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记白月光的死对头后 第60章

他先是迟钝地低下头,看向这只伸入胸膛的手,然后抬起脸,看向这只手的主人。

“……是你,”他声音不清,囫囵说着,“你没死……”

心脏在冰冷的掌中跳动,一下,一下,又一下,然后手轻轻一拧,握着手中的跳动,往回一掏。

站在他面前的人眼睛被蒙着,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松开手,把掏出来的东西随意地扔下,像扔垃圾一样。

然后取下绑在眼睛上的布条,神情淡然地擦拭起手上的血污。

“我这个人,有仇必报的。”

浅浅淡淡地丢下这句话,失焦的视线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然后转过身,慢慢悠悠地走开。

沾着血的布条被扔下,在风中虚浮地转了两圈,然后落在了草地上,压着这条布条倒下去的,是一具尚且还有体温的尸体。

他始终睁着眼睛,空洞地望着那道走远的背影。

指挥官都是好人,都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人,可他不是,这个杀了他的指挥官,好像也不是。可跟他,又好像不太一样。

黑雾很快涌了进来,将草地上发生的一切,都吞入了黑暗里。

预示着高等级危机的警报声不断地响彻耳畔,更多的星船再一次汇入哨塔,涌进的黑雾越来越多,这座人类基地似乎终究也走到了尽头。

但有那么一瞬间,天空亮起了一抹微红,像曾经某位指挥官陨落时那样,再一次亮起了那样的红色。一个小孩望着这抹隐约而又浅淡的红色,扯了扯大人的衣袖,说道:“我们上次从五十一区被带出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天色,上次我们没有事,这次也一定不会有事。”

但这抹红色没有持续那样久,只维持了不到十分钟,就散去了。

跟在这抹红色之后的,是重新蔓延起来的光罩,再一次笼住了人类基地。

警报声就此停止。

可警报声停止了,时不时开进哨塔的星船,却总也没个结束。

*

“怎么样?他的精神域怎么样了?”

总指挥官有些急迫的声音响在医疗室外,他紧紧抓着博士的手臂,抓得博士生疼,博士半挑着一道眉,面色无奈,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回道:“很薄弱。”

说着看了眼身旁那个,垫着脚尖往医疗室里张望着的,眼尾有道红痕的人,补了一句:“还好他有一位很厉害的疗愈助理。”

“那眼睛呢?”总指挥官急急地问道:“眼睛怎么样了?”

博士默然片刻,说:“不太好判定,需要点时间慢慢观察。”

“那嗅觉呢?我听说他的嗅觉也不灵敏了。”

“还有听觉,不会五感都出问题了吧,还能恢复吗?”

“……”

博士有些无奈地深吸了一口气,“总指挥官,他现在需要静养,我也需要为他服务,请问您能……先去做点您自己的事吗?”

“……”

“那他……”

博士又看了他一眼。

总指挥官摆摆手,“行,知道了。”

走的时候几步一回头,又欲言又止,走向电梯的一小截路里,像跨越了千山万水一样,总也走不过去。

打发走了总指挥官,另一位指挥官又从电梯里走了出来,一开口还是跟总指挥官一样的焦急,“他的精神域怎么样了?”

“眼睛呢,能恢复吗?”

“嗅觉呢?”

“还有……”

“……”

博士:“……”

等打发走了这位指挥官,总指挥官的通讯又立刻打了过来,博士揉着额头接听:“总指挥官,您这样是在影响我们的救治。”

“……”

终于挂完通讯,博士转过身,拍了拍趴在门上往里看的丹郁,“还有你。”

丹郁茫然地回过头,“我没有说话。”

也没有打扰里面的人静养。

博士好像无语了一瞬,然后才说道:“你可以进去看的。”

第70章

围在基地之外的黑雾时不时往里涌来,压着光罩时不时地缩紧,足以让整座基地沦陷的异种群仍在,只是不再是一拥而入,变成了分批次且不定时的入侵。异种死了一批又一批,光罩消失又重建后,抵御入侵的时间因此无限拉长。

上空的指挥室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亮如白昼,哨塔也是明亮着的,士兵总是行色匆匆,一趟又一趟地换班,从其它区域前来支援的星船也时不时就飞进来一辆。

仍然匆忙,仍然处在危机之中。

光罩之外的黑雾也是,有时升腾而起,几乎要笼罩所有视线。

尽管如此……

风是温柔的,空气也是温柔的,再也不用时刻警惕、不得安睡,也不用担心突然冒出来一截枯枝,或是狠狠刺进血肉,或是拖拽着人走。

可悬着的心却仍旧是悬着的。

丹郁身上大大小小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余悸却一直不见醒。每天进出数不清的次数,每次看到的,都是躺在病床上始终沉眠的人。

这样平心静气的安睡模样真是太不适合他了。

他该嘴角带笑,高高在上,穿得精致又招摇,站在被仰望的顶端,不经意地投下一个恍如睥睨众生一般的眼神。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面色苍白,一身素白,清清冷冷地闭着眼睛。

走到门口,回头深深地看了余悸一眼,才慢慢关上门出去。

出去的时候,遇上了来给他送通讯器的助理,两个新的通讯器,一个余悸的,一个他的。助理说还是老样子,指挥官的通讯器上面如果收到了什么需要处理的军务,就让丹郁代为处理,处理不了的就转发给其他两位指挥官就行。

