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人,临死之前得知皇帝谥号赐下来,一旦知道是个好谥号,那真是大笑而去的。为什么,那就是因为谥号一定就相当于盖棺定论了,好谥号就意味着给他一生做了总结了。
吕范对权力不留恋,可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就被人传唱,更别说李氏以后要是真成了,他这《吕公传》必然流芳千古。
吕范是真没想到,这李氏竟然送他这么大一份礼,这这…他真是激动得都不知道说点什么了。
一旁郑左生一看就知道,很好,稳了。以后就算有人说什么,吕范也会绑死在李氏的船上了。
主公的手段还是高明啊。
本来是李氏要敬着吕氏一族,毕竟人家送了你这么大地盘。哪怕以后吕氏一族做点什么事,李昀能不动肯定不能动他们,不然显得太过刻薄寡恩。
可现在一来,情况已经反过来了。
李昀给的荣耀对读书人而言,那是无可比拟的,反倒是你吕氏…得了这样的名声要是之后仗着恩惠做其他事,这可不地道了啊。
这是阳谋,没看吕范高兴得不行么。
郑左生一边想,一边心里也有些酸溜溜的。
这样的名声,谁又不想呢。也不知道他死的那天,世人对他的盖棺定论究竟是什么。
有了扬名之事作为开头,而且郑左生这样的名望之人全程陪同,吕公见到李昀之后根本不敢拿大,表现的相当客气。
不仅如此,他还一个劲儿夸李昀少年英雄,其后就表示他来了凉州就不走了,麻烦李昀赶紧把他的家眷从司州接来,他要在司州养老了。
这是好事,李昀一口答应。顺带,李昀还给了他四方书院一个荣誉教授的名称,让他抽空也去教教弟子。据说吕范文笔也挺好,那到时候跟郑左生一样,一起给他当御用笔杆子好了。
宾主皆宜后,吕范果然第二日就搬去了李昀给他安排的宅子。然后一连几天到处拜服孟幞、崔定这些有名望的大儒,见完人就去酒楼听说书人讲他的生平,那叫一个乐不思蜀。
“不错。”李昀放下锦衣卫送来的情报满意地点点头。
吕范这事就算是敲定了,随后李昀又让人把陈谦去叫了过来。
“主公。”
李昀跟狗子已经有一年多未见了,上次见面还是狗子考试过关,从而被外派去当县令。在一群合格的学子中间,李昀匆匆见了一眼。
如今的狗子也已经改名叫陈谦,他跟李昀其实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可唯一不变的就是陈谦还跟小时候一样,对李昀真是忠心耿耿。
“坐。”
李昀打量陈谦,他上任之后做事很用心。除此之外,陈谦的性格如今跟范旭比较像,那就是他不太跟其他官员来往。
早些年读书的时候,因为知道他是李昀小时候的玩伴加陪读,不少人聚拢在陈谦身边过。幸好他醒悟得也快,从虚假的繁荣中清醒,一心读书去了。
那之后,陈谦似乎很少跟人深交,只专心做自己的事。他不算顶级聪明,可韧劲、忠心一样不缺。
“陈谦字耿忠,名跟字都是你自己取的。”
陈谦点头道:“主公小时对我说过,名字是自己的,您就不为我取了。等我长大读了书,自己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李昀点点头,随后道:“陈谦,我不打算外放你出去做官了,我想你去做另外一件事。”
陈谦立即起身应道:“喏。”
“你不问问我是什么?”
