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疏刚刚因为看见他落水而控制不住狂跳的心脏终于趋于平静,感受到来自怀里人主动的亲近,不管是因为什么,都让他觉得心情无比舒畅,连带刚刚险些被他用目光冻成标本的陆阅此时看起来都顺眼了不少。
“老师,救得及时,他只是多喝了几口水,没有大碍。”
“真的没事?”老师看不到徐怀砚的脸始终放心不下:“同学,你现在意识清不清醒?要是听得见我说话就把脸转过来我看看?”
半晌,徐怀砚松开一只手外后大幅度地摆了摆示意自己完全没有问题,然后飞快地又缩回去重新抱住谢疏,仿佛从现在开始就长在他身上了,一刻也离不开。
谢疏眼中闪过几许笑意,掌心不动声色拍拍他的背脊:“老师,他就是被吓到了,腿软,人没事的,今天的课我们恐怕是没办法继续上了,就先请个假,我带他回宿舍休息,假条回头补上,可以吗?”
老师见他没事也就放心了,立刻准备谢疏的假让他赶紧带徐怀砚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要是有哪里不舒服的话一定要立刻告诉老师,知道吗?”
“我知道了,老师放心。”
谢疏说完,众目睽睽下用徐怀砚最讨厌的公主抱一把将他抱起,感受到对方僵住的身体,唇角一弯,带着他迅速离开了游泳馆,大步往宿舍回去,留下一群学生一脸呆滞,面面相觑。
体育老师不认识徐怀砚和谢疏,他们可是个个都门儿清,见着两人相处的样子跟传闻完全擦不上边不说,居然还好到可以这样搂搂抱抱的程度,不管是世界观还是人生观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说好的高岭之花不可攀呢,这个抱着小霸王不撒手还一脸莫名温柔的人是谁???
说好的不学无术惹是非呢,这个被落个水就吓得抱着人撒娇求安慰的人是谁???
见鬼了。
“你干嘛说我被吓到了,直接说我腿抽筋了不行吗?”
徐怀砚一路被谢疏抱回宿舍,身上披了条干燥的浴巾坐在床上,一双眼睛红红的,眼眶也是红红的,因为太气了脸颊都不自觉鼓起来,像条灌了气的小河豚,又可怜又逗得人想笑。
刚刚死抱着谢疏不露脸就是因为觉得太丢人了,一是自己不会游泳这件事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以这种最怂的方式被人揭了老底,一是因为当时他是真的被吓到腿软了站不起来,眼泪哗啦哗啦地掉,让他在这个时候抬头,他宁愿自己剁了再扔进泳池里去。
他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什么东西划了个口子,伤口不大,被水泡的边缘有些泛白了。
泳池里面的水毕竟那么多人用过,怎么也干净不到哪里去,谢疏不放心,蹲在床边一手捏着他的腿帮他用双氧水给他消毒,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施施然道:“我不会撒谎,你该提醒我。”
“提醒你我不如自己说!”
徐怀砚要气死了,他今天丢了好大一个脸,今天之后全校都知道他徐怀砚不会游泳差点在游泳馆里溺死,救起来之后还吓到腿软,被人用娘们兮兮的公主抱抱回去。
憋屈,又不知道该怪谁。
怪他自己吧,他已经很惨很委屈了,不能怪,怪陆阅吧,好像不占理啊,毕竟是自己跟他说会游泳的,都不能怪,那就只剩下谢疏了。
“谢老板,我现在很生气,我能怪你吗?”他抱着浴巾很认真地发问:“我的期末高数加分不会被扣吧?”
谢疏小心翼翼给他贴上创口贴:“不会,你想怪我什么?”
得到保证,徐怀砚开始竹筒倒豆子:“都是你非要我去上游泳课,要是不去,我今天至于丢这么大脸?而且你又那么抱我,那么多人在,那么多双眼睛,你不觉得太过分吗,那个大男人会被另一个大男人公主抱,我有充分理由怀疑你是故意让我出丑!”
对他看似占理的职责谢疏没有做回答,依旧半蹲在地上抬头仰视他:“怎么哭得这么厉害,眼睛都快肿了。”
痛楚又被戳了,徐怀砚使劲磨了下后槽牙:“你故意的吗?都说了我没哭,是它自己要流出来的,关我屁事啊!”
声音都带着鼻音和浅浅的哭腔,软乎乎的,还挺可爱。
谢疏嗯了一声,绕回上一个话题,很理性地帮他分析:“为什么要怪我,直接导致你落水的是陆阅,你应该怪他。”
徐怀砚兴致缺缺地哼哼:“本来就是我骗他说的会游泳,不然他也不会拉我下水,怪他岂不是显得我很无理取闹。”
谢疏说:“那么是我救了你,而且让你去学游泳是为你好,也答应了给你高数加分,你怪我岂不是显得更加无理取闹?”
“我......”徐怀砚想说什么,但是张了张嘴愣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他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啊,可是这种事是应该这么算没错吗?
“你们,你们又不一样!”
