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不掩瑕 第66章

“既然如此,”云落大喊,“不如放了颜言和陆安歌,直接带我回去,岂不是更省些功夫?”

“那不行。云老将军交代了,他们两个有用,必须一起带回去。至于你,云老说,”他居高临下看着云落,复述着云峰的原话,“‘他是一匹不服训的野马,强攻不得,只能让他自己回来。’”

云落的双手握成了拳,骨节被捏得清脆作响。

身后不远处径直丢来一颗烟雾弹,云落心下一紧,不知是敌是友,戒备中摸上后腰的枪。

烟雾起得极快,谭莱一行人将枪口对准地面的时候,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

有脚步疾速靠近,烟雾中渐渐显出弥隅的身形:“云落!”

他轻应一声,一口气长舒出去,接过弥隅丢来的狙击步枪。

“射程不足百米,百发百中的云少校,不能失手吧?”

这人什么时候偷偷摸到飞行舱上拿下来的装备?

烟雾散去,地面上两柄狙击步枪同时对准浮于低空的飞行器,漆黑的枪管深邃,杀意填充,如要吃人的黑洞。

谭莱年纪虽然大了,反应却不输,他一直藏在身后的手似乎就提防着这一刻,伸手将身边的颜言捞到自己身前,他俯身、缩头,藏了个严严实实。

云落瞳孔一缩,眼睛从准星前移开。弥隅却依旧端着枪一动不动,伺机一击毙了老不死的命。

“云少爷,我知道你们今时不同往日,可我手里有人质,你们还是没有胜算。”谭莱的声音突然放大了些,“所以识趣些,别做这些无用功。”

云落凝视着他,枪却依旧没有离手。

谭莱年轻时有多雷厉风行,云落不是没有领教过。他人生中第一次对外征战就是在谭莱的率领下,大获全胜。

年轻时曾没日没夜研究过谭莱留下的作战计划,说这是他的老师,毫不为过。

即便他天赋异禀,也终究不是谭莱数十年经验的对手。更何况,无情人手中尽捏着他的软肋。

似乎铁了心要给云落上最后一课,他出其不意从侧身出了枪,乍一声响后,子弹从后贯穿陆安歌的大腿,灼出一个新鲜的血洞。

最后一课,他要云落记住什么叫先发制人。

看到云落瞬间惨败的脸,他知道这节课该是卓有成效。这一日的这个画面,足够他记一辈子。

“你干什么!”云落险些失控,双眼红得如一头小兽,“他们什么都没有做!”

“他们做什么不重要,而是你们。不听话要受罚,这就是。”谭莱毫无感情地说,“有时候惩罚未必降在自己身上,这是给你们的教训。让你旁边的哪位小朋友,也学着点。”

话音落了,方觉哪里有些不对。抬手摸上耳后侧颈,竟一手温热浓稠的鲜血。

“那我也送您一课。”弥隅掀起眼皮,语气比他更冷,“太轻敌,要死人的。我不多要,就用您的一条老命,交学费吧。”

谭莱面色突变。刚刚开枪时,他只移动了短短一瞬。那一枪对于地面上的两人应当是猝不及防的,区区不足半秒时间,这年轻人要反应过来自己对谁开枪,而后瞄准、开枪,还要保证挡在自己面前的颜言毫发无伤。

不得不承认,他六十多岁的年纪,该见的也都见过,却还是被弥隅惊艳了一瞬。

他说那话的语气,竟真能让人觉出恐惧。

但也只是一瞬而已。

只是一道擦伤,丝毫不伤及根本。这就想要他的命,吓人也不找个像样的话说。

他轻蔑一笑,没再理会弥隅不知天高地厚的狂言。

颜言被接连两声枪响吓失了神,却见已有汩汩鲜血顺着陆安歌腿上的弹孔涌出,在地面上漫成一片。

陆安歌面色尽白,咬死了唇,一声不吭。

那子弹仿佛钻透了陆安歌的腿,又在颜言的心里击出一块血洞来。

他痛得想要大声哭喊,一口气提至喉口,却化成一团阻住,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他突地不知从哪生出了从未有过的力气,开始剧烈地挣扎,瘦弱的身体竟险些就这样挣脱谭莱的束缚。