说完这些就垂下了眼,再次抬起眼睛的时候,眼眶似乎变得有些红了。他欲言又止了一下,却什么都没说,伸出手,克制又有力地、重重地拍了下丹郁的肩头。

微红的眼眶让人恍惚,以至于后来助理走开的时候,丹郁看着助理的背影,总觉得这道背影看起来突然温馨了许多。

真好啊。

回到人类基地的感觉真好啊。

点开余悸通讯器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它从普通模式调成“少儿模式”,图片居多,文字居少。虽然这样的模式他用起来不怎么习惯,但多用用就可以习惯了。

那本用于认字的书,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书签大约还在三分之二的位置。

余悸还没把所有的字都认下来。

所以处理起待办来总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爱处理,有时遇到那些字段很多的信件,看的时候说不定都是连蒙带猜的。

想想也是挺好笑的。

刚设置完界面模式,边角突然弹出了一道提示,下意识的,他立刻就点开了。

页面弹出一条消息对话框,发信人是原沐生,一段文字里丹郁只扫了眼开头就立刻关上了。这是余悸的私人信息,他觉得他还是不要看会比较好。以前余悸的通讯器在他手上的时候,他就从来没点开过这些私人信息。

这一次是手快了,太久没用通讯器,看见个突然冒出来的红点就下意识想点开。

跟在这条消息后面的,还有许多不停往上跳的消息提示,遏兰衡的,伊棠的,还有其他人的,甚至很多都是他听也没听过的名字。

后来视线上移,他注意到通讯号栏的顶端,写着“余悸”二字。

这才是余悸真正的通讯号。

而不是曾经那个资料一片空白的,只用来联系他的通讯号。

他盯着这则通讯号看了一会儿,就关掉了通讯界面,然后揣着通讯器往回走,夜色将至,天色就在他的身后一点点暗下去。

空灵的脚步声响在走廊里,他和往常一样,来到那间医疗室外,伸出手覆在门把上,放慢动作,很轻地往下一压,尽可能不发出声响。

房间里没有开灯,光线晦暗,从走廊透进来的光直直地打进去,照在随着风轻轻飘晃起来的窗帘布上,他正在想窗户是什么时候打开的,一转眼,才发现病床上没有人。

他愣了一下。

正准备去找博士,走了不到两步就听见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是来自浴室的水声。浴室里也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他愣在门口,伸出的手抬起又落下,迟疑喊道:“余悸?”

里面的水声停了一瞬,低低沉沉的声音传来:“帮我拿一下衣服。”

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我没找到。”

丹郁立刻说道:“好,马上。”

衣柜在过道,大概是余悸没住过这样的临时医疗室,所以才没找到。虽然是临时医疗室,但条件已经算好的了。

衣柜里挂着两件备用病服,其中一件的尺寸好像有些小,似乎不是余悸的尺寸,于是他就拿了另外一件。可衣柜里没有别的衣服了,得让人送点衣服来才行。

再次来到浴室门口,里面已经没有了水声,丹郁抬起手,正准备敲一下门,浴室门就从里面被拉开了。

房间里光线晦暗,浴室里又更加地黑,模模糊糊只能看到一道高挑的人影站在里面,丹郁耳根发烫地愣在原地,一时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几乎就在这一瞬间,里面的人走了出来,扶着门框停在丹郁的面前,问:“衣服呢?”

丹郁慌乱地捧起衣服,错愕间发现余悸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穿,余悸是穿了浴袍的,只是腰间系得有些随便,松松垮垮的,往上一点是若隐若现的、流畅的肌肉线条。

丹郁只敢看这么一眼。

换好衣服后,余悸就站在了窗边吹风。

那双墨蓝色的眼睛微微垂着,瞳孔还是涣散着的,博士说眼睛没有其它什么问题,看不见是因为受到精神域的影响,所以一定得好好地养一养,精神域也好,身体也好,都得养。等精神域养好了,或许眼睛就有希望了。

但也只是或许而已。

这样的案例太过少见了,实在很少有人精神域薄弱到如此地步却还没崩溃的,所以很难给出绝对的判断。

只在窗边站了没一会儿,丹郁就拉了拉他,把他拉回了病床上坐着。

他的眼睛还是得遮起来,这里紧挨着哨塔,外面的形势还有点紧张,空气多少有些混杂,闭着眼倒也算了,可余悸总是要睁开。

丹郁一边系,一边说了说最近发生的事,然后探着身子过去打结,刚一凑过去,余悸就和以前一样,轻轻拥住了他。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习惯。

但这次却又跟以前有点不太一样,丹郁往回错了错,这双环在腰间的手却没松开,丹郁低头去看余悸,可房间太暗了,他能看到的,最多只是余悸垂落着的长发,和挺直的鼻梁。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余悸也安安静静的,没有更多的动作,就那么轻轻环着他。

余悸刚洗完澡,身上冰冰凉凉的,后颈没有贴阻隔贴,所以信息素就自由地飘散在空中。本该浓郁无比的味道似乎淡了些,也柔了些,但也不好说,这股味道在丹郁这里,和别人闻到的时候,是不太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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