陈谦越长大越质朴,他的俸禄不低,毕竟李昀这儿用高薪养廉。可陈谦大多俸禄都寄给了家中父母,加之家中那些田地,陈家早就过上了富足的生活。
可陈谦此刻一身简单的文士袍,因为经常下乡辅助乡民耕作,人更是显得风尘仆仆。
此刻他双手低垂,沉声道:“昔年曹公不敌刘皇叔,大战之时军中缺粮,其谋士程昱见此就将人肉晾晒以做肉脯充饥。其后,程昱于世人眼中名望大跌,刘皇叔再定汉家天下后,程昱更是遭难而死。”
“主公,程公之名世人皆厌之,可我愿做第二个程公。”
李昀一愣,一时也很受感动。
陈谦是在告诉他,如果需要一把刀,他愿意做这个人。虽然刀用多了会引人反感,可最后只要丢掉刀,他就可以责怪都是刀的问题,错不在他。世人对统治者总是会格外宽容,会轻而易举再次对他歌功颂德。
“你我小时一起玩乐,你也知晓我的性子,我必然不是过河拆桥之人。你陈氏不负我,我也定然不负你陈氏。”
陈谦只是拜服的更低。
李昀对他家的恩惠,他是百死都回报不了的。
李昀也不再多说,只是告诉陈谦,接下来要调他入锦衣卫。赵越毕竟要长久护卫在李昀身侧,而且他之前也把摊子铺好了。现在锦衣卫的事越来越多,赵越有些料理不过来了。
可锦衣卫是李昀的耳目,这事一定要交给性格合适又极其忠心之人,思来想去,李昀真觉得陈谦特别合适。
虽然历朝历代来看,这种类似‘人主’爪牙的组织首领大多没什么好下场,谁叫他们掌握的秘密太多。有时候除开‘人主’不放心他们,他们自己也把持不住一些钱权美人之类的腐蚀。
李昀不想开国就杀功臣,他不想改变初心,也只希望这些一路陪他走过来的人也都不要改变初心。
不过这一切也只能在时间中得到见证了。
跟陈谦商议完毕,让赵越带他出去开始接手锦衣卫事务后,李昀就在案桌上写下了孙亚、奉唬四字。
算算时间,他们也该到司州了。
第193章 偷袭,直扑祝阿史老巢!
浩浩荡荡的士兵鱼贯而行,一路上只剩下沉重的脚步声却没人说话。
如今是初春,天气倒是好了一些,可早晨还有晚间还是冷。最前面领军之人穿着冰冷的甲胄,连日行军,脸皮上起皮得厉害,不过他倒是不在意,相反看着心情还不错。
一路行军至中午,领军之人才下马道:“仲文,这段时间你适应得怎么样?”问话之人不是旁的,赫然是曾经郭€€的大将孙亚。
郭€€手下的文武大臣也不算少,孙亚是难得的帅才。还有亲卫营的黎€€,那真是堪比古之恶来,可惜为了郭€€死战不退,最终被凉州士兵耗死。
李昀虽然可惜,不过当初一轮下来也收获了不少人才,总体还算满意。
这孙亚投诚之后,对他的用法跟宋继这些匪徒不同。主要宋继这些人江湖气太重,大多不识字更不懂军规。现在的凉州军军纪很不错,哪怕宋继这些人误打误撞立下了大功,那也得去四方书院读读书。至少字要认一点,然后把军纪给他背熟了。
而孙亚这批人只是去书院紧急培训了一下,主要是了解凉州军队的管理模式。他们原本就是世家出身,见识不凡,人更有毅力。大致了解凉州的官场后,李昀就把他们几个放去了军队。
此刻孙亚身侧之人就是奉稷的侄子奉唬,俩人这回连过年都没在家,早早就在李昀的密令下带兵动身了。
奉唬年轻,好些时日的急行军他也精神十足。
这会儿吃了一口干粮,囫囵道:“很好,我在凉州军营待了半个月,总算知道郭公为什么败了。”
听到郭公二字,孙亚内心还是有点叹气。
奉氏总说郭€€最后怀疑他们私通外敌,而且奉氏中人被郭公的长子杀了不少,哪怕是嫁给郭公做填房的奉氏女子,也是在混乱中被杀了。
奉稷跟奉唬这些人有怨言没什么,可郭€€到没对不起孙亚。即便如此,孙亚也不能硬着头皮说李氏不如郭公,只是郭公少了几分运道。
奉稷扭头看向前面的行伍队伍。
那些士兵一连行军多日,没有一个人有怨言。相反这些年轻的壮年男子虽然面露疲惫,也因为半日急行军体力消耗过大,大口大口吃着干冷的硬饼。但神色依旧坚定,偶尔与同泽说话,也能听见略带激昂的声音。
士气可用啊。
一刹那,孙亚不由想郭公真是倒霉啊,怎么就跟主公是邻居,早早就惹到了这么可怕的敌人。
“郭公败得不冤。”
奉唬哼了声,“可不是,要是以前,这样的军容面貌那得是精锐才有的,可你看看咱们凉州,普通兵都是这样,别说精锐中的精锐了。”
