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还是颜言?”弥隅的声音沉下去,易感期最后一点理智说话间就要崩断。
弥隅在黑暗里看到云落缓缓阖上了眼。
“云落,你自找的。”白色衬衫上的纽扣应声四散飞开,落地时的响声格外清脆。……
“痛?”
“说话。”
云落又倒抽一口冷气,只能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放松。”
指令无人应答,弥隅用力拍他一下:“云落,我没什么耐心。你想让我就这么进去?”……
可笑的是,弥隅从头至尾都未曾将颜言当做过帮他度过易感期的目标。唯一一次,是在颜言的办公室,那时他还未能控制自己的信息素,才不受控地向颜言那一侧走了过去。
只不过还没走上一半,就被云落以近乎就义般的精神,亲手拦下。
那之后的每次训练,信息素控制都成为了他计划里的重点。不为别的,只为了多一种戏弄云落的手段。
从头至尾,与颜言无关。什么99%的信息素匹配度,他只当听了个笑话。
是云落一直将他视作假想敌,为了保护颜言的安全,走了远路不说,又一个大弯绕到了此时的境地。
阴差阳错也好,顺水推舟也罢,总之云落所处的这个无法回头的死胡同,有他自己一半的功劳。
聪明了一世的云少校,居然糊涂在这一时。……
“云少校要跑么?言不行、行无果,这可不是军人的做派吧。”
他在云落的背上一寸寸地摸过,几乎每隔几指宽的距离就有一道并不明显的凸起。Alpha的夜视能力在此时派上了用场,他凝神去看,却看见纵横交错得毫无章法的疤。
深的浅的、长的短的,新增的、陈年的,甚至各种形状,应有尽有。而那道白虎留下的抓痕,是整片脊背上最鲜红的一道,串联起了所有稀碎的疤。
这是云落为了维护他在人前所谓“Alpha”的身份所付出的代价。……
易感期的Alpha需要亲吻吗,没有任何生理科普这样说过,他们需要的只有标记而已。
所以想要亲吻的冲动只是弥隅的一时兴起,并非生理反应。
云落有一张总是凝着眉的脸,嘴唇却生得那样软。弥隅俯下身,扳过他的脸,而后就这样吻上去。
他们之间为数不多的吻总是充满了血腥的气味,让这本看似亲密的行为,却像极了敌人之间互相争斗的手段。
弥隅含住云落的唇瓣,用力吮过再碾过。那一双唇被他蹂躏到湿够了红透了,像才从蜜水里捞出来的一颗樱桃罐头。
F区总会不定时空降一些奇怪的高级食物,那是S区给予的“施舍”。他长这么大也只见过一次,含一颗在嘴里,就一次,这一辈子都忘不掉。
他觉得云落的嘴唇像极了那东西。外层的糖水是甜的,里面裹着的樱桃却因为没泡透,酸得牙痛。
但毕竟是好东西,他舍不得就这么吐了,于是索性糖水也塞一口进嘴里,一起含着。含得久了,樱桃在嘴巴里被浸入了味,再往肚子里咽的时候,也变得和糖水一样甜。
云落的喘息因这一个吻变得重新粗重起来,像一尾脱了水的鱼在空气里活不下去,要急切地再回到水里去。
报复得逞后的快感令人欲罢不能,弥隅无法满足,转而只想要得更多。
他很恶劣,这个时候只想看云落哭出来。
云落残存的意识里还保有那么些清醒,他知道这样分不清爱恨的吻终究不该发生在此时的他与弥隅之间,于是伸手要将人从身后推开。
他的手肘向后顶过去,扑了个空。这才发觉弥隅一直虚撑在他的身上,胸口和他受伤的背悬着半拳的距离。
他并不想承认此时承了弥隅心细的恩惠。
这一路上除了正在发生的这件令人难以启齿的事,弥隅的种种行为怎么想都算得上以德报怨。而他自己...农夫与蛇?
这经不起推敲,再想下去,倒成了他不像话。
他只是不想对着弥隅低头而已,就好像一直拿第一却被人反超了一样不痛快。成为别人的手下败将明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却难听见他亲口承认自己的失败。
他依旧无法和弥隅天降一般的好运和解,却也知道弥隅不该做背负罪名的那一个人。……
他停下动作,抬头看见两人贴近的手腕之间,通讯器正闪烁着感应灯光。
“云落,”他计上心头,按下自己手腕通讯器上的某个按钮,又命令道,“打开通感系统。”
云落慌张地将戴着通讯器的那只手往回抽:“我不...”
弥隅早有防备,抓着他的手腕放在面前,强制按下按钮:“那我帮你开。”……
在坚持了许久的边缘,他终于坚持不下去了。他扒在悬崖边的手渐渐松开,向下坠落、坠落,似在空中飘了许久,他落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弥隅看到他一侧的眼睛里坠下一滴泪来,轻擦过侧脸碎成几颗,悬在颊边,像几粒珍珠。另一侧的眼睛湿成了一片,凝成的水滴没有落下去,挂在了睫毛上,摇摇欲坠。
他将云落颊边的珍珠吻干净,也吻上那道新鲜的红痕。在分不清抽噎还是喘息的声音里,他将手指埋进云落半长的发:“好了,结束了。”
“我们...扯平了么?”Beta的抑制剂在这个时候失效了。云落听清了弥隅的话,这样问回去。
“没有,”弥隅压低斩钉截铁地回应,“永远不可能。”
看着云落变得迷茫的脸,他心里的那些迷茫却似乎渐渐散了。
我们扯不平。不只是因为互相亏欠,而是因为我不想,云落。
【作者有话说】
有删减,很多。
第64章 相同胎记
云落再睁眼时,洞腔里依旧一片昏暗。他似乎趴着睡了个好觉,身下一件军装,背上还披了一件。抽抽鼻子,满是血与精液混在一起的腥气。
想起前一晚的种种,他只想立刻逃离这里。慌然间起身,却没有想象中那般黏腻,连前一晚一片狼藉的股缝都十分清爽。
视力和听觉已经恢复了正常,在洞腔与外室的连接处,他捕捉到一个人的动静。
“醒了?”那人见他醒了,走过来,“天已经亮了,还有最后十二个小时。”
云落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怎么在那里?”
