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出逃手札 第102章

这么多年,他是生活在什么黑暗版楚门的世界吗?

林郗淮感觉自己的手在轻轻颤动,他知道戚枕为什么说这些。

他们对他的伤害从来不屑于来自身体上的苦。

他想让林郗淮从此无法再相信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他想让他每天都战战兢兢的生活,疑神疑鬼周围是不是有人又在算计他。

他要的是林郗淮自己承受不住,永远活在阴影里,最终走向自我毁灭。

林郗淮竭力维持的话语上的平稳:“所以呢,就这样吗?”

对他一副“不过如此”的态度,戚枕没有恼,他笑着道:“还有最重要的事没有说呢。”

“你也知道,所有的一切都起始于覃卓承想报复你。”

“报复?”戚枕笑出了声,听起来他非常的开心,“报复,这个是最有意思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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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身侧的手被人很轻的牵了下,林郗淮仿佛受惊般,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看着来人。

秦洲晏被躲开的手停滞在半空中,担忧的目光落在对方苍白如纸的脸色上。

正准备说什么,面前的人已经扑了上来,紧紧的抱住了他。

林郗淮开口的嗓音很哑:“对不起,我刚刚就是……有些害怕。”

他不能,也绝对不要按照戚枕所期待的方向发展。

秦洲晏用更大的力气,将他抱了个满怀,是让人最容易产生安全感的一个动作。

热度从对方的身上涌来,林郗淮听到他温和的声音:“不要说对不起。”

林郗淮感觉自己的鼻尖有些泛酸,他轻轻往后退了一步,低着头声音沙哑的“嗯”了一声。

“秦洲晏,我的父母死于一场事故,覃卓承的母亲也在那场事故中。”

林郗淮突然开口道。

秦洲晏一愣,事情发生得太过久远,他隐约只听过,是一场非常惨烈的车祸。

林郗淮看着远方的旷野,怔怔道:“一个开车习惯非常恶劣的大型货车司机,违规装载货物,超速并在路上抢道行驶造成的一场车祸。”

“就这么直直的撞上了我父母的车,他们当场死亡。”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止不住的颤了起来,然后被身边的人紧紧握住了手,他才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力量。

“那辆大货车挤压推行着我父母的车,致使他们的汽车撞上了一位无辜路过的行人。”

林郗淮很早就知道覃卓承的母亲也是死于一场车祸。

只是直到分手那天被戚枕戳破,他才知道那位无辜的行人就是他的母亲。

也是那时候,他知道他们之间还有这样的纠葛。

“其实我知道报复这件事的时候,觉得很荒谬,源头难道不是在那货车司机身上吗?”

“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在想,被失控的货车强制推行的时候,已经彻底失去生命体征的我的父母,他们的错在哪?”

“难道错在那天他们想早点回家看我,开了一辆车出行吗?”林郗淮死死攥着身旁人的手,“他们有好好遵守规则的,他们……他们只是开了一辆车……”

“最后我想,作为受害人的家属,覃卓承在失去亲人的悲愤下恨我,是迁怒,在迁怒我的父母,迁怒我。”

“可是你知道戚枕说什么吗?他说,错了,不是我。”

林郗淮的眼眶彻底红了,积年来的委屈瞬间倾涌而出。

“货车司机也姓林,有个和我同岁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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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市

宁明宇夺过覃卓承手中的酒杯:“别喝了,别喝了。”

他和覃卓承认识了多年,知道他早年过得有多么不容易。

父亲酗酒赌博家暴,是母亲一直护着他,母子俩经常被打得一身伤。

覃卓承颓丧的笑了声:“林郗淮就是那货车司机的孩子。”

“我妈妈多可怜啊,当时她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和那赌鬼离婚,去到了新的城市,明明已经就要是新的生活了。”

那是很寻常的一天晚上,对他来说却很特别很珍贵。

是搬到新城市的第一天,是和母亲拥有希望的第一天。

他在家里等着妈妈买菜回家,结果却等到了一桩噩耗。

“违规装载货物,超速行驶,路上抢道,少一样!就少一样!那该死的车祸或许都不会发生。”覃卓承的眼眶很红,“你说,我恨不恨。”

