们从侧方杀出,自然也被西戎军中的阿那日和拉格泰发现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安庭轩先是破坏了阿那日兵不血刃杀入金匾城的谋划,之后又将伤了阿那日,使得西戎军在守边城耽搁了数日,再后来更是杀入西戎,将阿那日的母族力量几乎消耗了一半。
现在他们还暂且不知西戎王庭也被安庭轩带人破坏了,可就算如此,阿那日看着安庭轩的眼神也是恨得能滴出血来。
安庭轩带着人和林之荣会合后也才五千不到的人手,对上西戎数万士兵,等同于以卵击石,只能逃回金匾城。
林之荣此时也跟了上来,全通海知道他自上次带了西戎贵族人头回来后,第二日又带着人马出了城,去守边城附近防范西戎军,是前哨也是斥候。
此时便立即问,“西戎军今日是什么情况?怎么你们连烽火都来不及点燃。”
林之荣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和汗珠,“点了,可是此次西戎军是以轻骑兵冲锋,来势汹汹,点完烽火我们便立即撤退,可他们来得太快,将烽火给破坏了。”
林之荣脸色凝重,不复在赵一舟面前的吊儿郎当,“这次阿那日是有预谋的,除了以轻骑兵逼向我们之外,还前后包抄,若不是正好遇到安将军赶回来相助,带领弟兄们拼命杀出一道口子,现在怕已是全军覆没了。”
想到为殿后而倒下的兄弟们,林之荣心中一痛,看着城下的西戎兵,咬牙切齿地道,“他们是倾巢而出,这是准备破釜沉舟与我们一战了,此次他们想要攻下金匾城的决心比上次更甚。”
城下的一直顶着箭雨拼杀在最前面的西戎军骑兵此时突然让开一条道路,后面推着撞车的西戎军在骑兵的掩护下,缓缓地将撞车向着城门推过来,箭雨落下,撞车两侧的骑兵不顾自己被射成了筛子,将手中长刀舞得密不透风。
终于,在一波波的人命填充下,撞车到达了城门之下,一声声的呼哈声传来,城门被撞车撞地一震,这震动一直传到了城墙之上站着的安庭轩等人身上。
全通海黑沉着脸,“这群西戎军今日是疯了吗?”
安庭轩神色不动,只是眼里一片沉肃,“阿那日母族势力被毁一半,要么选择回西戎帮助母族,再不然就是攻下金匾城以功绩压倒西戎三王子,看来他现在选择了第二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