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些你都誊抄一份,这些你都按个手印。”
马义做混混的时候不认识字,不过进了无食教之后就找人学了。他头脑灵活,诗词典故是不会,但简单的字能认也能读了。
这一看他才发现,让他誊抄的那部分上面都是写着他说无食教的坏话,另外想要转投李氏门下,诉说自己想要为朝廷效力的决心并深深的厌恶无食教这些害民之流。
这些信封特别得多,甚至有不少是信件中他还正对无食教的那些无食教徒炼制法、无食教的暗中换马造反计划等等,全部都一一告知了李大人。
这要是抄了,就仿佛是他早有预谋进无食教,为的就是做内应,为广大的人民群众驱除害马。再看看他一路从无食教做到了小良师的位置,就这还没被腐蚀,一心坚定自己的理想。就这思想觉悟,谁看了不得说一声他真是有钢铁一般的意志,他马义是个伟人啊。
而那些按手印的东西,则是他跟李复的账目往来,都是他偷偷拿无食教的物资跟武器送到陇县,让李大人做剿匪练兵之用。
义士啊。
但要是誊抄外加按手印了,无食教看到这些东西必须要砍死他。造反不造了都要砍死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马义也知道这道理,可他今天不写今天就得死。于是苦着脸,他低头就是一阵狂写,写完了还小心翼翼地给旁边的县尉。
昀哥儿看了一遍很满意。
然后让姜光把那个木盒递给他,“这里面是白马氐那位酋长的头颅,你拿去冀州见你们的大良师,告诉他们白马氐这次跟你的交易失败了,他们想要杀人越货。
你在凉州这儿的损失颇多,希望大良师继续给你钱财跟粮草,让你在凉州这儿重新发展。”
“什…什么?”马义都吓死了。
要是这样去找大良师,他非得被大良师砍死。
这么多的粮食跟钱财啊,几乎是他们无食教一小半的家底了,全给他弄没了,结果现在还要问大良师要?
“我相信你,再说这不是有杨罗的头颅么,也不是什么都没有。”昀哥儿好笑地看着马义,其实他还真想看看马义会不会死。
这人忽悠人的本事太好了,什么都不会的小混混愣是混到了一州小良师的地步,而且经手这么多粮草,这得多信任他啊。
就让这马义试一试嘛,反正有了这些书信他也不敢光明正大反叛,不然无食教第一个砍了他。
你信我?这回我都不信我自己了。
马义真哭了,眼睛红彤彤地抽泣着哭。可姜光还是一把上前把木盒塞到他身上,虽然冬天冷也做了保存,这木盒还是散发出了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马义吓得想扔又不敢扔。
这木盒是他唯一可能活下去的保命之物了啊。
然后马义就哭着县尉带了下去,先去给了治治伤,洗个澡,明后天就让他抱着木盒就出发吧。
办完了事昀哥儿本来要回家,出了门口就看到了那些游走得无食使徒。
这些使徒现在一共是十八具,马义那边是有药方的,每隔三天就要用那些药粉给他们涂一遍再让他们内服,他们才会保持这种力大无比又不惧疼痛的状态。
昀哥儿本来想给他们停药的,可这些无食使徒现在活着,可以说全靠这些药物支撑着。一旦停药,他们的身体机能就会快速萎靡,没几天就会吐血而死了。
这些无食使徒其实最适合用来培养做重骑兵,重骑兵的战马和骑士都要用盔甲包裹全身,装备极其厚重,因此对战马和骑兵的身体素质要求特别高。估计无食教买这么多马,再配合无食使徒,以此想要打造一支钢铁洪流。
但昀哥儿不会这样做,这样的做法太过恶毒,昀哥儿觉得就算李氏造反到最后走投无路了,他也做不了这件事。
这几个无食使徒现在昀哥儿也只能养着他们,然后让他们在县衙这儿巡逻,以后就充作李复的保镖好了。
李复在外的机会多,也需要注重安全。
昀哥儿瞅了这些无食使徒一眼,见他们还是安安稳稳地沿着县衙走动,这才摇摇头抓紧回家去了。
他这段时间一直往外走,辛娘要生气啦。
马义一事了结之后,昀哥儿确实过了一段没啥事的生活,安安心心在李府待了半个月。回过神来,昀哥儿发现凉州的天气都开始渐渐暖和了起来。
昀哥儿算了算时间,觉得李伯也应该到家了。
心血来潮,昀哥儿就跑去跟自己阿爹唠嗑去了,他主要是想问问这个西京李氏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啊。
对这个本宗,昀哥儿的感情一般般吧。