他一遍又一遍地喊着陆安歌,明明只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却担心他再也听不到自己叫他的名字。那些心痛的声音回荡在云际,撕心裂肺,久散不去。

“玩也玩够了吧,年轻人。”谭莱手中的枪抵上颜言的后腰,“差不多了,把枪放下。”

弥隅嘴角轻蔑地勾着笑,将枪丢至一边。

直到两人都卸了枪,谭莱才一脚踹上颜言的后膝,逼他跪了下来。

颜言闷哼一声,手掌撑在地面上,要向陆安歌的方向爬过去,又被谭莱从身后一把揪住了头发,动弹不得。

陆安歌的血流到飞行舱的边缘,一滴一滴从空中落下,划出一道红色弧线。

“云少爷,云老将军想见的是自己的孙子,想回家的话,还是不要带别人的好。”飞行舱在谭莱的命令下缓缓升空,他比划出一个数字,留下最后一句话,“两天。两天不见你的影子,他们的安危...我可保证不了。”

而后陆安歌被人拖回舱内,舱门闭合,扬长而去。

直至飞行舱消失在天际,云落依旧久久没能回过神来。怒吼、嘶喊、痛哭,他似乎什么都不会了。

只两眼空洞地,被人从身后挡住双眼:“别担心,那老东西没多久好日子过了。”

一句话唤回云落眼底的闪光,他转身,看到弥隅摊开的掌心里,平躺着几颗毫不起眼的克洛索。

“这是...”思索一番,他的眼睁大了几分,“你把这东西填到弹仓去了?”

“刚刚从山洞向外逃的时候,顺手拿了几颗而已。”弥隅将东西重新握进手里,拉着云落往回走,“先回去,我们还有最后的机会。”

“避难所...怎么样了?”

弥隅不言语,只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胸牌。两个大字的缝隙里,遗留着擦不净的血垢。

新鲜,似乎还带着温度。

云落的双手在身侧握成拳,力道之大,整个身体都跟着一起颤抖。再松开时,掌心满是斑驳的血印。

不愿再有人因他受伤、为他而死,偏偏命运喜欢天不如人愿这样的戏码。

【作者有话说】

这章目标不明显,说点题外话:之前没想过能走到这个榜,这波流量和富贵泼天,砸得我脑瓜子嗡嗡的,所以先处理了一部分内容(你九子我也是有点流量的人了!怕举报怕得肝颤...)不出意外,后面还会见到有删减三个字的,但素嗯...你们懂的,就看缘分、看缘分吧...(盗文的直接扫荡了我的存稿箱吧!这种写了不能发的感觉太迷人了...真让我欲罢不能...PS:不是支持盗文啊啊啊啊啊不许曲解我!支持正版才可爱!!

说完了,嘻嘻。爱你们,鞠个大的!

第98章 唇上蜻蜓

回到舱上,云落的眼圈依旧红得可怖。

“陆安歌悬在飞行器外的那条胳膊是他们的视线盲区,刚刚那段时间里,他似乎对着我们比划了一串手势。”

讲再多安慰的话,在此时的作用远不如一个利于形势的好消息。于是弥隅没有停顿,又继续说:“但时间似乎不够,我也不能确定他比划完了没有。”

云落果然被这个消息拖出了低迷的情绪:“什么手势?”

“40454,大拇指,”弥隅一顿,“54188。”

“大拇指?”

“对,就是这样,”弥隅竖起一根拇指来,示意着说,“其他手势很明显有一个对应的数字,唯独这一个,我没办法确认。”

云落将他所说的这一串内容写在了纸上,双臂撑在桌子上,横看竖看也只是觉得“40454”似乎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出那到底可能代表着什么含义。

“大概是他破解了那一串通讯码吧,但还没来得及和我们说,就发生了意外。”弥隅在他一旁,看着他的侧脸说,“现在你是唯一能破解这个密码的人。”

云落找不到丝毫头绪,心里只剩下一片焦急:“可我只有两天时间...”

