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不掩瑕 第43章

颜言如被一道闪电击中,一下愣在原地。

他无法反驳,尽管这样的类比从云落口中说出来,实在太怪异。

“我带你到另一边去,”云落没再多说,把手电塞到颜言手里,打横抱起Omega,“你在里面开着它,不会黑。累了就睡一觉,很快就会再天亮。”

颜言依旧无法认同他说的话,在怀里轻轻地挣扎。脸上的潮红来不及退,此时又因激动的情绪,气息粗重。

一副极易勾人遐思的模样。

可比起心跳加速,此时令云落更不安的,是他竟然心如止水。这样的Omega落在眼底,他却除了担忧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喂,里面很黑,帮我照下路啊,”他颠颠怀里的人,轻声嘱咐道,“等恢复了力气,如果觉察到哪里不对,什么都不要想,就只管跑。往哪里跑都好,只要离我远一些。”

“我不跑。”

“所有遇到过的东西都是冲我来的,只要离我远一些,就不会有危险。”颜言还要张口反驳,被他打断,“听话。你不要出事,安全出去,等安歌回来。”

那个名字被提及,颜言安静下来。

云落将颜言放在一块还算平整光滑的石头上,正要脱下身上的外套留下,却想起那原本是属于弥隅的东西,于是手又顿住。

他就这样转身,最终消失在那一束手电光的尽头。他听到身后颜言又轻声叫他的名字,却终究是留他不住。

另一边的洞腔里,果然再次溢满了浓烈的焚香味。临走进去前,云落又看了一次头顶的倒计时。

距离弥隅上次发作已经过去了三个半小时,几乎和机械音所提供的情报丝毫不差。

如果他推测得不错,再几个小时后,天就又会亮了。

他的手在腿侧的短刀柄上握了握,向外抽了一半,最后还是塞了回去。

没向内走上几步,有人以迅捷的速度扑了过来。弥隅的五指几乎嵌进云落的手腕,一用力,将他甩在洞腔的角落。

弥隅骑到他身上掐他的脖子,瞳孔没再变成吓人的深红色,却和发了疯没差:“云落,你他妈的还有没有良心!你自己想我这一路有没有害过你!”

云落的后背着地,痛感却不明显。他轻微动了动,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垫在了身下€€€€是他自己的军装外套,被弥隅换过去的那件。

自从到了这里,弥隅确实没对他和颜言做过任何有所图谋的举动。相反,袭击他们的白虎命丧弥隅之手,守在洞口的那两只野狼也是弥隅提前抵达击毙。

甚至于,面对狼群的围剿,扑至他身前替他挡下一击。

还把完好的外套换给他,理由仅仅是这样“不容易受风感染”。

是他在情况不明时因无端的猜忌自行注射了Beta抑制剂,在需要决策的关键时刻被个人感情所左右,做出了并不理智的决定。

是他一步一步把弥隅亲手推到了如今这样的险境里,又见死不救。

他试着抽出手腕,奈何弥隅的力气又大了些。暴躁的易感期,再加上本就处于爆发边缘的愤怒情绪,如今就算两个自己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云落终于抬头。洞腔里十分昏暗,那支抑制剂带来的副作用也尚未完全消除,视野依旧模糊,他看不清弥隅的脸,因此有了些自欺欺人的轻松。

于是他不再尝试抽出手,强忍着痛楚,对面前的人说:“如果你死了,我用我的命给你赔罪。对不起,颜言是意外被卷到这件事里面的,我必须保证他万无一失。我...没别的选择。”

“我死了,我们之间存在的连接也不会让你独活。现在这样表决心,哄我?”弥隅冷笑一声,将他的双手叠在一起置于头顶,转而又钳他的下巴,“给情敌护好了心上人,再同我‘殉情’?云少校,真是了不起。”

云落无暇去咬文嚼字地计较“殉情”这样的措辞是否合适。他在一片昏暗中艰难地辨认,十分肯定弥隅的瞳孔已不见一丁点红色。

他好了吗?易感期结束了?

