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能回来?”贺思珩问。
戴敏已经飞快跑下楼了:“不知道,今晚有雨的话,可能就在村里找个人家暂住也说不准。雨天夜里走山路太危险了,之前……”
说到这里,戴敏又飞快地闭嘴。
贺思珩看向他:“之前什么?”
屈服于贺总的威压,小戴助理提起一口气,老实交代:“之前小真排练时还从架子上跌下来过一次,下面两层的人没接住他,也是傍晚下起大雨,出镇的那条公路又遇到山体滑坡,被堵住了,小真第二天才出去看的医生。”
阿kar连忙拍了拍贺思珩后背:“放松放松!”
好一会儿后,贺思珩才停止耳鸣。
他深吸一口气:“你把小真那边的定位给我。”
另一边,沙驰倒是松了口气:“我还以为这个年纪的人都是老顽固呢,没想到……人家还挺愿意帮忙的。”钱给的多是一方面,能把傩舞搬上大荧幕,对那个年代的人来说,可能就跟“光荣登报”差不多吧!
薛霁真听着刻刀和木料摩擦的声音,心里莫名安定。
他问沙驰:“咱们电影到时候分级不会卡住吧?”
沙驰一噎:“不好说。”
广电不定期发病,规制和条例每年都有变动。虽然有丰立文学奖buff加持,但该审的还是要审,没有龙标的华语电影,就像一个没有身份证的中国人。所以,《滴绿》必须完完整整的拍下来,还要稳稳当当的拿下龙标!
进入11月后,天黑的很快。
屋主老爷子开始做饭,他问薛霁真吃多少,后者含蓄地表示吃一碗,老爷子看了他一眼,在指甲盖儿大小的木料上刻螭纹都不带抖的手忽然一晃,往铁锅里舀了两碗米。
薛霁真:……
沙驰哈哈大笑:“煮多少吃多少,咱们不浪费啊!”
纯正的农家食材下进去,混着快熟的米饭最终烩成一锅微微粘稠、软绵的,卖相一般,不像粥的煮饭,老年人吃这个不费牙、易消化,沙驰也爱吃。
他还示意薛霁真:“你的量是两碗,别浪费啊!”
四个人正吃着饭呢,雨幕里突然有两道光打过来€€€€
车刚听稳,贺思珩就冒着雨冲过来!
沙驰一惊:“你就来了?”
老人家也吓一跳,但随即又问:“你们俩吃了吗?锅里还有煮饭啊,自己去盛。”说着,又低头继续用筷子一拨一拨地吃饭。
薛霁真站在门边,与目光灼灼的贺思珩对视。
两人默契地交换过眼神,这才开始打招呼。
阿kar笑嘻嘻地拿碗拿筷子去了,用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方言和老爷子聊天,说他家里有个XXX的亲戚,早年在G省某区服役。
贺思珩接过碗筷,膝盖抵着薛霁真的膝盖也坐下了。
沙驰起先问了几句,直到他囫囵几口把碗里的煮饭都吃完了,不经意间抬头看到薛霁真和贺思珩的眉眼交流,心里忽然涌出一种既惊讶、又不特别意外的情绪!
我说呢。
我说怎么就能这么快把院线谈下来。
甚至《滴绿》还没成片,只是一个空壳子。
*
这一晚,雨下得很大。
两个老头儿挨着门住,沙驰和阿kar住隔壁,贺思珩厚着脸皮说想和薛霁真叙旧,他们俩有一阵子没聚了,老爷子洗漱完了早早睡了,隔着一个堂屋的客房,薛霁真被贺思珩紧紧抱住,黄中发白的灯泡从房梁上垂下来,室内光线不算太亮,但也足够照明。
“还有些乌青没消完。”
薛霁真环住恋人的脖颈:“但已经不疼了。”
贺思珩一条手臂轻而易举地绕过他的腰肢,他们在雨声中静静接吻,不知疲倦地触碰彼此,停下来后,他轻轻拢住那块乌青的皮肤,薛霁真半睡半醒中嘟囔:“别弄啦。”
久违的重逢让人亢奋,贺思珩没有睡意。
雨停后,窗上印着室外的树影。
直到天蒙蒙亮,他才重新搂紧怀里的恋人,与他相贴着。
……
和贺思珩精神亢奋不同,沙驰是因为想东想西睡不着。
他越是琢磨薛霁真这事,就越是想知道这两人到底什么时候凑到一对儿去的:首先排除《玉门雪》。《底色》应该也不可能,那个时候薛霁真压力可大了。
但沙驰实在想不通啊!
喜欢薛霁真能理解,但薛霁真同意追求就很神奇了。
沙导寻思着:这不是个事业批好苗子么。
怎么就半路被贺思珩拐走了呢?
