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因为想和他一起赴死吗?
收音机的钢琴曲叮咚叮咚响,我妻真也忽然站起身,他拍着收音机。
不许再发出声音了。
好吵好吵,他不喜欢,他一点儿也不喜欢声音。
恰在此时。
一只翠绿色的鸟自杀式撞着落地窗。
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鸟的嘴中还叼有东西。
东西十分眼熟,我妻真也走过去。
他蹲下身,鸟嘴中的是一张卡片,也是第二张死亡邀请函。
[请你务必务必,与我赴这一场瑰异的邀约。
地点,游轮。
€€€€安德烈€€纪德]
我妻真也笑到眼角有着泪花,他伸手去拿那张卡片,却撞到玻璃。
无奈收回手,他伸手在玻璃上描绘着纪德的笔迹。
座机响起,成为办公室内的唯一声声响。
我妻真也听到时像是才从失神的状态中清醒,直到办公桌上的座机响响听听两次过后,伊万从敲过门后直接进入办公室,他才站起身,接听电话。
电话对面有枪声。
“费奥多尔。”我妻真也喊他。
“真也,”费奥多尔冷淡的面容微微回暖,他在哄人,“真也,你需要离开横滨一天。”
“为什么?”
“提前收网。纪德不会需要见到新一轮的晨光。”费奥多尔说。
“……不是明天吗?”我妻真也看向日历。
“出了点意外。”费奥多尔食指抵着眉心,“可以吗?真也,为了安全起见,你需要去离开横滨一天,伊万会带你去安全的地点,在哪里还会有三个人保护你的安全。”
我妻真也扯了扯电话线。
“不要担心,真也,”费奥多尔说,“会有人替你处理掉安德烈€€纪德,他现在只是一条无牙的野狗,即便最后织田作之助失手,我也会亲自解决他。”
“哥哥。”
费奥多尔顿住,他声线温柔,“你说。”
“谢谢。”我妻真也看向伊万说,“实话实说,能够再次遇见你,我也是很震惊的。”
“是么?”费奥多尔停了片刻。
“是的!”我妻真也说,“真也爱你。”
费奥多尔心跳的很快,他想现在就去我妻真也身旁,堵住我妻真也的嘴,紧抱住我妻真也。可是最后,他说,“等我回去。”
电话挂断。
伊万开来车,我妻真也坐在后驾驶上。
聪明的费奥多尔怎么也想不出,我妻真也从哪里拿到的麻醉针,又是怎么将麻醉针准确打在伊万的脖颈的。
我妻真也将伊万搬运到一个很安全的墙角。
他身体老旧的器官又在作痛,回到车上时,小脸煞白。
他不会开车,车开得扭扭曲曲,交警拦住这辆车。
“吹口气。”交警拿着测酒精仪器,车窗摇下,露出一个墨镜遮住大半张脸的漂亮少年,少年只露出下巴也可窥见其美貌。
少年抬起墨镜,吹了口气,交警还想再说几句,少年踩着油门,一溜烟不见。
看上去很急。
交警看了看仪器,哦豁,没喝酒还开的这么糟糕,不会没驾照吧。
他担心会出什么意外,起身找了辆车跟上。
偏偏当时车辆紧缺,等待十几分钟才找到一辆空闲警车。
纪德说游轮会面,我妻真也绞尽脑汁想了很久。
最后踩着油门去向那个,他和种田山火头见面的邮轮。
他不知道纪德在不在游轮那里,因为按照费奥多尔的话,纪德应该被费奥多尔困在丛林的废弃别墅。
游轮上有着血迹。
我妻真也跟着血迹走到游轮的驾驶舱位置。
驾驶舱上,纪德浑身狼狈,胸口处有着多处枪伤,他身上没有披风,只有一身绿色的西式复古军服。
军服挂着许多的勋章与彩带。
纪德喘着气,他与我妻真也对视,最后嗤笑一声,“你单独一人来见我。”
我妻真也举起枪。
纪德说,“你说你有诺言要遵守,你说有人等你你要活下去。”
我妻真也偏偏头,他的嘴唇微微勾起,笑容很可爱,“恩,是我说的。”
纪德大笑,他捶烂了操纵台,同时抬枪射向底板,水流逐渐从洞孔漏出。纪德说,“我们是同类人。你要是真心想活着,根本就不会来见我。”
信誓旦旦,最后还是没有骗过自己。
嘴上讲得深情,可心中比谁都无情。
我妻真也摇头,“我想活着。”
可是命运一次又一次地堵住他的生路,没有给他希望。
纪德伸手,想凑近我妻真也身旁,俊毅的脸上同时带着轻松、癫痴,他伸手想搂住我妻真也,“我不会杀你,因为你也活不下去。”
我妻真也面无表情抬手开枪,纪德慢慢跪在地上,嘴角溢出鲜血,目光依旧追着我妻真也不放。
对,就是这样,送他去死亡的怀抱吧。
我妻真也笑了一声,他拿绳索捆绑住纪德的手脚,又将求生套穿在纪德的身上。
在纪德慢慢瞪大的目光中,我妻真也说:“你不会死,你永远也不会死。费奥多尔很快就会赶来,他那么聪明,他肯定会明白我的做法的。”
我妻真也想着死去的无辜的孤儿,手中做着两辈子最为恶毒的事情,说着最为恶毒的话,“你永远也死不了了。”
他流着泪,在游轮彻底沉没之时,将纪德推出去。
纪德看着越来越远的游轮,喉咙发着哧哧的声音,他想解开绳索,可是怎么也解不开。
他还在里面!
他还在里面!
他还在里面!
为什么他不出来!
我妻真也蹲坐在角落中。
水渐渐充斥着他的耳鼻。
现在的底仓像是一个大水箱,大水牢。
这种环境对于我妻真也而言,其实就像孩童未出生时的羊水,最为熟悉不过。他与水牢夜间相处十八年。
上一世,自他出生时起,他总会梦见,一个漆黑幽深的水牢中,有一个身材颀长的青年身穿束身衣,手脚都被枷锁禁锢住,面部带着氧气口罩,咕噜咕噜的气泡在青年的身旁飘出。
梦中的水牢仿佛亘古般死寂。我妻真也对于寂静的恐惧,就是在此产生。
青年被困十几年,我妻真也就做十几年的水牢梦境。
随着现实中时间推移,他逐渐发现,水牢梦境中被捆绑的青年,就是哥哥六道骸。
现在,我妻真也全身被海水没过,他仿佛又回到永远也做不完的那个梦境。
但是他的心中没有恐惧。
在梦境中,他也在害怕寂静,却又不会怕,因为他知道,六道骸永远都会在他的身旁。
只要他抬抬眼,六道骸永远都在他的不远处。
现在,他抬抬眼,空空如也。
于是他咕噜咕噜给自己吹了气泡。
好了,真也快睡,哥哥的标志性气泡出现了,快睡!
睡着了就不会再痛苦了。
伸手握住一个气泡,我妻真也睡着了。
第94章 会有人记住你[一更]
与此同时, 另一边。
森林废弃别墅仿佛空无一人。
织田作之助出乎寻常地顺利通过红外线门。
织田作之助向里走。
费奥多尔站在别墅外,忽地面色阴沉,他的心跳的极快,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无人接通。他一向弯起的嘴唇僵直, 极快的, 又拨打另一个电话。
“您好, 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费奥多尔握碎了手机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