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也很想你 第6章

“聪哥,那有人天生心眼坏想打人,我们就得挨着,不能还手啊?”汤倩委屈地说,四周传来一阵附和。

“那当然不能啊!还手,就系互殴,法律不懂吗?”辅导员挥了挥手,“好好自习!”

辅导员离开了,教室里热热闹闹,气氛轻松,只有许黎明身后那一块地方,安安静静,连哭都哭得无声无息。

下课铃声响起,许黎明背起包的时候,身后已经没有人了,林晚被几个朋友簇拥着从后门走过,她湿漉漉的目光停留在许黎明身上,像等着她来安慰。

“让让。”许黎明笑得清风拂面,然后推开了她们。

林晚被她这么一推,差点撞在门上,面色发白了些许,怔怔看着许黎明的背影。

“她是被鬼上身了吗?看见晚晚这样不安慰就罢了,居然还笑?”汤倩打抱不平,“晚晚,你以后再也别理她!”

“这种富二代,背地里玩得肯定花,她不纠缠才是好事呢。”另一个女生摇头摇得诚恳,“哦对了,那个陆白天的事,就给个处分就算了?”

“是啊,不然还能怎么办?”汤倩叹了口气,摸了摸林晚被长袖遮着的手臂,“可怜了我们晚晚,被她狂犬病似的又抓又挠,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当然不能这么算了。”一直沉默的林晚忽然开口,漂亮的眼睛看向窗外,声如清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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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黎明刚搬进寝室,寝室楼外的人脸识别却录不上,导致进出很麻烦,所以中午下课后她没有去吃饭,而是先去了辅导员办公室,准备问问怎么解决。

今天没有昨日的阳光,天空雾蒙蒙一片和大地粘连,整个校园被湿哒哒的雨水覆盖,流水声和雨水落地的沙沙声占据耳畔,水汽和冷气一起往人衣服里钻。

许黎明撑着把钢骨的黑色大伞,往伞底缩了缩。

地上有水,她今天没穿大衣,而是穿了件加绒的牛仔外套,工装裤塞进长靴。

来到办公室门口的许黎明正打算敲门,门内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好像有什么人在吵架,甚至传来杯子打碎的巨响。

许黎明自知来的不是时候,转身想走,无奈门却在此时被拉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冲出来,结结实实地把许黎明拍在了墙上。

“这位家长,您别激动,别激动!”眼镜都掉下来一半的辅导员从门内爬出来,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臂,试图劝说,“咱们有话好好嗦,新仇旧怨比不得孩子重要呀,孩子呀……”

女人被强行拉了回去,辅导员又伸回个脑袋,一边扶眼镜,一边对仍贴在墙上心有余悸的许黎明开口:“许黎明,你,你等一下我!”

屋内又开始吵闹,许黎明龇牙咧嘴地揉着肩膀,透过门缝看去,心思一震。

陆白天。

她正背着手,低头纹丝不动立在墙角,好像屋内的吵闹都与她无关,又好似已经绝望到麻木。

林晚也在,她长长的颈子如同天鹅,在陆白天对面立着,琥珀色的眸子打量陆白天,又偶尔扫一眼情绪不稳的女人,轻视溢于言表。

她身边西装革履的男人许黎明认识,是林晚的父亲,林衡意。此时他正面色复杂,和那女人说着什么,那女人则仍在大吼大叫。

那是陆白天的母亲吗?许黎明猜测,可她看起来犹如疯癫,甚至回身推搡起了自己的女儿。

一个处分而已,一般不会通知家长,现在这状况,应当是林晚的父亲找上门要说法了。

而陆白天丢尽了颜面,她却像毫无感情似的任由女人将她晃来晃去,最后被女人跌跌撞撞扯出了门。

“家长,家长,不是啥大事,别伤着孩子呀!”辅导员慌里慌张追出来,却见女人忽然扬起手,往陆白天脸上用力打了一巴掌。

将许黎明都吓了个趔趄。

力道之大,陆白天整个人打得转了个身,眼镜不知何时已经掉了,乱发挣脱发绳散落在脸前,嘴唇被血色胀满,除此之外,苍白破碎。

一直没有落泪的陆白天,在发现门外站着许黎明的时候,眼泪忽然泄洪般涌出,许黎明没见过那样多的眼泪,像是雪山消融了山顶的雪,纷纷然铺洒于地。

女人似乎没有泄愤,按住陆白天的脖子接着再打,而许黎明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忽然将面前摇摇欲坠的的人拉到怀里,拿伞的手举起按下,黑伞顿时弹开。

