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寻霜没说话，细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击着。
“等会。”打字的间隙，她说。
“好的，段总。”助理连忙道。
“叮咚”，手机忽然响起消息提示音。
调整的差不多的沐汐清点开消息，入目是段寻霜发来的一条消息。
【在哪辆车上？我现在过来。】段寻霜。
后面还配了个小人冲刺的表情包。
是在哄她。
沐汐清唇角扯开些，她上的车是一直以来送她出行的那辆，段寻霜不可能不知道，可她还是发了消息询问她。
无非是猜到她情绪的外放，给她留单独的空间。
沐汐清被她打动，不再顾及会不会被对方瞧见红肿的眼眶，她打字回复：【今天送小宁去学校的那辆。】
【好的，我来啦。】段寻霜。
盯着女人发来的两行文字，沐汐清虽有酸意，但已经不足以影响心情了，她以为能以平常心对待段寻霜的到来。
可当车门被拉开，女人清冷的体香窜入鼻尖的瞬息，她的眼眶酸疼的厉害，液体重新积攒起来，所有的委屈顷刻间涌了上来。
“段寻霜。”她喊她的名字。
声音哑得厉害。
心脏被人用力攥住，拿着小刀细细地切割，疼痛密密麻麻地传入四肢百骸，段寻霜喉咙滚动，将面前人拥入怀中，降下挡板，低声道：“我在。”
沐汐清被这两个字弄得更难过了，她揪住女人的衣衫，将平整的面料抓皱，眼泪混合着沾到女人名贵的衬衫上。
“好烦，都怪你。”沐汐清不让她看自己的脸，“身上的香水味那么好闻，都不给我喷喷。”
贴近之下，隐藏在冷香下的果香更加明显。
“回去就给你喷。”段寻霜轻声哄她，“都给你，好不好。”
“你刚刚开门的时候，风吹到我眼睛了，弄得我一直想流眼泪。”她给自己的可怜哭泣找理由。
“那我下次轻点，好不好？”段寻霜继续哄她，给前面的司机打了个手势，示意对方开车离开。
除了一辆仍就等待还在沐家的何颜外，其余车辆缓缓驶离这片地界。
“好。”沐汐清好不容易控制的情绪，在三言两语下，又泣不成声。
段寻霜轻轻地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怀中人抽泣着，频率变低了些，失控后的理智回归，让刚才的对方清晰的放映在脑海中，沐汐清久久躲在女人的怀抱中。
女人上车前掩饰的举动成了无用功。
“好丢人。”透过衣料，沐汐清的声音闷闷地传出。
“不丢人。”段寻霜抚摸着她的秀发。
“给我抽纸湿纸巾。”沐汐清声音还带着哭后的嘶哑。
“好。”段寻霜扫了眼放在座位旁的湿纸巾，不知在她上来前，哭了多久了。
段寻霜舌尖抵着下颚，长睫颤动，在眼底留下一层浅薄的阴影，抽出两张，知晓沐汐清不想让她看，她将纸递到沐汐清伸出的手中。
湿纸巾擦过她的衬衫，从下方揉在眼睛上。
怀中的身体小幅度地耸动着。
“不想逛街，想回家。”沐汐清道。
“好，回家。”段寻霜低声。
湿纸巾被攥在掌心，沐汐清蹭了蹭女人的衬衫，缓而慢地从女人的怀中挣脱开来，她仰起头，那双清澈纯粹的鹿眼，红润的泛着水意。
段寻霜涩住，搂着沐汐清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
她还是没有保护好她。
“想吃甜的。”沐汐清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段寻霜。
“好，回家就给你拿。”段寻霜道。
“现在想吃……”沐汐清哽咽，话都说不清楚了。
“好。”段寻霜看了眼外面的街道，让司机靠边停在一家糖水铺子边上，“这家可以吗？”
“想吃甜的。”沐汐清只重复，“要你买的。”
“好。”段寻霜温柔地用侧脸碰了碰面前人的脸颊，低声道：“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
“嗯……”沐汐清乖巧地点了点头。
好乖，段寻霜看着她的小表情，缓缓贴近她，在额头落下轻柔一吻。
沐汐清闭上了眼。
“衣服。”沐汐清点了点女人不成样的衬衫，提醒，她脱下外套递给女人。
段寻霜勾了勾唇，接过，穿上。
