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夜莺 第4章

他不在乎傅斯舟想要什么,也不在乎傅斯舟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些什么,更从来没有奢望过要从傅斯舟那里得到什么。

但在那一晚,他得到了一架漂亮的秋千椅,并且觉得这就足够了。

他想要的从来就不多。

第0005章 所以 我依然无法让你满意

【今天你搬到了新月大厦,可我觉得你看上去并不开心。

因为今天是个大晴天吗?

你知道吗,在距离这里一千三百多公里的阿斯兰德,有一座连年降雨的小城,叫做纳格拉。

阿斯兰德的人们都热爱晴朗的天气,纳格拉的居民都拼命往外走,这座小城剩下的人越来越少,宁静、灰暗、又潮湿。

但我想,你一定会喜欢这座城市的。】

可为什么要躲在黑暗里的是自己呢。阮绥音总会在心里问自己。

而在搬进新月大厦的第一天早上,这种自我质问到达了一个新的极端。

他与傅斯舟的房间各在走廊两头,但同住一个屋檐下,总还是会有难以避免的交集。

就好比他踩着拖鞋走出房间想喝口水,穿过走廊时却被大落地窗泼进来的清晨阳光猝不及防刺痛了眼睛。

正在吃早餐的傅斯舟不明就里地回头看过去,阮绥音捂着自己的脸惊慌地躲回了走廊,像一个见不得光的吸血鬼。

傅斯舟知道阮绥音不喜欢晒太阳,但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程度,未免也太娇贵了些。

傅斯舟还是很快站起身拉上了窗帘,阮绥音这才松开了捂住脸的手,小声开口:“抱歉。”

“没什么。”傅斯舟不咸不淡道。

非要说的话,这整间屋子里他最满意的地方就是这块大落地窗,因为从这里看出去,就能看见两条街道之外的评议院大楼,那是整个首府最高的一栋楼,直冲云霄,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

而现在,因为这位金尊玉贵的夫人不喜欢阳光,这面窗子恐怕要就此成为昂贵的摆设了。

窗帘遮得很严实,拉上之后屋内霎时一片漆黑,像一个巨大的茧,压抑又沉闷。

傅斯舟胸口有些闷痛,心脏像在打鼓一样嘭嘭乱跳,呼吸很快沉重起来,他忍不住攥住衣襟,凭着空间记忆摸到墙边打开顶灯,金色的灯光瞬间倾洒下来,驱散了他的不适。

他回到餐桌前拾起叉子,自认为没表露出自己的不悦,但阮绥音比他想象中要敏锐,像感知到了他的不满一般,又小声开口:“…对不起。”

傅斯舟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有些莫名地转头看向阮绥音,他纤细的指节攥着衣角,畏缩地看着傅斯舟,像做错了什么事,羞怯又无措。

“没关系,不用对不起。”傅斯舟不知道自己除了这个还能说什么。

阮绥音没说话,只是端着手里的空杯子转身,快步躲回自己的房间,轻轻关上了房门。

他大概只是想出来喝口水,但很快便被傅斯舟这一茬无声的抱怨吓退了,并且很快就把自己藏了起来,就好像他的存在是不应该。

傅斯舟素来讨厌那些上等人高高在上的姿态,可出身名门世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阮绥音身上不乏富贵病、却似乎是个敏感又脆弱的人,让人既厌恶却又很难对他发泄,这种矛盾经常会碰撞起来,傅斯舟倒宁愿他有一把不顾别人死活的大少爷脾性€€€€因为和一个敏感的人相处起来实在很累。

傅斯舟无奈地放下了手里的叉子,站起身拿了杯子倒了半杯温水,走向阮绥音的房间。

敲响门之后,门很快就被打开了,阮绥音躲在门后,只露出了半个身子。

房间里很黑,傅斯舟有种想伸手进去打开灯的冲动,但最后忍住了,只借着走廊微弱的光线看他,伸手把杯子递给他,却什么也没说。

傅斯舟不会哄人,换句话说,他根本也不知道阮绥音到底在拧巴什么,无从哄起。

“谢谢。”阮绥音很快接过杯子。

“怎么起这么早?”傅斯舟问他,“陈助理说你下午三点才需要去演唱会现场。”