将女人弹出去的同时,那团黑色也严严实实地,护住了陆白天。

第7章

女人被伞骨弹开的力量推得踉跄后退,伞暂时隔绝了周围的喧嚣,浓墨的颜色像夜一样笼罩两人,许黎明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陆白天则僵住了,她藏在乱发中的眼睛满是不敢置信,身体很快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

不知道是不信有人会在这样的深渊中拉住她,还是不相信面前的人竟是许黎明。

晨曦怎么会降临极夜,云又怎么能触碰污泥。

但她还是抬起双臂,用那双见不得人的手,拉住了眼前人干净的外套下摆,好像抓着救命稻草的溺水者,呼吸急促,破碎的眼泪稀里哗啦,顺着她的嘴唇和鼻尖起伏,却一滴都没弄脏许黎明。

许黎明没察觉她的不对,只当对方是吓着了,因为她自己也心有余悸,那女人腰身粗壮,看着就有很大的力气,连辅导员都拉不住她,更何况自己。

又更何况瘦弱的陆白天。

被推开的女人很快更加愤怒,她再次扑过来,幸好辅导员此时发挥了作用,拦腰将人抱住。

“这里是学校!学校!你怎么能动手呢,我告诉你,你这样威胁到学生的安全,我是要叫保安的!”辅导员终于发了脾气,大吼一声,蹩脚的普通话都气出了播音水平。

他的怒吼响彻楼道,喇叭一样放大几倍,女人受了惊,终于站在原地不动了。

“来来来,进来喝杯茶,我们好好谈。”辅导员见状终于抹了把汗,一张脸像是刚扎进了雨地里,又红又湿。

女人被拉进去了,许黎明一直屏住的气长长呼出,收起雨伞,衣摆的垂坠感一松,是陆白天松开了手。

她的指尖仍然蜷缩着,忘了收回。

“林晚在里面。”她说。

“我不是来找她的……”许黎明话刚说了一半,身边的门就再次被推开,林衡意搂着林晚的肩膀走了出来,看见许黎明和陆白天时,二人同时停下脚步。

许黎明总觉得如今的气氛十分古怪,却说不出哪里古怪。

林晚的眼神淡淡扫过一身凌乱的陆白天,停在了许黎明身上,许黎明没看她,一只手还虚扶着眼前那人,修长的手臂很惹眼。

林晚心中一阵烦躁。

而林衡意的眼神却到处乱瞟,仿佛陆白天是他视线的绝缘体,最后只能也看向许黎明,很快恢复平时温文尔雅的做派,和蔼地伸手。

“黎明,最近怎么样?”他含笑道。

“挺好的。”许黎明皱皱眉,回答。

“那就好,多谢你在学校照顾晚晚了,回去替我问你父亲好。”林衡意和许黎明握了握手,看向林晚时,才发现对方已经兀自走远。

淡粉色的针织裙摇曳在脚踝,长发蜷曲,高傲得像公主。

林衡意抱歉地冲许黎明笑笑,随后大步追上前,一路追,一路轻声地哄,走廊又安静下来,陆白天一直低着头,好像发生的任何事都与她无关。

“你进来吧,许黎明。”辅导员的脸伸出大门,疲惫地说。

与此同时,刚才的女人被送了出来,她看上去平静了不少,看向陆白天的眼神虽潮水汹涌,但不太像是个疯子了。

许黎明这时候才看清她的脸,浓厚的妆容将皮肤遮得如同假面,但分布均匀的五官还能看出往日的柔美。

“还不快走。”女人开口,随后用力拽了陆白天一把,女孩的脚步被扯得踉跄,沉默跟上。

她的背影很单薄,很狼狈,发绳早不知去了哪里,头发凌乱披散,脸上红肿醒目。

路过走廊的人都会疑惑地回头张望。

许黎明眉头越皱越紧,她又无意识地将手插在兜里,漆黑的眼睛和碎发融为一体。

“等等。”许黎明忽然开口,而后捡起地上的眼镜,迈开长腿,大步冲陆白天而去,女人不耐烦地回头看向她,想说什么却被许黎明打断。

“你要你女儿就这样出去吗?”许黎明已经愠怒地站在了她们身后,将手搭在陆白天肩头,女孩的身躯因此一震。

