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跟祝阿史迟早有一战,现在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方压倒东风。齐国底蕴差,大祭天地后都对李氏无可奈何,他们几个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祝阿史着实没想到他跟李氏的差距有这么大,另外一方面,恐怕也是张仁出使不顺,否则不会引来李氏气运这么大的反击。
可惜了。
这次他可是把老本都拿出来了,送去李氏的财物是最多的,估计是肉包子打狗了。
这些钦天监还有用处,祝阿史只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罚了俸禄之后,就让他们尽快去弥补祝氏龙脉陵墓一事。就是那些役夫跟工匠,他们就落不了好了。祝阿史吩咐下去,这些人全部坑杀,以告慰他先祖的在天之灵。
等众人全部退下后,祝阿史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本来以为他登基之后,整个造反集团会更加团结,气运也更加强盛。
谁知道现在的洛京反而更乱了。
祝阿史本来就不擅长处理政事,只能把这些纷扰都丢给张€€。可丢多了吧,祝阿史又担心张€€过于弄权。
还是他手下可用的文士太少了,拿得出手的人大多也是张氏中人,或者就是张€€举荐而来的人。
祝阿史对自己挺自信,觉得能降住张€€。
可问题是他儿子呢?
他那个长子比之他还要暴躁几分,属于勇猛有余但智谋不足的人物。这要是他死了,他长子要么跟张€€不合拍,弄死了张€€,要么被张€€弄死。
祝阿史也想限制一下张€€的权力,可问题是实在找不到人啊。
哪怕他登基,那些世家望族也大多只是冷眼旁观,并无多少人且来真心投靠。就算他逼迫得狠了,对方也让家中子弟前来出仕。可这些出仕的人在那边划水,祝阿史也没办法。
想多了,祝阿史竟然有些意兴阑珊了。
索性又去找段夫人厮混,如今只有一堆莺莺燕燕环绕,加上段夫人温言软语,祝阿史才真有点他当皇帝了的舒爽感。
一连混了好些时日,终于祝阿史派出去的使臣陆陆续续回来了。
有顺利的也有不顺利的,甚至有路上意外被盗寇给截杀的使臣。这其中最让祝阿史气愤的则是徐侑,他竟然让使臣着妇人衣物招摇过市。这不是在打使臣的脸面,是在打他的脸面啊。
其中最顺利的是前往青州的使臣,不仅接下了史称的圣旨,愿意名义上承诺做齐臣,竟然还意思意思地送了使臣一批粮草,说是对祝阿史的祝贺。
这算是难得的好消息,祝阿史就问了青州现在是个什么状况,竟然这么好说话?
这些天来回报的使臣大多灰头土脸,祝阿史这脸都快被打麻木了。此刻听到青州这么上道,恨不得立马再下个圣旨封对方做个高官,也让对方乐呵乐呵。
使臣当即说了起来。
青州这地方现在很乱,几乎到了十室九空的地步。
当初李巍跃在冀州造反,席卷了一大批的流民到处抢劫打仗。再后来朝廷多少也派人来攻打李巍跃,又把冀州给打了一遍。冀州挨靠着青州,这一打起来,青州也被波及个彻底。
可问题是当时的大教无食教也打算造反,结果被李巍跃意外抢先。之后无食教为了争夺地盘,也是在冀州、青州抓紧造反,这两地又被祸害一遍。
之后寇德太后让徐侑出幽州平乱,徐侑死要钱,仗着太后旨意狐假虎威,出了幽州就开始搂钱。这冀、青二州又是重点遭殃地区。
可以这么说,这两州这些年寻常的平民都死得差不多了,有能力的世家望族要么为避兵灾前往他处,要么自己招兵买马成了个小军阀。
这种情况下,齐国史称为什么这么顺利呢,因为现在青州最大的一股势力是一个叫做马义的大将。
这马义早些年可能没听过,可如今青州的人早对他如雷贯耳。
他原本是无食教小良师,后来又跟天师结拜,自己也得了地君的称号。无食教败北后,天师就把整个无食教跟唯一独子都托付给了他。后来为给无食教复仇,他又投靠郭€€,可惜郭€€也死在了李氏手中。
马义无奈,只能收拢无食教跟郭€€兵马,一路外逃,最终到了青州。