阮绥音停顿了一下,道:“我还没睡。”

“?”傅斯舟不解,“睡不习惯么?还是床不舒服,要不要€€€€”

“没有。”阮绥音很快否认,“只是我的作息和别人不太一样。”

就像许多畏光的动物一样,他日夜颠倒,昼伏夜出。

“所以天亮的时候我大都在睡觉,你可以拉开窗帘,”阮绥音补充道,“我不会出去的。”

傅斯舟一时不知说什么,只能冲着他抬手,但他看着傅斯舟朝自己抬起手的瞬间眼里却流露出惊恐,甚至缩了一下脖子,直到傅斯舟的手轻轻落在他肩头时,他才惊魂未定地松了口气,大眼睛有些迷茫地望向傅斯舟。

“早点睡。”傅斯舟说,“我要去军团。”

阮绥音点点头:“路上小心。”

“你说他是不小心按错了。”傅斯舟看着手机屏幕,新月大厦顶层房门密码的输入记录会自动传送到他这里来,“可他前后两次输的两串数字根本毫不相干。”

第一个是0605,第二个则是0827。

“其实…”林森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傅斯舟阮绥音的反常,眼下傅斯舟主动问起,他便索性一五一十交代了,“第一次夫人输得很利落,可第二次输的时候,夫人似乎回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

“他不记得自己的生日?”傅斯舟笑笑,这没道理,不仅对于阮绥音而言,对于整个亚联盟而言,他的生日都是个重要的日子,公众的热情甚至不亚于一些节日。

“也许只是一时脑袋发岔,您也不用多想。”林森说,“夫人看上去不是很有精神,大概是工作太累了。”

傅斯舟不置可否,只是放下手机,看向林森:“在你看来€€€€”

“阮绥音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森没明白傅斯舟这个问题的用意,愣了一下才背书一般答:“夫人平易近人,待人礼貌又没架子,能得到那么多人的喜爱不是没道理的。”

“你说他平易近人、没架子。”傅斯舟笑道,“是不是代表以他的身份,应该端着点架子才是。”

“那是自然。”林森说,“就连普通的雇主对我们这些助理之类的人都会端着架子,更何况是夫人。别说他自己就是个受人追捧的大明星,他的父亲可是前任评议院议长,母亲出身财团,就连哥哥都任职评议院,换做是别人,恐怕都不会正眼看我们这些人,可夫人……”

“€€€€太礼貌了。”傅斯舟说。林森点点头。

不是那种出于教养的礼貌,而是几乎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很低微的位置,对所有人都过分恭敬,稍得照顾就受宠若惊。

“其实夫人在圈内外的评价一直都很好。”林森说,“从傅首长您竞选的角度来说,身边有这样一位夫人,对赢取更多路人盘选票有益无害,您不用多想。”

短短几句话,林森就有意无意为阮绥音开脱了两次。也许这个平日里冷静理智的助理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心里那杆秤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偏向了阮绥音那头。

傅斯舟笑了一声,也没说什么,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一个中士抱着数个大大小小的礼盒摇摇晃晃走进来,林森连忙帮忙接过来,摞在已经堆满一地的新婚贺礼上面。

不过一天时间,傅斯舟的耳朵已经把“新婚快乐”这句话听出了茧子,而军科部大楼两条街之外的商厦也十分应景地将电子幕墙上的海报换成了阮绥音巡回演唱会的概念海报,从傅斯舟办公室的落地窗望出去,就能看见他随着光线影曜而闪烁的脸庞。

大概是错觉,傅斯舟觉得军科部职员望向窗外发呆的频率都高了些。

“昨晚除了江评议员,其他几位支持您的评议员都没来,想是不方便出席,今天倒是都着人送来了礼物,高军团长也€€€€”