然后僵硬地被拉转过来,对上了许黎明的目光,那眼神一向漫不经心,但落在身上却如炎夏明火,烤得人,站都站不稳。

许黎明没发现陆白天的不对,她随手从手腕上扯下一根发绳,然后张开双臂伸到陆白天脑后,利落地帮她扎起头发。

她的指尖偶尔蹭过她的脖颈,从被触碰的地方蒙上淡淡的红,逐渐与脸上的红痕融为一体。

像东风拧落残梅,在雪地里醒目。

许黎明从没这么仔细看过陆白天的脸,这时候才发现对方右边眼角竟有一颗泪痣,像蓝天中悄宁的一枚孤星,朗朗灼灼。

“谢谢。”陆白天用极轻的声音说,然后手忙脚乱摸出口罩戴在脸上,转身离开。

天空藏起圣光,那背影蹒跚,归于普通。

女人也剜了许黎明一眼,踩着高跟鞋蹬蹬蹬离去。

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许黎明眉间凸起越发陡峭,低声骂了一句,刚才一瞬间的惊艳很快忘却脑后,转身办起了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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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的那场闹剧很快就传遍了全班,甚至因为主角是林晚,而有往整个系蔓延的趋势。

往后的几天陆白天都没有出现,据说是为了避风头而请了假。

大一的课时很多,许黎明只觉得自己像头驴一样奔赴在各个教室的路上,从前学过的东西早就还给老师了,和每一门课都像是分别八年后的破镜重圆。

正因如此时间也过得很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周末,周五下午没有课,所以中午的下课铃一响,大家都叽叽喳喳地计划起了周末的去处。

“终于可以休息了!”陶宁将桌上的那本《中外电影史论》往桌上一扔,仰天长叹。

“你周末去干什么?”陶宁问正老老实实收笔记的孙沐雅。

“和同学约了去苏州。”孙沐雅笑眯眯地回答。

陶宁酸溜溜地哦了一声,又转向许黎明:“你呢?大小姐,时尚晚宴还是豪华游轮?”

这阵子她们天天都在一起,陶宁和孙沐雅很快摸透了许黎明的性子,逐渐敢拿她开玩笑了。

“寝室睡觉。”许黎明啪嗒合上电脑。

“哦,真无趣。”陶宁失望。

孙沐雅和陶宁要赶车所以先走了,只留下许黎明一个人慢悠悠将东西装进包里,准备出去随便吃一顿就回去休息。

然而刚起身手机就响了,点开一看,是一条微信,头顶的备注是:许€€。

她爸。

许黎明划动手指,本来想将消息删掉,但脑中闪过那晚的梦境,手指还是顿在半空。

在梦里她认出了前来悼念的家人,许€€和那个她认知中对自己毫无感情的继母居然哭倒在地,要别人抬着才能离开。

自从那个房子抹去母亲的记忆,变成他们的婚房后,许黎明就几乎再也没有回去过。

“周末,回来?”消息一如既往地冰冷,许黎明冷笑了一声,最终还是调出数字键盘,回复了个“1”。

他冷,她要比他更冷。

许黎明站在自己房子的车库中,看着那辆落了灰的车子很久,最终还是没有碰它,而是拿出手机叫了个专车。

重生后她就没再开过车,那一晚的痛苦还是给她留下了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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