孙亚赞同地点点头,又笑道:“奉公如今看重你,出发之前还特意叮嘱我,让我照顾你几分。等上了战场,你自己注意一点,不要被哪里的冷箭射中,枉送了性命。”
“知道。”
奉唬咧嘴一笑,世人都以为他爹的死他会怨恨奉氏,当初马义这些人都怀疑他是不是真担心被抓的奉稷。只有奉唬知道,他是真看不上自己亲爹。
那个男人不配当他爹,奉唬印象中他就只知道窝里横,打他娘又玩女人,还喜欢喝酒赌博…被逐出家门是他活该。
虽然奉家在他少年时期不怎么关注他,可吃喝也没短了他,真生病要支点钱找大夫也都是给钱的。他跟他娘偏居小院,虽然被人无视,可日子也过得舒服,他没什么好怨恨的。后来奉稷带他在身边教导,他是真心把伯父当亲爹看。
现在奉家平白遭受大难,伯父原本还嫁过女儿给郭公,跟郭公牵连甚深。如今投靠凉州,却也不好过分亲近,否则名声上太难听。
他伯父不便在李氏攀登高位,那就只有他了,建功立业的心在奉唬心中前所未有的强烈。
以后不仅能让奉家人知道伯父没看错他,他也不是白眼狼。更重要的是也让他娘高兴高兴,知道他出息了。
孙亚跟奉唬聊了几句,却又分神想到他离开时主公的神情。
那真是全然的信任。
要是不信任,主公怎么会让一个投降才几个月的降将直接外出领兵,甚至为了让他指挥军队方便,还把奉唬这些原先认识的故旧一起安排给了他。
临行前,主公更是同他说道:“此行打的就是出其不意,虽然有邓羌接应,也有吴期干扰。可你毕竟直捣腹地,很容易引来祝阿史疯狂反扑。若事不可为,切记性命为重。只要尽心尽力了,又非违法乱纪而出差错,我凉州从不因败而治人之罪。”
孙亚早已而立,加上多年行军生涯,情绪很难撼动。加之当初郭公也待他不薄,可不得不承认主公说这些话的时候,孙亚眼睛还有些酸楚。
君上如此,他也唯有以命相报了。
他孙亚已经败了一次,降了一次,他不允许自己再换第三个主公了!吃饱喝足,孙亚又吩咐下去,让士兵们抓紧休息,因为前面就是山河关了。
山河关地处险要,如果是太平盛世,此关的重要性倒是还好。可如今的天下纷乱的割据时代,那此地就是兵家重地。不是别的,而是过了此地后面就是畅通无阻的洛京!
祝阿史如今以梁国旧都洛京为他齐国首府,这要是出其不意被李昀直接打过来,他恐怕就要跳脚了。
早在郭€€大败,李昀就已经在谋划之后的事了。谁知道后面祝阿史抢先登基又派使臣上门,刚好也给了李昀光明正大的借口。
此次偷袭,李昀不敢说毕其功于一役,可一定能让祝阿史乱一下。
如今的天色还是暗的比较快,孙亚估摸了下时间,现在应该才申时左右,还可以再等等。
孙亚倒不担心夜盲症这个问题,他早调查过军中情况。凉州兵入选很严格,而入选之后在吃食上主公从不亏待。加之凉州神医吴祢专门写了药方,就是专门治夜盲症状。
如今凉州士兵中,真到了晚上跟瞎子一样的人几乎没有。又过了两个时辰左右,孙亚这才朝奉唬一点头。
夜色幽静,这个时代也没啥路灯什么。
山河关四周都是沉沉的山暮,唯有关隘之上零星几个火堆燃烧着。白日间,孙亚也派了斥候查看。
这守关士兵大多懒散,要不是因为山河关本身险要,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孙亚压根不会这么小心。
夜晚冷风中,奉唬带着数百人就往前摸去。
不是别的,他们是去安置炸药的。这东西上次用的特别好,那响动简直了。这次据说还改良过了,威力更大了一些。
不过主公说过,通过实验来看,目前这种土炸药还没法把实心几层厚的城墙炸开。只是上次祝阿史打进洛京,对山河官造成过一次破坏。这次他们再用这些土炸药去炸炸看城门,炸不开也能让城门晃一些么。
这东西容易受潮又容易爆炸,实在危险得很。奉唬等人是急行军,所以这东西带的也不多。
数百人摸过去,城门上的士兵刚开始竟然都没注意。
他们这些人都是流民出身,稍微会钻研一些的人,或者是祝阿史挑选出的精兵…那肯定不会在此地。
守关又危险又没什么好处。
隔了许久,关上有守兵尿急,本打算直接解裤带往下尿。谁知道一凑近城墙外,这才看到下面有影影绰绰的什么东西在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