他只能给出一个没有任何说服力的借口,被谢疏轻而易举找到了漏洞,发问的语气也是淡淡的,要是没看见他眼底深藏的笑意,还真会以为他没什么情绪起伏:“哪里不一样?你在陆阅那里不好意思不讲道理,光在我这里倒是好意思随心所欲的无理取闹,是有什么特殊的讲究吗?”
徐怀砚思绪轻而易举被他牵着走了,闻言一愣,连目光都呆呆的,沉浸在他的话里反应不过来。
难怪他刚刚就觉得好像漏掉了什么,原来在这里。
是啊,为什么对陆阅,或者对其他人,他总是会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无理取闹,不好意思承认自己不会喝酒,不会游泳,不好意思说自己有一个讨人厌的家庭,更不好意思红眼睛掉眼泪。
兰乐算是一个例外,他俩打小就认识了,在他的羞耻心和自尊心都还在穿开裆裤的时候兰乐就已经知道了他所有在今天看来都不能说的小秘密,想瞒都没机会,他早都习惯了,可是谢疏......
不寻思还不知道,一寻思起来简直就没完没了。
他俩才认识不到一个学期,他竟然就让谢疏知道了他几乎所有的小秘密。
好像他在他面前干什么都没想过要遮掩,自在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能特别自然地冲他撒火闹脾气,指示他帮自己做这做那,带他回自己家,就连最不可想象的,跟另一个大男生在这张狭窄到翻身都使人烦躁的床上挤一个晚上这种事,他都完成了,简直不可思议。
想想要是换一个人来,代替了谢疏......算了吧,他想象力太过匮乏,根本想象不出对方不是谢疏的样子。
所以这个应该成为什么?有恃无恐,还是持宠而娇?
这个词语猛然浮现在徐怀砚脑海里,就吓得他打了个寒战,猛地甩头想把这个永远也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的词语甩出脑袋。
他是个大男人,谢疏也是个大男人,宠个屁,娇个鬼啊!
徐怀砚自小起就挺缺爱的,别看他满嘴骚话,在这方面真的就是白纸一张,单纯得不行,头回遇上就是个睁眼瞎,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事情到这里好像有点不对劲了,可是怎么个不对劲法他又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心里发慌,下意识就想避开。
“那个,你别想太多,我没有欺负你得意思,我是拿你当兄弟好吧,你要是不高兴,我不怪你就是了。”
谢疏摇摇头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我没说你欺负我,只是想起来随口问问而已。”
“......哦。”徐怀砚把浴巾放到一边,拉起被子往里面一滚,把自己卷成一个寿司的样子,面朝墙壁,瓮声瓮气:“下午还有个选修课把,我不想去上了,你给我请个假行不?”
“好。”谢疏当然答应:“晚饭想吃什么,下课给你带回来。”
徐怀砚想也不想:“黄焖鸡,要第三个窗口的,那个窗口不会放姜。”
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谢疏把东西收拾好,从桌上翻出选修书,临走时往对面那坨寿司看了一眼,放轻脚步带上门转身离开。
煮小青蛙的水好像已经温了,幸好小青蛙还挺笨,不知道跳出来。
他要不要再加把火,让这锅水烧得快一些呢?
这一趟下,一下午外加一晚上徐怀砚就没舍得从床上起来过,连吃饭都是拿了张小桌子撑开放床上,吃完收好了又继续躺着,唉声叹气的,苦恼明天上课该怎么面对一众父老乡亲。
谢疏还在点着台灯做客课题,在听到他第十八次叹气时,用手指指尖在桌面上不轻不重敲了几下:“还要不要学游泳?”
徐怀砚腾地掀开被子瞪他:“谢老板你是魔鬼吗?”
谢疏说:“我只是在帮你想办法,明天你见了同学,要是他们问起,你大可以说自己是会游泳的,今天刚好脚抽筋而已,至于真假,到时候期末考你去一趟游一圈就行了。”
徐怀砚想了想,觉得这个办法好像可行,至少能将他逝去的颜面挽回一丢丢,但是转念一想,另一个漏洞就出现了:“体育课上我还不是要学,难道我要穿套潜水服,戴个面具去上课?”
“靠近东门那边的游泳馆晚上十二点才会清场锁门,但是这个季节已经不是夏季,六点下课之后就不会有人去了。”
徐怀砚眨眨眼:“什么意思?”
“游泳课你可以不用去上了。”谢疏半侧着脸看过来,电脑显示屏冷白的光线打在他耳畔,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以后每周三周四晚上八点,我陪你去游泳馆练习,一对一辅导,直到你学会为止。”
他话里话外好像全是在为他考虑,徐怀砚张着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只是努力睁大眼睛,忽然很想看清楚他现在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鸡血自己来,芽芽加油!!!!
