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楠绩连忙从李承铣身上滚下来,麻利地跪到一边:“皇上恕罪!”
李承铣理了理衣服:“起来吧。”
林楠绩这才起来,又恢复了鹌鹑一般的坐姿,只是这次脖子缩得更紧了。
【我这手,怎么一天天的尽干些亵渎龙体的事呢?】
【不能再这样了。】
【小心脑袋搬家啊。】
李承铣端坐着,长眸的余光瞥向林楠绩,一脸检讨的神色。又瞥见对方耳廓脖颈红红的一片,目光停顿住,有些移不开眼。
没想到林楠绩对自己如此求而不得,竟然时时刻刻都克制着肢体接触。
真是……好不自制的小太监!
联想到此前林楠绩……堪称放浪的心音,李承铣看向林楠绩脖颈的视线越发复杂。
就这么想和他接触?
胸中因林楠绩和司南浩、陆乘舟交往过密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了。
依照林楠绩此前的行为,多半和想去公主府一样,是给自己找的借口。
更诡异的是,方才在春风明月楼里,那两个举子说他和林楠绩断袖时,他竟然诡异地沉默了?
没有震怒,而是下意识思索。
李承铣越想越觉得不对。
不对,他身为九五至尊,有容人之量。
他又是林楠绩的主子。
主子见手下危难,焉有不救的道理?
没错,正是如此。
李承铣紧紧抓着扇子。
林楠绩只觉得落在自己脖子上的目光有如实质,目光越发惊恐。
【狗皇帝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的脖子看,难道想让我人头搬家?】
【果然因亵渎龙体生气了。】
林楠绩很想抬起手把脖子捂住。
李承铣整理了一番心情,收回视线,慢悠悠道:“这次先记着,下次再敢这样,板子伺候。”
林楠绩双目圆睁。
【我的板子都累积两次了,真打的时候不得屁股开花?】
【不行,还得找个机会溜。】
李承铣目光一沉:“要是敢乱跑,大刑伺候。”
林楠绩:【!他是会读心术吗!】
两人在马车里说着话,车厢外头的汪德海和敖敬川惊了,眉来眼去地传递信息。
敖敬川动动眉毛:原来皇上这么平易近人,刚才都那样了,都不罚?连板子都是积攒到下次打?
汪德海摇摇头:皇上素来赏罚分明,不过对林楠绩确实有点反常。
敖敬川惊叹:原来这才是御前红人,我还以为我够红了呢。
汪德海白了他一眼:你小子还太嫩了些。红不至于,倒是很黑,像卤蛋似的,这夜里都瞧不见人。
敖敬川双眼瞪得像铜铃:你个老东西!骂谁呢!
回到宫里,已经是半夜。
林楠绩在宫里的直房洗漱过以后,仍然睡在紫宸殿外间的矮榻上。
因着连续九天的巡监,林楠绩身心俱疲,刚沾着榻,就睡了过去。
李承铣也睡了,但他睡得并不安稳。
他做了个梦。
梦里一会是众多举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齐声大喊:断袖!
一会是太后泪如雨下地说:哀家宁愿没生过你这个孽障!
李承铣想要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来声音。
接着他被一团浓雾围住,他往前走,不知道在找寻什么。
等到他精疲力竭之后,眼前突然出现一辆熟悉的马车。
他下意识登上马车,看见马车里有一个人,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清透的眼睛。
那人身形怪异,如蛇一般极度柔软,四肢皮肤白皙细腻,暧昧地缠在他身上。
李承铣不知为何,竟然觉得口干舌燥。
不知不觉,面纱扯落,李承铣屏住了呼吸。
面纱下露出一张俊秀的脸,令他熟悉又陌生,那双黑而迷蒙的眸子看着他:“奴才又亵渎龙体了,皇上切莫怪罪。”
李承铣猛地惊醒,手指紧紧抓着身旁的被子,额上沾满薄汗。
接着,他脸色微变。
因着身下异样的感觉。
第二天,天色大亮,林楠绩才醒过来。
算算时辰,李承铣早已上朝去了。
林楠绩连忙翻身下榻,谁知刚出紫宸殿就撞见李承铣回来了。
林楠绩连忙跪在一旁。
李承铣穿着明黄色朝服,靴子踩在灰黑色的地砖上,步伐沉稳地从林楠绩身边走过,直接进了暖阁。
不多时,暖阁里传来奏章摔到地上的声音,和毫不留情的斥责之声。
紫宸殿里气氛降至冰点。
众人大气不敢出。
林楠绩跪在原地。
【今天怎么这么不高兴?谁又惹他生气了?】
【昨个儿不是还好好的。】
林楠绩正不解,汪德海走到他面前:“从今天起,你不用值夜了,皇上让你去御马监当差。”
林楠绩一下子愣住了。
*
林楠绩就这么到了御马监。
御马监,顾名思义是给皇上养马的地方,但也不尽然如此。
实际上,前朝御马监还掌管着内廷兵权,只是现在被大大削弱了。即便如此,御马监也有管理草场皇庄、经营皇店,与户部分理财政的权责。
有产业,还有钱。
可以说,御马监是个相当肥的衙门,不少太监都想挤进来分一杯羹。
但林楠绩不是。
他是个货真价实的弼马温。
林楠绩将草料车停在马厩前,看着马厩里的六匹马,深深地叹了口气。
好一个弼马温啊!
林楠绩撸起袖子,先给每个马槽都添满了草料,顺便摸了摸马培养感情。趁马匹专心吃草的时候,又拿起毛刷在马身上洗洗刷刷。六匹马全不刷完以后,又捏着鼻子清理马粪。
据说这些都是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比人都金贵,这次春狩就要派上用场。
林楠绩不知道它们有多金贵,只知道特别能拉。
他费了半天的劲才将马粪清理干净,身上都被汗水浸湿了。
汗水又混着马味和粪便味,熏得他差点吐出来。
“哎哎,偷懒呢你!”一道尖细的声音传来。
御马监掌管马匹的胡金宝耀武扬威地走过来,“这些马刷干净了吗?马上就春狩了,要是马没养好拿你是问!”
林楠绩瞥了他一眼,没有和他争论,又拿起刷子刷起马来。
胡金宝一脚踩在马厩的围栏上,吊儿郎当地盯着林楠绩干活。
“在这御马监,甭管你以前多风光,多威风,到了这儿,都得老老实实给我喂马!”
林楠绩知道此时不宜顶撞,闷头干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马儿马儿,我也喂了你们好几天了,你们能知恩图报给他一个大逼兜吗?】
【……算了,胡思乱想什么呢。】
胡金宝知道林楠绩之前是在御前当差的。内监们都知道,御前突然蹦出了林公公这么一位人物,颇得皇上恩宠。
但再得宠的人,也有一朝失势的时候。
到了御马监,就得知道他胡金宝的厉害。
他扯长了嗓子:“使点劲儿!没吃饭呢?”
林楠绩手上加大了些力气,只是不搭腔。
胡金宝恼了:“跟你爷爷我摆谱呢!”
胡金宝抽出腰上的马鞭,就要抽打林楠绩。谁知道刚走进马厩,一匹马突然抬起前蹄,直冲着胡金宝。
胡金宝被马蹄当空一踢,肋骨一疼,整个人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