本质上他忙活这么多事是因为他爹想造反,而不是本宗那边想造反,本身昀哥儿也没想过依靠他阿爹的本宗获得什么助力。
两边隔得太远啊。
难道西京本宗还会举祖搬迁到凉州吗?至于自己过去…昀哥儿也觉得不妥当。昀哥儿这么大力建设陇县,那可是把陇县当成基本盘的。
结果李伯的消息没等到,昀哥儿率先等到了一个惊天大瓜,那就是有一伙边防军造反了。
然后声势越来越大,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从冀州起始一路扩展,现在都席卷了五州十二郡。
可以说,中原大地彻底乱了起来。
而凉州地处偏僻,这一个月来也不知道什么事,一直到现在战事扩大,也有小股造反军到了凉州下面的郡县,凉州牧开始征兵讨伐贼兵,昀哥儿这边才知道这么回事。
“真是没想到。”昀哥儿看着李复递给他的信,这是郑左生托人送来的。
郑左生在附近做县令,先是说了下自己这段时间为官的艰辛,然后就跟李复说了下造反的起因。
还得是郑老头。
他原先做校长,可以说是门生故吏贼多,所以消息也灵通多了。
这事还得从现在的天下文人领袖李拱说起,自从上一任梁国皇帝死了之后,他就跟寇德太后说选个小的做皇帝,这样好方便他施展才华。
别说,他是认真的。
他真没想造反,一颗心是真真正正地想为梁国打造出一个太平盛世,就是皇帝太碍事了,他觉得皇帝最好是垂拱而治,剩下的事让他就可以了。
然后小皇帝继位了。
这之后,这朝廷果然成为了他施展才华的大舞台,小皇帝只要说是是是,然后再成为一个人形印章就可以了。
现在的朝堂上也几乎都是李拱的人了,但他问心无愧,他推荐的都是栋梁之材,以后死了都敢去见梁国太祖。
于是李拱先是肃清朝堂,没人跟他唱反调之后,他终于举起了最大的‘屠刀’,他要改革!
他认为梁国已经到了不破不立的一步,尤其是税收这一块。特别是州牧制这一块,虽然暂时缓解了朝廷的税收压力,可是破产的农民越来越多,而且天下十五州也开始脱离朝廷的掌控。
一个不好,诸侯时代要被那位道君皇帝搞出来了,这是开历史的倒车啊,绝对不允许!
于是他要取消州牧制,另外要施行屋间税!
屋间税就是说按照天下人居住的房屋大小、间数,朝廷要收取税收!实则李拱就是在告诉世人,我知道你们不肯交税,你们把税都强加给那些小民身上了,你们还隐田、藏田。
行啊,我弄不好这个,你们居住的房屋总明晃晃放在那里吧,而且一个个建造得这么大这么好,那就按照你们住的房屋交税!
小农民穷得很,他们反而交不了多少。然后轰轰烈烈的屋间税开始了,同时取消州牧制度的消息也开始飘散。
但一个多月前,有个边防军的杂牌将军叫李巍跃,他能刚好休假回家。一回家,人家说让他交税,说你家的房屋这么大,要交多少多少。
李巍跃直接就火了,心说朝廷都不发军饷,这是老子自己贪污腐败来的,那就是老子的,跟你朝廷有什么关系?
你还收屋间税?不要脸!
一恼火,李巍跃当场就喊了出来,“吾反矣,从我者,不收尔屋间税!”
没想到他这一喊,好家伙竟然从者如云,轰轰烈烈闹到了现在还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第56章 昀哥儿招兵,应者云集
“子明在信中说要是有叛军流窜进来了,事不可为咱们就挂印离去好了。”
这个李巍跃两个月时间都不到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现在更是号称山鬼王,对外宣称有百万大军。虽然这百万大军有很多的水分,大多数都是裹挟的流民,可人多了就跟蝗虫一样,看着黑压压一片也可怕得很。
郑左生是书生中的书生,压根就不擅长任何军事行动,并根据他的了解,李复也是个不通兵事的文人。遇到那些杀疯头的流民,还是避一避的好。
挂印离去这风气自梁国初就一度很盛行,谁叫那位梁国开国皇帝太霸道了,定这么少的假期又对贪污腐败抓得很严,动不动就查抄全家,给人全部挂城门上去晒死。
于是那会儿上任的官员有的害怕被处罚,有的单纯觉得朱渊太残暴,不想在这样的皇帝手下当官,索性就挂印离去。
当时还怕朱渊满天下海捕挂印离去的官员,谁知道朱渊听了不生气,只是说好好,你们要走是吧。走的人都是能力不行,你自己干不了就走还算有自知之明。但你干不了,就表示你不行,你全家都不行,毕竟基因是遗传的嘛。
于是就下旨,谁挂印走人,以后这人全家连着上下九族,全都不在他们家取士。他们家也不准经商,必须务农,给我老老实实种地!