“我不在这里是该在隔壁那里么?”弥隅戏谑地调侃,“还是你觉得我不该守在那,得让颜言撞破咱俩同床共枕才好?”
云落没应声,才要站起来,被人按着肩膀又坐了回去:“做什么?”
“别激动。易感期过了,下一次没那么快,”弥隅收了一副调笑神情,正经问道,“昨天连接通感的那一瞬间,你是不是也看到什么了?”
云落盯着他,许久后喉结一动:“嗯。”
弥隅急切追问:“你看到什么?”
云落片刻犹豫,还是选择告知:“起火了,从很远的地方蔓出来,很大一片,幽蓝色的鬼火。”
但他遍历过往的记忆,却找不到属于这一段的容身之处。云落面露疑色,一时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弥隅回忆着那个眼前一闪而过的画面。只是短暂一瞬,他却笃定是云落视角。原因无他,只因视野里还出现了另外一个人影,似乎身着联邦军装,轻声唤了一声“小落”。
视线很模糊,隐约只能看清那人肩章上的军衔不低。
以成人身高作比,那个时候的云落大概只有几岁而已。二人同岁,不过几个月差距,按年龄推算,也还远未到他荒生将他带离寺庙的时间。
那云落视野中的背影,大概率是站在庙前的自己。这样说来,云落所说的那些幽蓝鬼火,就应是自己的亲眼所见。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他和云落在小时候就见过了吗?在那个破庙?
可此时的他和云落一样茫然,无论如何回忆,脑袋里竟连一丁点相关的碎片都没有。
“你去过F区?我们之前就见过?”
思及之前颜言提过类似的假设,云落眉间又拧成一团:“没有。我没有这样的印象。”
而后他抬头望着弥隅,似在反问。
弥隅也摇了摇头。顿了半秒,他走到云落面前,松开了腰带的卡扣。
云落体力恢复了些,此时双手在身侧握起了拳头:“弥隅,劝你适可而止,我…”
“怎么,这么迫不及待要第二次么?”弥隅笑了,动作却没停,“别急啊,肯定还要有第二次的,只不过今天不行了€€€€那个Omega醒了,就在外面呢。我是不介意,但我想云少校怎么也不想被他看到...”
“够了,”云落打断他,“不用说了。”
弥隅轻笑着,将左侧的裤腰拉至胯骨之下,露出皮肤上的某处色块:“眼熟么?”
云落的手不自觉背过身去,下意识要触碰前一晚被弥隅看到的那块胎记:“怎么会...”
他警觉地望进弥隅的眼睛:“你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弥隅指指自己,“云少校的脑子呢?你该不会以为这两块几乎一模一样的印记,是因为昨晚我太用力,所以印上去的吧?开什么玩笑...”
他的话说到这戛然而止了:“你这块胎记怎么来的?”
云落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记不清楚,好像小时候某天一觉睡醒,就有了。”
“小时候?”弥隅的神情渐趋凝重,“具体几岁?”
“七八岁吧,”云落不确定地说,“大概。”
“巧了,我的也是那时候出现的。”弥隅将腰带重新系好,凝神看着云落,“我现在开始怀疑,云落,或许我们真的见过。很久之前。”
这事情的确开始复杂起来。彼此的记忆一片空白、却凭空出现在通感里的画面;几乎于同一时期出现在两人身上的、一模一样的胎记...这以上的种种,无论如何都不该发生于从未产生过任何交集的两人身上。S区和F区,天高皇帝远,他们不该见过。
云落将身上的那件军装提起来,除了袖子上有几道抓痕外,没有其他破损。他掸净上面的落灰,递还给弥隅,犹豫再三后还是开口:“颜言也曾经问过我,我们是不是在你到S区前就见过。”
“什么依据?”
云落又犹豫起来。
颜言暗中帮他调查未分化成Alpha的原因已是严重的违纪行为,而那个假设也不过是颜言看过基因报告后的推测。一切没有确切的证据前,过早坦白并不安全,搞不好还会把颜言也暴露在危险之中。
弥隅见他欲言又止,似乎一副也并不急着知晓的模样,耸了耸肩。
“醒了就出来吧。隔壁的Omega早就醒了,一大早就非闹着要看你。再不出去,恐怕就要冲进来了。”他将外套挂在臂弯,向洞腔外走,“到时候被他闻到这里的味道,我看你要怎么解释。”
背过身去,他的表情恢复了几分阴沉。
从小长大的F区渐渐变得迷雾重重,成了他不认得的样子。等下次再回去的时候,又会发生什么?
云落身披着满是褶皱的军装外套再出现时,倒计时已经走到了10:58:29。洞外已然天光大亮,云落望出去,烈日当头,不再是一副将落不落的样子,应该是恢复了正常时令的一天。
“云落!你怎么样!”
颜言守在洞腔的出口,待云落出现后立刻扑了上去。他的眼睛泛着红,像是哭了一晚,在泪里睡了过去。
云落转过目光,弥隅在距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盯着空中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