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说得如此笃定,老皇帝心中那团无名之火便消散了下去一部分。
但随后又想到自己与皇后子嗣艰难,从前还有宫里还有太监宫女嚼舌根,说他们怕是受到了诅咒。
可完全没想到,居然会是近亲结婚的原因。
可他似乎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他从前也见过不少表哥表妹成婚的,可是也不见得他们的孩子有什么问题。
祁秋年或许也想到这一点,便对着老皇帝继续说道:“陛下,这天底下有多少近亲结婚的夫妻,生下来的孩子不健康,或是畸形痴傻,便会直接丢弃,甚至是溺亡?你可知晓?”
这是一个很残忍的事实。
“陛下,您在日常生活中没见到,是因为您日常生活中多接触的是世家权贵,而世家权贵生出畸形的孩子,便是家族的丑闻,所以他们宁可去捡一个孩子,调换自己的病儿,也不会将此事传扬出去。”
再说了,这些世家权贵,他们的后院里多的是姬妾。
即便是正妻生出来的孩子不健康,把姬妾的孩子放到自己身边养大,也不是不可能。
这种人家关上门的事情,外人又如何得知?
老皇帝长叹了一口气,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于震撼了。
以至于他几乎都快忽略了,祁秋年方才极力反对晏云澈婚事的事情。
接下来,老皇帝便没再说什么,又再坐了一会儿,便准备回宫了。
潇妃娘娘跟他一起出宫,自然也要跟着他一起回去,临走前他悄悄看了一眼两个战战兢兢的晚辈,给了他们一个让他们安心的眼神。
陛下或许暂时会想不通,但皇后娘娘却是一个通情达理之人。
而且,这事情怕是还要和傅相爷他们再行商讨。
祁秋年见陛下离开了,战国公老两口也出去接待宾客了,他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阿澈,你怎么都没说你们去查过这件事情?”
晏云澈其实也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他不怕陛下知晓他和祁秋年的事情,但今天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他解释道:“此事,毕竟关系到陛下和皇后娘娘,不可声张。”
他们当初找到了上万对近亲结婚的夫妻,得出的数据是十分惊人的。
有的孩子,便如同曾经的大皇子那般,根本养不大,直接早早夭折,有的也像二皇子殿下那般天生痴傻,还更有甚者,便像皇后娘娘的第三胎那般,明明大几个月了,都快临盆了,却突然间滑胎,根本怀不住的。
要说起来,陛下和皇后的三个孩子还不算最惨的。
大皇子虽然早夭,但也没受什么罪,二皇子虽然痴傻,但爹娘也不嫌弃,一生都可以衣食无忧,没有出生的第三个孩子就不说了。
民间还有更惨的,有些生出六个手指头,六个脚趾头的。
至于最可怕的,是有一对夫妻生出了两个脑袋一个身子的娃,直接被当成怪物,用火烧死了。
最后那对夫妻也不堪重负,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这些数据通通记录在册,他们交给了傅正卿,而傅正卿当时的表情也很难言说。
皇后娘娘和陛下的婚事,是当初的老太后一手促成的。
而皇后娘娘和陛下也算是青梅竹马,那是自幼时便开始的情谊。
这件事情是真的有点难办。
祁秋年沉默着叹息,“现在陛下已经知道了,他会公布这个消息吗?”
晏云澈也跟着沉默了。
第112章 传召
112
诚然,老皇帝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他与皇后娘娘的婚事上,原本也没有做错,他的母妃,为他选择了能助力他事业的妻子,而他也恰好与妻子青梅竹马,年少相爱,婚后也夫妻和睦。
错的还是这亲上加亲。
若是天底下的人都知晓,表哥表妹成婚,有一定概率会生出畸形儿,那么,他们就很难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上自己的表哥表妹。
即便是有所心动与期待,但畸形儿就会是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刃。
再则,若是大家都知道这亲上加亲不靠谱,按照古代人对子嗣的重视程度,也不会拿这件事情去赌。
至于陛下是否要将这件事情公布,祁秋年还真没办法说得准。
他已经老了,如果在此刻公布这个消息,他与皇后,还有那些年的反抗与坚持,便都成为了一个笑话。
而且,民间也不是没有人知道帝后二人原本是表兄妹,传出去,怕是有碍天家颜面。
可若是不公布,等到下一任皇帝再来办这件事情,这期间,又会有多少的受害者?
特别是这个时代,还总是喜欢把生不出儿子,生出来的孩子不健康等等问题归结到女性的身上。
若是过几年公布这件事情,那些男的,大不了和离另娶,还能冠冕堂皇地说是因为律法的原因,可那些女子怎么办?她们又做错了什么?
祁秋年私心上,就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缓和的解决这个问题?