偏偏那对货车夫妻也死在了那场车祸中,他连恨都不知道恨谁。

这件事过后,他被送回了唯一的监护人父亲身边。

在母亲葬礼上的时候,听说施害者的家人来到了现场,表达歉意。

他的赌鬼父亲笑着指向不远处被大人牵着的小孩,在他耳边恶劣说:

“看清楚了吗?就是他爸把你妈害死了,现在,你还是落到我手上了吧。”

覃卓承不知道,为了方便聚集调查事故详情,那天另一位受害者的家属也来到了这里。

他只记住了那张脸,然后多年之后的大学校园里,一眼认出。

实际上,在接近对方之前,他观察了林郗淮一整年。

这个人成长得真好啊,长得好又聪明,总是处于热闹中,被大批的朋友喜爱簇拥。

笑容太灿烂了,耀眼到有些扎眼的程度。

那时候,他父亲不知道怎么知道他的下落,像是厉鬼一样阴魂不散的缠了上来。

他就站在黑暗处,看着对方脸上的笑。

心里想着,他凭什么能过得这么好?

宁明宇这还是第一次听他说和林郗淮之间的恩怨,一时之间有些唏嘘。

因为有些醉酒,覃卓承的声音很慢:“我理智知道,我不该迁怒,作为孩子来说,他什么都没做,他是无辜的。”

直到一次摄影社团的团建活动,他有个朋友是里面的成员,他被邀请一起前往。

知道林郗淮也去的时候,他同意了。

当天,在山上他们有个时光胶囊的活动。

他在角落里看到对方在摄像机前和朋友笑闹,然后对着镜头说话。

他描述的未来太美好了。

他说,他会有很多朋友,事业有成,身边有相爱的恋人。

山风吹起他的衬衫衣摆,干净敞亮。

抱着一束鲜艳的野花,身后就是已经升上山顶的炽阳,给人笼罩上了一层金灿灿的暖光。

他说,不回头,朝前看。

“啪”的一声,好像有根弦在脑子里断掉。

覃卓承想,原来对方要不回头了啊,他要抛掉以前的事,朝着前面走。

太不公平了。

他一边掐掉那个赌鬼打来的电话,一边想,凭什么受害者的家属要永远活在阴影中,要承受着失去最爱的人的痛苦。

作为施害者的家人,怎么能忘记?!

“他得记住啊,他起码要感到愧疚,他要因自己有这样的父亲而惭愧,要抬不起头!”

“他要奔赴新生活了,那被毁掉的两个家庭呢,我们该怎么办?!”

覃卓承那时候就想,不行,林郗淮的心里得永远刻着那道疤。

对方那么期盼的未来,他来毁掉。

于是,在那座山上,他上前和对方说了第一句话:“你好,我叫覃卓承。”

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喜欢上林郗淮。

对方越是有信念,他就越恨,越是想去摧毁。

可是看着对方一次次站起来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走,他就越被吸引。

这几乎成了一个死循环。

折磨他的同时,也折磨自己。

直到这个现状被戚枕彻底打破。

一道开门声响起,覃卓承抬头看着进来的戚枕,偏过了头。

戚枕拿着刚刚结束通话的手机,带着笑意,仿佛根本不介意对方冷漠的态度。

他有些开心的想,和他有关的故事,应该开始于一个明媚的午后。

那天,覃卓承问他:“你之前说,你和郗淮从小认识,是因为你们的父母熟悉。”

“但建筑师和货车司机,是怎么认识的?”

当时戚枕就愣了下,虽然他没能立马理解对方说的意思,但他还是模糊答道:

“就发生了些意外,认识了。”

回去后,他就问了自己的父亲,认不认识什么货车司机?

父亲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只是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到父亲感叹:

“说起来,林闻和敏瑜当初就是被一个货车司机违规驾驶导致去世的。”

戚枕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然后顺着这个思路对覃卓承进行了试探。

然后得到了一个令他惊喜的答案。

他喜欢覃卓承,憎恶林郗淮,从小就憎恶,

在对方的父母没去世之前,他就拿着被比较,说他的父母不如对方的父母,他也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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