没有的。弥隅说话间喷洒在他的脸上,依旧烫得惊人。

那怎么回事?弥隅的瞳色正常,说明此时至少神志尚存。如果一切都是清醒状态下做出的行为,为什么还会...云落被死死困住动弹不得,弥隅越靠越近,直到温热的鼻息盖上他的眼睑。

没错了。他在一片迷蒙里终于看清,弥隅的眼睛里闪烁着报复的快感€€€€不是受本能操纵的不可控行为,而是在意识十分清晰的情况下,有意为之。

云落根本无暇思索弥隅如何在发作两次后突然找到了自控的诀窍。或许是他真的天赋异禀、自控力超群,可这些都已经统统不再重要。

那一股焚香味此时像被晒过了头,随着他的呼吸迅速扩散到血液里。那一日在病房里只十分轻微的感觉一下强了千倍万倍,曾经的毛毛细雨瞬间变成灭顶的巨浪,他没有循序渐进去适应的机会,被从头浇到尾,狼狈不堪。

军装掩盖下的小腹突地如过电般抽动。云落实在太过难堪,想要将双腿并紧。

弥隅却在这时挤身过来。

“云少校从刚刚就突然变得很听话,为什么?我说要你的命,就给?”

身上的火被弥隅冰凉的指尖撩得更旺,处境却雪上加霜。

云落的腰精瘦,皮带收紧到最后一颗扣眼,平躺下来时裤腰与小腹之间还是能留出一指宽的缝隙。

“云少校慷慨,我却还不想死。又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什么...办法?”问出口云落就后悔了,他自己都能够清晰地听到这简短的几个字尾藏着的颤抖。

并不是源于心理上的恐惧,而是某些生理上的反应,陌生、可怕、难以自持。他脑袋空空,完全想不到如何应对,毕竟军校从来不教这些。

弥隅比云落好不到哪里。此时汗水打湿他过长的发,前额的耷下去,挡住了眼睛。耳后的就紧紧贴在后颈上,沾染着已经发黑的血污。

“当然是标记了。临时标记没用,永久标记总有用。”弥隅把遮挡了视线的黑发撩到脑后去,俯身贴在云落的耳边,“啊,或许也不需要永久标记吧,说不定只是进到生殖腔里就可以呢...”

【作者有话说】

有删减,但不多。

第63章 不良夜

果不其然,云落落在他掌心的侧腰传来轻微微的颤抖。弥隅心里的快感骤然升起来,那样教条死板的人,恨不得每分每秒都奉献给军队,哪听过这些。

在战术和战略上,云落看似老练得无人能及,可在另一些方面,却又生涩仿佛少经人事。

F区那些夜夜闪烁的灯牌,每五个里就有一个做的是见不得人的营生。弥隅住的那间棺材房隔壁就有一个,Beta与Beta之间翻不起剧烈的情浪,连传到他这边来的叫声都勾不起人的兴趣。

他嫌脏,从未去过。

弥隅自诩也不是什么经验丰富的人,但F区鱼龙混杂,他独自流浪过一段时间,耳濡目染,光靠听的看的未必能应付那一晚酒吧里那些莺莺燕燕,在云落面前却足够用。

云落听及“生殖腔”三个字时,显然会错了意,一瞬激动,想要起身:“你不要动他!”

弥隅微怔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是云落误会他要去找颜言泄欲。

这是个他未曾想过的方向,却觉得格外有趣。于是他顺着云落的话,沿腰线将衬衣的一角推了上去:“不让我动他,那不如云少校亲自来?”

话说完了,尾音却落在指尖,在腹部的薄肌纹理上来回描画。

“Beta不能被标记的。你之前做过的那些都不能作数...”云落压下话音里的颤抖,因一下变得太过平静,反倒破绽百出,“不论你向我体内注入多少次信息素,都无法彻底解决你的易感期,你应该能感觉出来...”

“确实,”弥隅附和着从他的身上起身,“那不如直接去找Omega,总归更保险些。”

才站稳身子,却被人拽住胳膊。

他从未听过云落那样的语气,洞穴里太黑,没有光照着,那些话听起来只要落地就会碎掉:“我的腺体...给你咬。作用不大,但你可以多咬几次...你不要过去,怎么都行。”

他的话甚至因为焦急,让弥隅听出了些语无伦次的慌乱。

弥隅戏弄的心情一下消散了,反而有些说不出的不痛快:“怎么都行?”

