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里这些年,为了吸引各宫主子的主意。他不仅做好本职工作,还学了一手伺候人的功夫,按摩推拿厨艺样样精通。这也就罢了,他还学乐器,学写字作画,学算账理财。】
林楠绩目瞪口呆。
【简直是六边形战士!】
林楠绩沉默了:【确实……很有真才实学,我不如他。】
重新抬起头来,林楠绩已经心悦诚服地看向柳江的背影。
罢了,罢了。
两点睡,四点起他就做不到。
柳江跟在御驾旁边,正绞尽脑汁逗皇帝解闷,忽然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
一转头,就看见队伍后面牵着马的林楠绩遥遥望着他。
柳江唇角勾起。
手下败将,不足为惧。
林楠绩收回目光,又吐槽了一句:【可惜,都这么努力了,还是和谋反扯上了关系。】
【狗皇帝,还是眼瞎。】
李承铣:???
他先是被谋反两个字惊到,京城各处守卫森严,并未发现谋反迹象。
但林楠绩说有,那就是有。
然后是因这一句“眼瞎”,明明被骂了,却生出久违的熟悉感。
*
清早出发,到了午后,队伍才抵达猎场。
前头传来命令,狩猎即将开始。林楠绩和御马监的几人一起将汗血宝马牵到御前,林楠绩摸了摸银夜的脑袋,低声道:“走吧。”
一想到马上要见到李承铣,林楠绩心底有些紧张。
银夜似乎感觉到他的紧张,亲昵地舔了舔他的手。
然而半道上,林楠绩被拦了下来。
“林公公,留步吧,皇上这匹银狮子我来牵。”柳江堵在他面前。
林楠绩心想:【原来银夜有名字,叫银狮子。】
林楠绩抬眸看着柳江:“这马性子烈,柳公公可要小心了。”
柳江轻蔑一笑,声音尖细,泛着阴冷的气息:“多嘴!”
林楠绩松开缰绳,站到一边。
柳江抬手牵过缰绳,就要将银夜牵到皇上面前。谁知道,他牵了一下,银夜分毫不动。
柳江一恼,用了些力气,低声呵斥:“快走!”
银夜扭了扭脖子,缰绳跟着一扯,柳江险些没拉住,当场一个踉跄。
周围想起低低的笑声。
柳江顿时恼羞成怒,使劲拉着缰绳,用力迫使银夜跟着走。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银夜抬起前蹄,高高扬在空中,眼看着就要踢在柳江身上。
柳江吓得脸色惨白,瞬间松开缰绳,整个人跌坐在地上,下意识掩住脸。
好险马蹄并没有踢上来,柳江放下手,看着银夜破口大骂:“这小畜生!”
林楠绩上前安抚银夜:“柳公公慎言,这可是皇上的坐骑,怎可出言辱骂。”
柳江从地上爬起来,噎得浑身发抖:“你给我等着!”
林楠绩一脸无辜:“柳公公,身子如此虚弱,还是少熬夜为好。”
柳江皱眉:“你胡说八道什么?”
