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文涛既是用嘴胡乱诬陷他人,那就扇他说错话的嘴巴,以牙还牙,这很公平。
蒋毅见顾行野的态度终于有所松动,不顾儿子难以置信的眼神,咬牙接着打了起来,一边打一边骂着。
“老子怎么教你的?让你去学点东西,你就学会欺负人了?!”
“啊?!还欺负到了顾总家里人的头上,真是无法无天了你!”
但中年男人到底心疼儿子,只是嘴上吼得大声,实则手腕落下去的力度很轻,不过雷声大雨点小罢了。
蒋毅越打,心里越骇然。
因为顾行野竟然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并不打断。
见鬼,顾行野这种一分钟都恨不能掰成两分钟用的大忙人,还是一贯不喜工作时间处理私人事务的漠然性子,怎么会有这个时间和闲情逸致慢悠悠地看别人扇巴掌???
实在没办法了,蒋毅只能狠心用力地扇了下去。
只一巴掌,蒋文涛就哎哟的大叫了起来,捂着脸想躲。
“给我按住他!”蒋文涛狠心命令佣人道。
把人按住了,蒋文涛闭眼继续打,直到自己的掌心都有些痛了,他才终于听见顾行野满意松口的声音。
“行了行了,”男人的声音慵懒,不紧不慢道:“别打了。”
蒋文涛两颊通红,眼中含恨地看过去。
蒋毅松了口气,暗忖这无理取闹的家长总算满意了,假惺惺的叫停了,不然再打下去,他都怕蒋文涛被他打破相。
结果下一瞬他就听见男人冷淡的口吻道:“道歉这种事情,还是跟本人道好一些,跟我道没用,蒋总还是当着我老婆的面再管教儿子吧。”
蒋文涛:“……???”
蒋毅也傻了。
妈的,既然如此那他干嘛不早说!还乐淘淘地看着他打了这么久!
分明就是故意的!!
蒋毅牙关咬紧,总算明白顾家旁系那些人为什么看见顾行野就跟耗子见到猫一样了。
这男人分明是心肝黑透了!
对待外人尚且如此,想必对待自家人更是肆无忌惮了,没准那些说顾行野暴戾阴鸷,差点闹出人命的传闻都是真的呢。就这样……顾行野这比还敢说他们蒋家是混社会的呢!
但幸好,顾行野满意处理结果就行了。
蒋毅疲惫地抹了把脸,应了是。
这还不算完,顾行野掀起眼帘,看似公允道:“逃避不能解决问题,我希望令郎能去课上亲口为自己的行为道歉。”
蒋文涛目眦欲裂,差点骂出声了。
他都被打成这样了,顾行野还要怎么样!
蒋毅的脸色也不好看,父子一人是如出一辙的爱面子,无论家里闹得多么难看,起码外人不知道。脸肿了,冰敷几天也能好,养好了出门见人还是一条好汉,但要是鼻青脸肿的当众道歉,那这笑话可就大了。
蒋毅为难道:“顾总,您这话……犬子确实做错了,不然我让他退学吧,剩下的课程我们都不去上了,这样也不会再打扰到您妻子,这样可以吗?”
男人用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下颌,思索了一下,疑惑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还做什么选择题,不能全都要吗?”
蒋毅:“……”
蒋毅无奈,只能不顾儿子在后面猛拽自己的小动作,咬牙应了好。
顾行野挂断了电话,怒火才稍稍平息一些,指节捏得啪啪响。
小作精专门窝里横是吧?
他凶一下就是坏老公、坏东西,娇气得很,外头的什么阿猫阿狗却都能随便欺负他,回来还一声不吭地给画什么画做赔礼……把他赶出去别的房间睡觉的骄纵劲哪儿去了?
顾行野气得当场就想拿出手机质问一下乐清时,刚打开,看见空荡荡的聊天页面又瞬间熄了念头。
好好好,小作精还是一条信息都没发来过。
算了,反正乐清时根本就不会想起他,他何必还要上赶着讨嫌。
想到这个,顾行野就烦。
男人本就够烦了,积攒到无处可泄的怒火一触即燃,偏偏此时门板还被人从外敲了三下。
顾行野这回也不说进了,嗓子冷沉沉的憋着火:“谁啊。”
门外安静一瞬,随即一个隔着硬邦邦的门板听起来都软乎乎的声音传进来€€€€
“老公开开门,是我呀。”
顾行野沉默一瞬,原本蓄势待发的怒火尴尬地熄灭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乐清时会来,但身体却先意识一步走过去打开了门。
面容白皙的少年仰着乖乖的笑脸立时出现在眼前,眉眼弯弯眼神润泽像淬着星星。
少年娇滴滴地抱怨:“老公你干嘛那么凶的吼我啊?你不想我快一点来吗?”