“不,”弥隅接下他的话,“你不止有两天的时间。但是...当然还是越快越好了。”

“两天内我必须回到S区去救他们两个,你...”

云落从桌上抬头,和弥隅对视的那一瞬,他明白过来。他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腕,通感的灯明明没有亮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小心关掉的。

原来他和弥隅之间,不靠所谓的连接,也已能洞悉彼此的想法。

“看来云少校已经知道我在想什么了?”弥隅一副轻松的语气,“不用那个通感系统,也能做到心意相通了,是不是?”

他故意用了“心意相通”这样的说法,可惜云落显然没心思在这个时候咬文嚼字,只是瞪着弥隅警告:“弥隅,你别乱来。”

“我没有乱来。没能先发制人,那部分加密的通讯内容,就是我们最后的筹码。”弥隅冷静地说,“我们两个之中,只有你才有可能破解陆安歌留下来的密码。”

“可这不该...”

“‘我们是被你连累的’这样的话,我早听够了,云落。”弥隅叫停他说一半的话,“我暂时还撑得住,不用担心我。况且你也没在偷懒,不是正和我一起,撑着这个‘家’吗。”

云落头低下去,一时无从反驳。弥隅越是这样讲,“家”这个字眼在此时就显得越是沉重。

“云落。”弥隅一声将他的视线从地面叫回来,“其实我对‘家人’这样的身份,不是十分满意。”

等云落的视线落回他的脸上了,才又缓缓开口:“除了这个身份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可选,中校大人?”

突地换成一副好似在请示的口吻。双唇一张一合间,却抛给云落一个难解的问题。

纵然难解,弥隅继续吐露的字眼却化作无形的手,紧攥住他望过去的目光,移不动一寸:“其实那天在山洞里说过的话,我都记得。我只是想看看,如果我忘记了,你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山洞?哪个山洞?

是考核时的那个山洞,还是拿到克洛索的那个山洞€€€€

“我来关心你。”是这句。

思及自己曾因为这一句话而露出的一些失态的表情,云落悔不当初。弥隅装得实在太像,让他以为弥隅真的忘记了曾说过什么。

棘手密码尚不得解,弥隅还偏偏接二连三用感情为难。云落进退两难,身陷窘境不知如何脱身。

弥隅却笑开,为难人的是他,主动放过的也是他:“你果然没让我失望,据我观察,你是真的、真的、真的很在意我说的那些话嘛。以为我忘记的时候,失落得都要掉眼泪了。”

诚然,被放过也需要付出代价。被揭穿的窘迫在云落脸上一闪而过,眼睛微睁,焦急辩解:“你少自作多情,我才没€€€€”

连否认的机会也不给他,弥隅靠了过来,云落来不及反应,只觉得好像一只蜻蜓在唇上轻点了一下,转眼就飞走了。

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重新被拉开,他的眼神依旧盯着那只肇事逃逸的蜻蜓。因为才点了水所以看起来有些湿淋淋的,随着弥隅的呼吸扑簌着翅膀。

“那个问题的答案,想好了吗?”

云落着实认真地回忆了片刻,才想起弥隅那时在山洞里昏迷之前,抛给自己一个什么样的问题€€€€

“这关心给你,你要不要?”

正要开口,却先被弥隅拦下:“如果不是肯定的答案,就先不要说了吧。”

云落却反问他:“要,你就一直都会给吗?”

弥隅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好神气,好像在说一件什么特别了不起的事情:“当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云落头低下去,嘴角却轻勾了一下:“那我再考虑考虑。”

这不是一个适合调情的时机,两人都懂得点到为止,这些明朗的试探不过是缓和气氛的调节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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