车门被打开又被关闭，几分钟后，段寻霜拿着刚买回来的糖水回到车上，她捏着塑料勺子，略显生硬的抽出两张纸垫在手中。
糖水给的很足，几乎要溢出来了，段寻霜身生怕不小心打翻弄到沐汐清身上，离得有些远。
“芋圆。”沐汐清道。
段寻霜喂她。
吃过两口后，沐汐清陡然没了胃口，对于再次伸过来的勺子，她别过头：“不想吃了，你吃。”
纸巾擦拭过沐汐清的唇角，段寻霜本想将糖水先放到一边，可被那双可怜兮兮，又委委屈屈的鹿眼盯着，她放弃这个念头，当着沐汐清的面，一口口吃完。
“段寻霜，你真好。”沐汐清重新靠在了女人身上，她扯了扯女人身上属于她的外套，露出里面白色的丝绸衬衫，侧脸贴着。
湿湿的，并不好受。
可段寻霜没说过一句话，向来干净整理，即使是在看不见的那段时间，都一尘不染的人，任由她将眼泪抹在自己身上。
“不及你好。”段寻霜低喃。
沐汐清一句句地说着：“他说让我别天天捣鼓我的破手办，可那明明是我的兴趣爱好。”
“那些手办很好看，很多人都喜欢……”段寻霜反驳。
“段寻霜，你听我说完。”沐汐清制止了段寻霜的话。
她继续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扇沐仁瑞一巴掌吗？因为他说，让我想办法爬上你的床，让我色。诱你，我觉得这不仅是对我的侮辱，还是对你的侮辱。”
“我很生气，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扇了他一巴掌。现在想想，我当时应该再多扇两巴掌的。”沐汐清吸着鼻子，说着的话却是强硬地，“把他打的说不出来话才好。”
段寻霜“嗯”了声，拉过她的手，掌心似乎还残留些许用力过度的痕迹：“还疼不疼？”
指腹如羽毛般抚过沐汐清的掌心，酥麻的痒意上来。
“不疼，”沐汐清扬起笑，“是不是没想到我还有这一面。”
段寻霜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以后别用自己的手打，会疼的。”
沐汐清：“嗯，以后你帮我打。”
＊
回到半山别墅，王妈听见两人回来，笑意满面地迎了出来，正要说什么，瞧见沐汐清红肿的眼睛和段寻霜外套内皱皱巴巴的衬衫，笑容凝固在脸上，惊讶：“段总，你们这是……”
沐汐清笑了笑：“没事的，王妈。”
“王妈，我和汐清先去洗洗，晚饭喊我们。”段寻霜道。
王妈连连应好。
“我先去洗澡。”沐汐清站在卧室门口，抿住唇，指了指段寻霜的衬衫，“你也去换件衣服……”
“嗯。”段寻霜问，“要我陪你吗？”
以为会被拒绝，没想到沐汐清真的认真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她似是在回家的路上将坏心情消化殆尽，开玩笑地问：“你要来吗？”
段寻霜拿不定她：“我在浴室外等你。”
沐汐清歪着头看她，半晌后，她笑：“好。”
浴室外，段寻霜背靠在墙壁上，耳边是哗哗的流水声，她低垂着眉眼，屏幕冷白的光打在女人更加清冷的面容上。
【段总，您交代的事已经办好了，沐家的公司这些年出的事不少，加上我们手头上的证据，沐丰安有极大的可能进去。】何颜。
【沐仁瑞临时买了机票，想要飞往国外躲避，被我们的人拦下来了。】何颜。
【……】何颜一件件的汇报着。
段寻霜浏览过那些消息：【好，我知道了。】
【我会时刻注意沐丰安父子俩的动向。】何颜。
【嗯。】段寻霜。
浴室内的水流声渐渐减小，最后消失。
【我还有事，你继续跟进。】段寻霜。
【好的，段总。】何颜。
浴室内响起€€€€€€€€的声音。
沐汐清在穿衣服。
“段寻霜。”浴室的门被打开，满室的热气漫出。
沐汐清洗澡的水温一般比较高。
“洗好了？”段寻霜伸手要去接她手中的吹风机。
“我自己来，你先去洗澡，等你出来，我有话和你说。”沐汐清避开段寻霜伸过来的手。
段寻霜微微怔愣了下，沐汐清已经转身专心吹头发，没有和她多说的打算。
等段寻霜拿着换洗衣物进入浴室后，沐汐清吹动头发的手顿了下，她凝视着镜子中的人，手指从顺滑的发根直达发尾，洗发水的气息萦绕鼻尖。
水珠滚落，打湿了她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