云落沉默的片刻里,弥隅眼看着他把自己的嘴唇咬过了一遍又一遍。而后细若蚊蚋的声音出来,却没有一丝犹豫:“怎么都行。”

弥隅一把握紧了云落。那里被突然袭击,猝不及防地跳了一下,撞上发烫的掌心。

他的情绪膨胀到近乎要炸开的极端,比被围在军区大门、以为被云落背叛的那一刻更甚。

他咬牙,从嘴里挤出细密的刀子,每一把都精准落在云落身上:“那我说要你现在张开腿给我上,是不是也行?”

云落依旧在抖,却陷入了沉默。

恪守军规的少校一向令行禁止,不行的事就是不行,他的拒绝说得比谁都坚决。

唯独那些说不出口的准许,只能用沉默粉饰。这样的准许看似遂了弥隅的意,烧出的火却越来越旺,渐趋燎原。

他的心是无边荒原上的一株孤零野草,经不起这样的烈火弥漫。

那么骄傲、意气风发的云少校,从不肯低下头和谁说话,此时却正为了第三个人,以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不惜以自己做交换,要他不要到另一边去。

弥隅蹲下身来,释放出的信息素几乎压得云落喘不上气:“颜言是你什么人,你这么护着他?你喜欢他,他喜欢你吗?最后能与他订婚、相爱生子的会是你吗!你云少校是什么人,那么得意,人人都要抬着头看你,你却为了他在这里低声下气地求我?你看清楚,我他妈是F区来的低贱种,配不上你的乞求!”

弥隅的怒意不减,云落依旧沉默,火势愈发嚣张。荒原上的草一旦烧完,就要开始心痛。

心脏上那一道自我保护的屏障,看似坚不可摧,却真的一把火就可以烧尽。

云落居然有这样的能力。

弥隅低头看看被自己握在掌心的、那些所谓云落的“把柄”,比千金重,又比鸿毛轻。轻轻重重,令人惋惜又痛恨。

直到云落终于开口,却是一句没有任何意义的话:“颜言不能出事。”

“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在荒原上炸开。弥隅那一瞬间意识到,原来当初埋在云落心里的“忌妒”,竟是这般滋味。

他痛骂道:“云少校不是视军规高于一切吗,到底是他妈的哪条军规教你牺牲自己也要救别人?!”

“颜言...比军规重要。弥隅,”云落突然叫他的名字,“你不是说,没有受到信息素控制的时候是对他没什么兴趣的吗?那你现在...就处于还可控的程度吧?别去找他的麻烦,算我拜托你。”

云落的反应早已超出了他的预料。颜言和那个素未谋过面的陆安歌之于云落的意义,远比弥隅想象中重要得多。

一个Beta在S区行走,生命如浮萍。无论是来自高阶Alpha的蔑视与压迫、高层零容忍的法条和规定,又或是自身条件的缺陷,都如同随时能将他们吹散的大风。

云落之所以还能如此坚韧地活着,全靠地里伸出的根将他牢牢抓在这片土地上,最粗的那一束就是这两人。

这不难理解,云落是被大多数Alpha抛弃的异类,而他是天生就要独行的孤儿,本质没什么区别。

所以那些带着温度天降到身边的不速之客,才让人惊讶,也更让人珍惜。

从这个角度来想,颜言和陆安歌对云落而言,或许与F区那些姓弥的小家伙以及荒生之于他的意义,异曲同工。

燎原的火一半被突来的寒雨浇熄,另一半却烧得更旺。

有人本重情义,奈何吝啬于分他一席。

“云少校这么有情有义,那我对你来说,算什么?”弥隅的语气一下变得低冷,“我诚心想你安全离开这个鬼地方,为你受了多少伤,可你是怎么回报我的?”

面对指责,云落毫不回避,甚至错也认得大方:“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的这条命赔给你,说到做到。”

以命抵命,倒也算是符合联邦的规矩。但就这样说出来,未免太像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

人心不是石头,共过情的血热了就难再冷下去,弥隅不想把这件事的性质三言两语间简化至如此。

交易无情,他嫌收进怀里,太冰。

他以为云落也与他有相同的想法,不然大可以让他顶着夏观树的名字离开军队,再无声地死在赶回F区的路上。

可惜云落那一张嘴,张口肯赔出一条性命,也肯为了颜言的安全不惜求他,却再多说不出一句其他。

“你得给我好好活着。这样我才找得到乐子。”

云落的痛哼都是隐忍的,紧闭的双唇没能拦住,朦朦胧胧地漏出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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