他一下课就赶来了呢,但每次过来,老公都在凶巴巴的吼人。
顾行野:“……”
娇气包这个表情,这个情态……他还敢说一个不字吗。
男人只好肃着脸道:“没有。”
少年眼神柔软,白净的脸蛋上纯然是见到他的喜悦,一点受气的委屈神色都看不见。
顾行野有心想提一下蒋家父子的事,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他说话不好听,不会安慰人,只好自觉倾身上前帮少年拿包。
宽大的手掌从少年的背后穿过去,动作自然地把背包拎走。虽然一触即离,顾行野仍旧感受到了少年热乎乎的皮肤温度。
他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生怕这个软乎乎的小粘糕化在烈日气温下了,另一只手也顾不得什么保持距离,握住了少年纤细的手腕拉了进来。
“热不热,下回穿件短袖,别在路上中暑了。”
乐清时舒口气:“衣服面料很薄很透气,不热的,而且车上有空调呢。”
回答完问题,少年也没见办公室有其他人,于是温软地问道:“老公你怎么啦,谁又惹你不高兴了?别总是皱眉头,你这样老得快的。”
顾行野满腔腹稿都被少年的话打散,顿时一噎,眉心微敛地看向少年。
原本这话他应当是不在意的,但刚刚他才跟蒋毅通过电话,对方也把他当成了乐清时的长辈了,乐清时也不止一次两次的说他,还跟一个戴着绿色表的小屁孩玩在一起……他有那么老么?
一十九而已,还不算差辈吧。
顾行野忍了忍,终是没忍住问出口:“乐清时,你……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没有结婚,而是正常的来往。第一次见面的话,你会叫我什么?”
是跟其他人一样生疏的喊他顾总,还是……叫他哥哥,之类的。
乐清时想了想道:“唔,叔叔?”
顾行野:“…………”
乐清时不是说他老的意思,只是他那个时代的人成家都早,他也就仗着亲人溺爱才迟迟未嫁了,换做旁人早就孩子都有了,顾行野在他那会确实是可以当他叔伯的年纪。
顾行野却有些破防了。
好家伙,他放下工作替小作精出气,结果转头就被人嫌弃年纪大,恩将仇报不过如此。
男人冷哼一声,眼神凉飕飕:“乐清时,你这是哪儿的叫法。”
乐清时一怔,倏地反应过来现代人是普遍晚婚的,微微懊恼自己在老公面前总是过于心直口快。男人聪明,他怕被看出端倪,支吾道:“呃……唔,道、道上的事你少打听。”
顾行野:“。”
看来他着实是冤枉了蒋文涛了,原来混道上的竟在他身边,不,枕边。
男人敛眸,神色不虞,薄唇紧抿。
乐清时怕僵持下去老公又要追问他是哪条道,为了转移开注意力,倏地发问:“老公,你昨晚答应我的给陶伯道歉,你道了吗?”
老公真的太凶了,过刚易折,人亦如此,想要软化男人的性子还得从细枝末节做起。
顾行野一怔,他还真没想起来这回事。
坏了,刚哄好的,结果又没做到答应他的事。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收获了少年一个难以置信的目光和指责:“老公你这样不好,太失礼了。”
顾行野:“……”
替少年收拾了烂摊子,非但一条他的信息都没收到,还没捞到一句好,顾行野脸微沉,真有些不高兴了。
乐清时认真地蹙着眉,妻子有义务打理督促好丈夫对外的形象。阿父是武将,偶尔脾气犯浑容易得罪人,娘亲也会一改温柔的形象,厉声让他注意分寸。
正因如此,他们武安侯府才能在如此的皇恩浩荡中依旧安稳生活。见老公沉着脸,乐清时叹了口气:“你这样凶,只有我会喜欢你了。”
顾行野:“……”
顾行野:“…………哦。”
男人耳根倏地烧起来,连带着侧颈都泛起滚烫热意了。
说话就好好说话,怎么还带夹带私货突然甜言蜜语的?
真不知羞。
顾行野绷着脸:“……知道了,我只是忘了,你回去提醒我。”
倒不是对小作精妥协,只是接受合理的建议。
否则小作精又要委屈巴巴地瞪着他,好像被怎么欺负了似的。
被人看到了多误会。
见顾行野答应,乐清时就高兴了。
虽然老公总是好凶,但是一说就听,特别乖,真让人省心,孺夫可教也。
乐清时深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道理,微微踮起脚,摸了摸男人比他稍硬一些的发丝,声音甜得仿佛可以淌出蜜水来:“好乖好乖。”
因为身高的差距,少年一只手还轻轻拽着男人的胳膊,将他扯低一些,另一只白净匀称的手则将男人墨色的发丝从前往后顺去。
两人的体型差比较大。
顾行野微微躬身,就像一座小山一样的将少年笼罩在自己和门板之间。
俊朗英气的男人僵着脸,身形别扭地被顺着毛,犹如一只被血脉压制了的大型德牧犬。
看着很凶,似乎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将冒犯他的人撕咬似的,但实际上他只是在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