他仔细回想华夏历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禁止近亲结婚的,却翻找不出任何记忆。
没办法,他成长的时代,几乎已经听不见这样的消息了。
晏云澈对自己的父皇多少还是要更了解一些的,“父皇不想在位时给他的帝王生涯留下污点或遗憾,但父皇更不想自己死后还会背负骂名。”
是了,若是等到下一个皇帝再来办这件事情,一旦民间知道现在的皇帝在位时就已经知晓情况,而选择隐瞒,怕是会有更大的风波。
祁秋年的眼睛亮了一下,“这么说,这件事情还是有希望的?”
晏云澈颔首,“年年莫要担心,我们虽然交上去一份数据,但父皇应当还是会再去调查一番。”
所以,大概会是迟早的问题。
祁秋年点点头,勉强放心了一些,只要能实施就好,哪怕是迟一点。
不过,他旋即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哼唧了一声,“你今天差点儿就要被赐婚了,今天也是恰好,被这表哥表妹的问题给阻拦了下去,那以后呢?”
“是我的错。”晏云澈知道他心里不舒服,可是他也没想到父皇会如此突发奇想。
祁秋年哼一声,并且表达自己的态度,“如果你有一天,但凡有那么一丝丝想要与女子成婚的想法,我保证,你会后悔,我也不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好似威胁,却软绵绵的像撒娇。
晏云澈心都化了,“我晏云澈在此起誓......”
“闭嘴。”祁秋年脸色严肃,“我从来不相信什么誓言,是只相信我看到的,听到的,余生还很长,我们拭目以待。”
其实,在这种时候,晏云澈发个毒誓,表达自己的决心,瞧起来还挺浪漫的。
但是祁秋年就是对这种浪漫过敏,誓言,是最无用的东西。
他承认他喜欢上晏云澈是有些恋爱脑了,但他也依旧是一个清醒的恋爱脑。
他永远无法与任何人共享自己的爱人,即便是身处这个时代,要在这个时代度过漫长的余生,他也不要被同化。
晏云澈的表情也略显严肃,轻吻在了祁秋年的眉间,“那年年便拭目以待,若是我做了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年年尽管杀了我。”
祁秋年哼唧一声,倒也不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反正如果晏云澈有异心,额,这形容也不完全对,如果晏云澈有一天不爱了,想分手,他即便是会难过,但其实是可以接受的。
爱情嘛,荷尔蒙上头,但是能抵得过时间与岁月的侵扰,能相爱一辈子的夫妻并不多。
就连他也无法保证他会永远如此热烈的爱着晏云澈。
或许某一天,也会归于平淡,但只要两人还能相敬如宾的过日子,偶尔想起年少时的热情,再来冲动一把,这就足够了。
但如果是其他情况,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晏云澈听到他的心声,微微勾起了嘴角,他不如祁秋年这么悲观,他只知晓,这个人是他还是佛子时,就算是破戒,也想要去爱的人。
此生,都不会再有第二个这样的人出现了。
前厅的婚宴还在继续热闹。
老皇帝中途离席,并没有引起什么风波。
日理万机的帝王,能抽空来观礼臣子的婚礼,已经是一份难得的殊荣了,谁也没指望陛下能留到最后。
宫里,老皇帝回了御书房,摊开内阁送来的奏折,半天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华公公也看得着急,他今天随身伺候,当然听到了小侯爷那一番的言论,“陛下,不若宣傅相爷过来?”
既然七王爷将查探到的数据资料都交给了傅相爷,那傅相爷也逃不开责任,为什么不早点报上来?
华公公是个太监,其实作为一个局外人来说,他是能理解傅相爷的。
皇后娘娘的傅相爷的妹妹,傅相爷与陛下,也有年少时的兄弟情谊,一路扶持,君臣相伴,也算是一段佳话。
如果这件事贸然报上来,傅相爷即便是不担心傅家,也会担心自己的妹妹与妹夫。
到底是年纪大了,心里的顾虑太多。
老皇帝长叹了一口气,“也罢,去宣傅正卿。”
傅正卿此刻正在内阁办公,他今天其实也去了战国公府,只不过就去了一趟,送了礼,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毕竟内阁的政务太多,他身为内阁首辅,当然是不能躲懒的。
听见陛下宣召,傅正卿也没多想,收拾好了手里的工作,立马就去了御书房。
一进门,君臣相伴几十年,傅正卿便敏锐的察觉到了陛下的情绪不太对。
思索片刻,联想最近的事情,他得出了结论。
半晌,傅正卿直接跪了下了,“老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老皇帝叹息,“起来说话吧。”
他也能理解傅正卿的顾虑和担忧。
其实傅正卿拿到数据的时间也没过去多久,毕竟要在这个时代做这么一场调查,还得是暗中调查,花费的人力物力先不说,只说花费的时间就不会短。
祁秋年是来京城的第一年冬天,才无意间跟晏云澈和战止戈聊起过这个关于近亲结婚的话题,之后晏云澈和战止戈派人着手暗中调查,也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
傅正卿也是前段时间才收到,当时便万分震惊。
至于为什么没有直接报上来,确实有他人所想的那些原因,但也因为前段时间琐事,确实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