这青州的州牧早些年就死在了乱军之中,之后朝廷派的大臣也不敢来上任。所以名义上是有州牧的,但这个州牧现在窝在老家没来。也就是说,青州相当于无主之地。
这下好了,青州的劫匪、盗贼极其多,更有兵马互相攻讦占县占乡。这么多年来,一共有三股最大的势力。
其一是青州原来的一些府兵、衙役组成的,领头的是上个州牧的妻弟,自封大将军,占据了安乐郡跟栖国郡。其二是一群盗贼做大,自称黑风寨,也是占据了两郡。第三就是无食教的人,当初无食教的名头也是席卷各州,有不少人响应而起,打的就是无食教的名头。
就算天师等人大败而亡,可冀州、青州还是时不时有人就以无食教的名头揭竿而起。
原本这些所谓无食教的人也就是借个旗号,可马义来了就不一样了啊。而且他还带着属于郭€€的精兵跟将领,轻易就收服了这些没见过面也不熟的无食教同教之人。
再之后,马义在秦钦等大将的帮助下,直接攻破所谓黑风寨,连收两郡。再给他一些时日,他都好做青州牧了。
可马义哪里肯啊。
他有自知之明,这青州跟冀州就算拿下又如何,现在是地荒粮没又少人,有了这两地也没有争霸天下的资本。反而是真上去了,以后他就跟郭€€一样,不死也得死。
所以马义死活不肯做青州牧,反而一直说他的目标就是给无食教还有郭€€复仇,这些身份地位压根不在他眼里。
使臣说起这些的时候,还对祝阿史叹道:“圣上,如今天下纷乱,人心皆为一个权字。唯有马公,始终忠心如一啊。”
祝阿史听了,也对这个马义大有好感。
使臣又说道:“马公说,若圣上愿意助他讨伐李氏,这青、冀二州,他都愿意双手奉上,也算是了了他一生所愿。”
“好一个忠心为主马道之,若天下的臣民都如他这样忠肝义胆,我又还担心什么家业不能千秋万代相传呢。”
祝阿史记住了马义的名字,而后又去见了这些天归来的张仁。说是张仁回来半路就生病了,等到了洛京已经起不来身,只能回了家中修养。
多事之秋啊。
在祝阿史头疼登基之后要处理的各种后续事宜时,李昀拖到现在的年终大会终于要召开了。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凉州就会格外热闹。不仅是各地郡守、县令要上武威郡述职,关键是那些乡长、三老也都会来。
今日的武威郡城门口格外的繁华,一辆辆的马车、驴车甚至还有推拉的那些板车等时不时就把城门口堵住。既然城门被堵住了,就时不时有人掀开帘子下来走动走动。
这段时间一直在赶路,路上也憋屈得很。
不时就有熟人见了彼此打招呼,然后上上下下打量自己的好友。有的一年多没见有的是从书院离开后就没再见过面了。
此刻遇见,内心大多十分感慨。
主公对官员的要求一直是下到基层下到基层,只有切切实实地去了,你才能知道下属乡民真正的困境是什么。
不说以后,但至少这些年培养出来的官员大多出生底层,可能没有大才或急智,但做事很稳,主打一个脚踏实地。
“耿忠,耿忠……”
陈谦在城门口笑着跟车夫道别的时候,就听到有人一声声叫他。
“郭大娘。”陈谦欣喜地扭头,果然看到郭大娘带着几个小厮在那边挥手,怕是等了有好一会儿了。
“耿忠,小公子知道你今天差不多到武威郡呢,特意叫我出来买菜的时候在城门口等等你。小公子说你们有儿时的情谊在,别为了避嫌生分了。你这些年读书、做官,小公子都看在眼里。今天就去李府吃饭,客房也给你收拾出来了。这些天武威郡人多,你住客栈都不一定找得到。”
陈谦早不是小时候那个瘦骨嶙峋只为求一份活路的狗子了,这么多年读书明理,心性早已沉稳。
可此刻听了郭大娘的话,还是忍不住眼睛一红。主公对他们家的恩德,真是万死都回报不清的。
郭大娘也跟小时候一样,嘀嘀咕咕说陈谦瘦了很多,又说当官也辛苦。然后又一路跟他聊了一点小时候的趣事,那会儿的陈谦看到肉就眼睛放光……一路说一路笑……
这些人离开后,一辆驴车上下来一风尘仆仆的女子。虽穿了男子衣着,可也只是为了走路便捷,容貌体形没有任何遮掩,一眼也能看出此人就是女子。
一年多的为官生涯,凌薇的心态也早有大变化。她还记得当初跟好友曼儿告别,如果曼儿早已嫁人,同她也几乎不再联系。虽然如此,可凌薇也没什么后悔。