林楠绩凑近了,低声道:“眼底粉掉了。”
柳江裂开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小镜子,看到眼下因为衣袖蹭掉而露出的青黑,眼前一黑。
林楠绩看着柳江掩面遁走的背影,叹为观止:【还以为柳公公天赋异禀,没想到也有黑眼圈。】
几人继续牵着马,往御前的方向走。
林楠绩很远就看见李承铣,脚步有些迟疑,还是将马牵到李承铣面前。
接着,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
“奴才见过皇上。”
李承铣长眸锁在林楠绩身上,眼见着对方一步步走近,分外守规矩地行礼。
分明是熟悉的面容身影,却多了几分陌生疏离的意味。
他手指微动,像是要上前扶起。
最终还是冷淡道:“平身吧。”
第五十八章
李承铣穿着一身玄色劲装,勾勒出劲瘦有力的身形,一头乌发束起,显露出一身雍贵凌厉之气。天气和煦,万物复苏,正是狩猎的好日子,然而他看起来却好像并不很高兴,目不斜视,浑身散发着冷冷淡淡的威仪。
林楠绩倍感疏离:
【今天见到狗皇帝感觉格外不一样。】
【有个诗怎么形容来着€€€€恩疏宠不及,桃李伤春风。】
林楠绩后知后觉得咂摸出来:【原来这就是失宠啊。】
林楠绩规规矩矩地抬手,将缰绳托举到李承铣面前。一双漆黑的眼眸老老实实地看着地面,多余的动作一点没有。
哪还有一点活泛气。
【呵,都说帝王翻脸无情,果然是真的。】
李承铣听着这些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理智上,林楠绩不过是个小太监。皇宫里的太监成千上万,随便拎个谁出来都比林楠绩伶俐会看眼色,既不会大庭广众下扑倒他让他在群臣面前狼狈不已,也不会在心里骂他狗皇帝,更不敢肖想着以下犯上。
但在情感上,又有多少人能够面对皇帝能够心思纯然不徇私?
况且,林楠绩虽然冒犯他,但于朝廷,于大齐,却屡次立功。不仅找出科举舞弊主使还天下考生公平,还大败高丽使臣,甚至洗清天狗食月带给他的危机。
就连身边的人,都惋惜林楠绩被罚去御马监。
这些,李承铣焉能不知?
李承铣有些自嘲,自己和昏庸的先帝有什么分别,就因为自己心底那些伺机生长的不能示人的念头,就毫无缘由地惩罚林楠绩。
作为君王,他没有做到秉公处置。
可是他是天子。
不能有不该有的想法。
李承铣没有说话,也没有接过缰绳。
两人无形中形成了僵持之势,周围的人虽然还在交谈,但眼角余光都在暗暗关心中间的变动,甚至不少人替林楠绩捏了把汗。
林楠绩手都有些酸了。
【接啊。】
【自己要的汗血宝马,怎么牵来又不要?】
就在此时,太后的声音响起来:“这不是林公公嘛?榆儿这几天不见你,总是念着要林公公陪着玩。”
林楠绩笑道:“奴才得空一定去给小太子解闷。”
李承铣悄悄松了一口气。
太后又觑向李承铣:“怎么说,林公公也曾有功于皇上,要是皇上嫌他在紫宸殿碍眼,不如让林公公到哀家的慈宁宫伺候,正好陪着榆儿解闷。”
李承铣直接回绝:“不合适。”
太后也不高兴:“你天天忙于朝政,陪不了榆儿多久,怎么的,还不兴别人给榆儿解闷了?”
李承铣被怼得哑口无言。
林楠绩耳朵一竖:【咦?慈宁宫也可以考虑,只要哄好小太子和太后就行了。小太子和太后看起来都比狗皇帝好哄。】
【说不定在慈宁宫待久了,还能去长公主府。】
李承铣嘴角狠狠一抽,说什么对他敬仰的不行,说不得都是说来哄他的。
他闷闷道:“朕自有考虑。”
慈宁宫离紫宸殿不算远,小太子要是每日拉着林楠绩到紫宸殿,他还是得看见,一看见,心里又发乱。
李承铣内心百转千回,纠结苦恼: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个太监。
柳江看着这场面,咬牙上前,一把从林楠绩手中接过缰绳,捏着鼻子道:“许是林公公身上马粪的味道重,熏着皇上了。”
林楠绩:?
李承铣:?
柳江没注意到李承铣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善,谄媚地将缰绳递上:“皇上,时辰快到了。今个儿皇上定能满载而归。”
李承铣一把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林楠绩内心忍不住狂翻白眼。
【呵!狗皇帝真是瞎了狗眼。】
春狩正式开始,众人如离弦的箭,策马奔腾,四散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