这绝了。
这谁一旦跑路,几乎是断绝了九族往上晋升的路,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后面大概为了让自己好受一些,于是挂印离去的人就开始暗戳戳地吹,说我这挂印离开啊,就跟文臣死节一样,我是有文人傲气啊,所以才宁可过清贫的日子都不愿意伺候那个残暴的帝王。
当然那会儿只能悄悄地说。
但越到后来,这梁国的皇帝开始一个比一个软弱之后,那些文人的口气就大了起来。
现在我就站起来大声说了!我们家的太太太爷当初就是这么有骨气!
等到了现在,挂印离去不仅不会被禁止九族做官晋升,反而成为了一桩美谈,是一个人有气节跟甘于清贫的象征。
这也告诉昀哥儿一个道理,那就是他以后一定要掌握信息舆论导向权。他活不了千秋万代,但是文人的笔跟文字却能。他们可以一时蛰伏甚至憋屈的死去,但他们的文字却会在你死去之后开始跳出来为他们正名,顺带给你泼点污水。
说到眼前,在目前的普遍价值观影响下,郑左生也不能免俗,自觉这不是贪生怕死,只是觉得没必要跟那些讲不通道理的人去强行讲道理,不然就跟你把自己放到跟对方一样的愚蠢水平,然后让对方用丰富的犯蠢经验打败你有什么区别?
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啊。
“阿爹,这是个好机会。”昀哥儿放下郑老头写的厚厚的一沓信,若有所思开口。
看李复做出倾听状,昀哥儿立即道:“既然州牧大人征兵打反叛军,咱们就可以顺理成章打着响应号召州牧大人的命令也招收军队了。”
陇县区区一个县衙,是没有自主招兵权力的。
现在的那些乡勇,昀哥儿之所以一直叫他们乡勇就是在明面上不承认他们是李复的私募兵,而且还是为了保护陇县免于受到劫匪侵扰,打着剿匪的名义才敢让隆县人知道这群人的存在。
现在马匹都有四百多了,在陇县这边养着,结果乡勇才一百七十几个,马多人少说得过去吗?
可之前梁国将乱未乱,凉州牧一家独大,昀哥儿也不敢太操之过急。本来还想明年剿匪的时候,让李复上书凉州牧,就说现在匪徒太猖狂啦,我想多招点乡勇行不行?
结果倒好,现在有现成的借口了。
昀哥儿的意思是满打满算一共招满四百个人,然后再招一百预备役。小小的陇县全力养这五百人也足够了,至少目前陇县还百废待兴,太多士兵也养不起。
“怎么会养不起?”李复这点还是惊讶的。
像是那个李巍跃,对外声称聚众小百万,虽然有夸大的成分,但人口还是不少了。
“昀哥儿你之前想的法子很有用,区区一块铁牌就让整个陇县争先赴死,只要我们招兵,绝对应者云集。”
“阿爹,我们招收了这些士兵要给他们一日吃三顿,三天一次肉,每月还要给他们工资。一旦战死或者受伤,都要出钱安排他们自己或者家里人的出路,现在那四百多匹马又要好好养,外面的新村建设至少还得一年,我们的粮草跟银钱还是要稍微省一点的。”
李复听着昀哥儿说的工资,心说昀哥儿又说自己发明的奇奇怪怪的话,不过之前昀哥儿跟他解释过是什么意思,说白了就是饷银。
这会儿听了昀哥儿的话,李复才发现昀哥儿竟然打算按照每月给钱给那些乡勇?
其实之前呢,那些民壮属于三班衙役,但又不属于朝廷雇佣,也不是士兵,反而有少许的工资,可是不多,要养活一家三口基本不可能。但比起他们,梁国的士兵不在战时是不发工资的。
这点在《职述令》中也有明确规定,一般兵分两种,一种是边境防卫,这种边防兵毕竟要打仗,所以规定他们不战时发6钱银子,如果打战,战期发双倍1.2两。另外一种不是边防兵,那这种兵平时还要种种田,主打一个自给自足,朝廷只提供简单的武器装备跟一年四季两套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