听说燕氏女子燕筝在主公对羌人用兵之时立下战功,如今也是主公的重臣之一。主公果然如他所说,并不局限女子在朝堂的发展。既然如此,凌薇整理了一下衣着,内心暗暗以燕筝为目标,一步步向着自己定下的理想走去。
第192章 世人皆厌之,可我愿往
凉州的这场年会一直拖延了初春,如今的天气还带着几分寒意,可若是身强力壮的行伍之人,此时倒是已经穿少了衣物。
€€€€噔噔
武威郡拥挤的城门口稍微被守兵分开了一些距离,一数百人的军队在前方开路。早之前就有传令兵率先报备过,所以守兵看到这军队也不显得慌乱。
疏散人群之后,守兵颇有些羡慕地看着穿着统一制式衣服的士兵。这些可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好儿郎啊,他们这些做守卫的大多都是体能差了一些被淘汰下来的。如今都说想要建功立业,要乡里乡亲都以他们家为荣,自己又不是读书的料子,最快的渠道就是凉州当兵了。
在守军羡慕中,这支穿军队慢慢进入城门,而他们之后则是一辆四匹马拉的马车。马车外表看着不算华贵,只是看车轮印子就知道这马车很吃重。
有眼力劲的人一看就知道马车车厢都用了铁片打造,可以有效防御冷箭攻击,想必这马车之中的人十分重要。
进了城内,这群护送的士兵就完成了任务。很快有人手执军牌让军队回军营复命,而身后的马车自然也有人来接应。
“这就是凉州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等马车停稳,就有人稍微掀开帘子,一老者慢慢从马车中下来。
这老者一身儒士大袍,头戴一顶前高后低的进贤冠。人看着有几分威严,可更多还是肃穆中带着几分儒雅,看着就知道是个学识渊博的人。
“吕公,一路辛苦了。”
来的人不是旁人,赫然是前司州州牧吕范。
他快速投靠李复之后,官印什么都交接的特别干脆,可接下来最麻烦的就是这个吕范要怎么安排了。人家是送了半州之地,对吕范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这次刚好年会,吕范也要见见李复父子。
除开骞辅跟邓羌实在走不开,骞珏则是勉强抽身出来,另外让邓羌的副手殷亮护送,一路把吕范平平安安送到了凉州。
吕范一路从司州到雍州再到凉州,凉州的治理他看在眼中。
一路看一路感慨,只觉得这次把司州送给李复父子是做了最对的一件事。纵然这样的做法对不起梁国,可他也算是对得起司州百姓了。
“吕公?”骞珏看吕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笑着叫了他一声。
回过神,吕范失笑道:“乱世还有这样的光景,真叫我迷了眼。这次来了凉州,我怕是不想走了。”
吕范这话是真心。
他本就不是司州人,当初是入司州为官。后来梁国大乱,他老家也是兵灾四起,吕范才把家眷都安置在了司州。
本质司州也不是他老家,那吕范住哪里都一样。
再说凉州看着太繁华了,一路看过来,不仅武道昌盛,文气也十分浓郁。吕范是个擅长当太平盛世官的人,他哪里不喜欢这样的氛围。一想到以后在凉州吟诗作对,开学收徒,再与友人游山玩水,实在美哉。
骞珏此时听了,立即道:“那肯定好,凉州有了吕公,文气更盛几分。”
几人客气了会儿,竟然发现郑左生来了。
郑左生原先可是梁国的太学的博士仆射,官职不高,可在读书人心中的地位高啊。看到郑左生,吕范都得客气客气,不能拿大。
俩人一阵寒暄,吕范欣喜道:“早听闻郑公来了此地,没想到今日就见到了,还劳烦郑公来接我,真是让我受之有愧。”
“吕公为生民计而不顾个人利益,请愿让出司州,这才让我钦佩。吕公你大约还不知晓,自从吕公你的事迹传开后,咱们凉州这边的报纸还有酒楼说书人可都在传唱吕公。
还有文人墨客写了《吕公传》的戏曲,咱们这儿的大笑曲楼都已经开始排演了,吕公有空可以买张票去看看。”
吕范一脸蒙圈中,郑左生就拉着他去府衙,一路上把准备好的报纸直接递给了吕范。
吕范一路看一路脸红。
不是害羞,他纯激动的!
要说这些纯文士的人最注重什么,名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