第40章 游泳馆
谢疏没有给他机会,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转回去继续做自己未完成的课题,平静得仿佛刚刚只是跟他讨论了一下明天早上是该吃豆浆油条还是包子馒头。他要是追上去接着问,还显得是他少见多怪,过分在意了。
行吧,学就学呗。
徐怀砚哦了一声,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转身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徐怀砚收到兰乐发来的消息说他昨晚吃错东西了,拉了一夜,今天没办法来上课,正打字兴致勃勃嘲笑他呢,不想才进到教室坐下,郑为和几个女生就齐齐凑上来把他围住,盯着他欲言又止。
徐怀砚虎躯一震,下意识往谢疏身边躲了些,等到发现自己这个行为有多么不应当时,又赶忙止住,欲盖弥彰地扬了扬下巴,飞快背出自己昨晚就想好的,并且已经在脑子里演习了许多遍的话。
“别问昨天我为什么溺水,问就是意外,我只是热身不够腿抽筋而已,并不是不会游泳,更没有被吓到腿软站不起来,希望你们能够正确地认识到这一点,别以讹传讹败坏我的名声,不然我就逮着你们挨个揍!知道吗?”
他说话的时候气势是端得挺足,昂首挺胸瞪眼皱眉的,真的像个小霸王。
可惜他不提还好,一提就把大家才抛到脑后的记忆又给挖出来了,昨天那个一身雪白缩在谢疏怀里,耳红脖子红,腿细腰杆细的徐怀砚跟眼前这个色厉内荏的家伙重合上,竟然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害怕,反而有种奇异的,反差的可爱。
面面相觑间,一个短发女生没忍住,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挨个打是怎么个打法,要不要下午放学,我们都在南门旁边的小巷子里排队等着你来?”
以往对话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的,还是头一回在班里威胁完之后还有人接上他的话,徐怀砚一时还真接不下去这挨个打该是什么打法,噎了一把,咕哝道:“什么小巷子里排队等,我又不是逛青楼的大爷......”
刚才装出来的凶巴巴的模样三两句话的功夫就消失得半点儿不剩,眉头也松开了,眼神澄澈干净,除了看上去有点不高兴之外,一点都没有什么吓人的气势。
他这副样子看得周围的人都是一阵呆愣,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之前的自己会觉得徐怀砚那么凶那么难说话呢,好像她们都没跟他说过几句话吧?
这样子看起来哪儿是什么吃人的野兽,明明就是凶不过三秒钟的小猫咪,只会伸出爪爪来吓唬吓唬人。
郑为见话题被越扯越远了,赶紧拍拍桌子:“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小徐啊,我们找你不是想问昨天那事儿,是想请你帮个忙。”
“请我帮忙?”这就有点稀罕了,他们什么事还轮得上请他帮忙?
“说来听听先。”
“就是年级秋韵晚会,校领导要求这次每个专业必须出两名主持人的事,我们这个专业就我们这几个班,我们班是唯一一个没有出节目的,这个主持人必须拿下,不然显得我们班多废啊。”
徐怀砚怎么想也想不出这事有非自己不可的理由:“我们班这么些个人还选不出来,找我,不怕我上去惹是生非砸场子?”
这回郑为还没说话,容雪抢道:“说对了,还真选不出来。这活动规则摆在这里,主持人代表的就是我们班级的体面,当然要选最出众的两个人上去,这事谢疏昨晚已经同意了,还差一个名额,我们思来想去,你上是最合适的,选别人的话,不管是谁,总感觉差了点东西。”
“哦€€€€哟。”徐怀砚拉长了嗓子:“还是对我寄予厚望。”
“那是当然。”短发女生嘴角一咧,笑嘻嘻道:“校花和校草,向来都是官配呀!”
这话不过大脑脱口一出,不只是徐怀砚精神为之一振,就连谢疏也不禁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好奇这又是个什么故事。
“什么校花校草?”
徐怀砚咬着腮帮子,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最近学校论坛出了个重新票选校花校草的帖子,谢疏毫无悬念被票上了校草,你和上届校花对半开,并列第一了。”
“......什么鬼?”徐怀砚惊了。
一个男的,选个鬼的校花啊,这群人有毒吧?
“现在什么时代,大家都是思想进步的大学生,对美的认知当然不应该仅仅停留在一个层面,很多人都觉得你除了性别输给上一任校花以外,各方面完全都是碾压,不上榜不科学,就投给你了。”
他爱面子这事谢疏最清楚不过,看着这会儿脖子都气红了,带着赌气意味义正言辞拒绝他们的徐怀砚,脸轻轻偏向一边,眼中全是星星点点的笑意。
官配呀......他真是很喜欢这个词。
郑为脑壳很大,徐怀砚不答应去,他得费脑筋想想谁上比较合适。
其实谢疏在事后来找过他,说既然找不出那他就不上了,另选两个更搭一些的比较好,郑为只犹豫了一秒钟就严词拒绝了他。
谢疏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他们经管三班的牌面,必须上。
不过这些后事徐怀砚都不知道就是了,彼时他正缩在空荡荡游泳馆的的椅子上,一边晃着小腿,一边跟兰乐互发消息,等着进去换衣间换衣服的谢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