林森话说到一半,傅斯舟突然收回了看着对面大厦外墙海报的目光,抬手示意他噤声,林森立马闭了嘴,有些茫然地看着傅斯舟。

“听到什么声音了么。”傅斯舟微微蹙眉。

林森屏息凝神地仔细听了几秒,才听见极其微弱的计时器声,像老式钟表,但傅斯舟的办公室里并没有放时钟。

傅斯舟站起身,缓慢地环顾四周,分辨声音来源的方向,最后将目光停在了中士刚刚拿进来的那几个礼盒上。

他一个个拿起来凑到耳边听,很快锁定了一个不很大的黑色礼盒,缓慢地拆开包装纸,打开盒盖。

“傅首长…!”林森惊慌一瞬,很快打开办公室房门,“现在立刻让拆弹组赶到这里来!快!”

“等等。”傅斯舟抬手制止,端着盒子观察片刻,又掂量了一下盒子的分量,随即伸手捏住里面定时炸弹的电线。

“傅首长…您还是让拆€€€€”

林森话还没说完,傅斯舟便一把拽断了电线,电子屏上的倒计时戛然而止,很快熄了屏。

什么都没有发生。

“恶作剧?”林森蹙眉。

“劣质的道具罢了。”傅斯舟把手里的东西扔进了垃圾桶,理解一向冷静的林森今天显得那么不谨慎,最近诸如此类的事情弄得他有些草木皆兵了。

林森有些无奈地接过来,正想说什么,但傅斯舟似乎无心跟他讨论这件事,有些不耐地摆了摆手。

事实上从公布跟阮绥音的婚讯以来,除去祝福之外,他也收到了不少死亡威胁和寄到军团或是家里来的动物尸体、沾着红色颜料的刀子、甚至是遗照。

人们对阮绥音的爱很狂热,狂热到即便自己不能拥有,也无法接受他被别人拥有。

林森只好继续一个个清查送来的礼物,拿起其中一个,看到上面的署名时,他看向傅斯舟开口:“夫人的朋友也把礼物送到这里来了。”

傅斯舟不解:“哪位?”

“是徐家的小少爷,徐可阳。”

【作者有话说】

再说一下噢,评论区有些评论是看重修前版本的读者的评论,和现在大家看到的这个版本的剧情是不一样的,不要因为信息差冲突

第0006章 嫌疑人一号

“所以一开始,你们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认可一件事€€€€徐可阳和阮绥音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警队队长梁亦驰转着手里的笔,若有所思地看向审讯桌对面的陈帆。

“没错。”陈帆点头。

“是什么让你们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陈帆停顿了一下,事实上,阮绥音和徐可阳是好朋友这个概念早在他到阮绥音身边工作开始就已经浅浅印在他脑子里,而他相信其他人也是一样,究其原因€€€€

“是因为徐可阳。”陈帆说。

“徐可阳?”

“他不止一次在各种采访、综艺节目、甚至是动态中提起Mercury。”陈帆非常肯定,他甚至还能回想起徐可阳说起阮绥音时那甜甜的笑容。

“那阮绥音呢?”副队长楚宴饶有兴致地勾唇,“实际上,他从来都没有公开回应过,也没有亲口肯定过徐可阳的说法,但是没有人在意他的缄默,只是都听了徐可阳的一面之词,不是吗?”

陈帆垂下头,无法反驳:“如果可以,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在那个时候Mercury能告诉我们,那不是事实。”

“可即便他说了,有些事情也没办法改变。”梁亦驰淡淡道。

“我知道…我知道。”陈帆胸腔涌上一阵酸涩,“但至少,比起强撑着表面功夫,直接说出来的话,他会好受很多…”

梁亦驰和楚宴对视一眼,都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陈帆继续往后回忆。

回到述京后不久,新婚没两天的阮绥音就要出席全球巡回演唱会的最后一场€€€€述京站了。

那依然是个阳光明媚的晴日午后,进入演唱会所在的露天场馆时,陈帆一手有些费劲地撑着一把巨大的遮阳伞跟在阮绥音身畔,一丝不苟地确认他没晒到一点点阳光,另一手仓促接着粉丝递过来的一封封信,放进挂在手臂上的大袋子里,腾不出一只擦汗的手。

在此之前,陈帆最喜欢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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