天亮后,他刚抓着一头乱发出门,就见隔壁两个年轻人已经洗漱完毕,站在竹林边上抓着竹叶吹了,贺思珩是毫无天赋技巧,倒是薛霁真吹出了旋律。
“你这样……嗯,然后舌头抵住。”
贺思珩:“噗€€€€”
薛霁真又笑了,但他还是耐心地教:“不对,这样……”
€€€€ 沙驰越看眉毛皱得越紧,直到大家辞别两位老人回到镇上,那怜结束行程回来集合,她看起来有些憔悴,长发随意披在肩头,和搭档简单打了招呼后,就坐在那里开始看剧本,手机屏幕因为弹出消息倏然亮起,但那怜并未分心。
神奇的预感再次涌上沙驰的心头:不是吧?
*
贺思珩一共在K市待了三天。
第四天下午,他又翻越来时的山路回到市里,和阿kar一起转机离开。在飞机上,他透过窗户往下方看,山麓纵横,绵延不绝。
阿kar很了解他的心情:“地方的确太偏了。”
贺思珩心头只记挂着薛霁真背后那块乌青。
他不想看到对方受伤。
哪怕是当初动作戏占据后期绝大部分占比的《玉门雪》,也是全程保证安全拍摄完毕的。《滴绿》这才是集训阶段,薛霁真已经受过一次伤,他甚至隐瞒了下来。
“小真也是这么大的人了,不想你多为他着急才没说。”
阿kar一针见血:“何止是瞒住你,他哥也没说啊!”
这么一说,贺思珩心里微微好受了一点。
我不知道,伍勖洋也不见得了解啊。
我也不是非要和大舅哥争个高下……
“阿嚏!”
伍勖洋突然打了个喷嚏。
才华嘻嘻笑道:“有人骂你。”
“你忙你的。”
首都也降温了,伍勖洋趁着晚餐的点给弟弟挂了个电话,他那边信号不好,视频经常中断,这次也不例外,说着说着,画面又卡住了。
“贺思珩来过?”
“他什么时候去的?”
薛霁真眼皮一跳:“哥,有点卡,信号不好,我挂了!”
电话挂断后,伍勖洋冷笑,又call了戴敏€€€€
“嗯……就是前几天吧。”
戴敏恨不得对天发誓:“真的,不是单纯的探班,而是贺老师那边和沙导有事情要谈,关系到港岛那边的院线。”
伍勖洋冷哼一声:“谈完了?”
他又不傻,片子都没拍出来就谈院线?
“呃……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这通电话打完,戴敏去了老板的房间,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洋子哥只知道贺老师来过,我没说你受伤的事,放心!”
薛霁真伸手揉了一把小戴的头发:“辛苦了。”
戴敏瘪嘴,要笑不笑的:“要我说,沙导还是处理得太绵软了,以前拍《底色》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心软啊!”
“可能是太顾忌了。”
《滴绿》除了是一个约定的故事,更是一个信仰的故事。
你可以不相信,但要敬畏。
沙驰是这样的,薛霁真也是。
第149章 感谢订阅【含】
K市冷得很快,12月一到就下了初雪。
白雪覆盖在山麓之间,再绵软的雪层层叠叠地覆盖下来也逐渐有了分量,它们压弯了竹枝,夜里偶尔还能听到枝干被雪压塌,“咔嚓”断裂的声音。
两个老头儿每日坐在屋子前头雕刻、打磨。
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又从不知道多少年没开的地下室里搬出尘封的老漆和特制的油,一层一层地上,干一层再上一层,纯天然的颜料有种独特的气味,在冷风和火光的催化下,逐渐在面具上形成了骇人的模样:诡秘的,让人恐惧的,似鬼非鬼,似神非神。
摄像跟拍了这一段,回去后立刻找了沙驰:
“你知道吗?他们那个地下室其实不算地下室,就是单纯往下多挖了一层,比老地窖要宽一点,下面还放了一副黑黢黢的棺材,那氛围简直了!我合理怀疑,咱们要是没来这一趟,那些漆啊、油啊,没准要拿去直接陪葬……”
大雪封山之前,薛霁真和沙驰亲自进山请回面具。
当天晚上,集训了近两个月的傩舞团队进行了一次尽兴的排练,屋外是鹅毛大雪,屋内是穿着专用衣袍、身绘图腾的火热年轻汉子,配合着丹德做出的第一版大戏配乐,薛霁真几乎进入了桑恪的状态!
那怜就站在靠近角落的地方,避开了沙驰的镜头。
她似乎理解了为什么凤绣这样一个玉石世家的大小姐会倾心桑恪,那种蓬勃的生命力是无可取代的,在火光中比火星点子更亮的目光,烫得她既渴望又亢奋,她太想要反抗了!而桑恪的存在就是一把火,一点点从玉石的中心开始加热……
哦,再提一句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