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中年女子五十岁上下的年纪,容貌端庄步履娴雅,正是白鹤书院的阮山长。
她的身侧跟着长宁郡主,而稍落后一步是林纾清和阮€€的妻子方静。
“山长。”
众人见到她纷纷停了言语,转身与阮山长拱身问好。
“老远就听见你们的声音,怎么都聚在这一处?”阮山长笑着往她们那边走去。
“瞧着时间尚早,我就与秦肆做了两篇时务策,山长您可要看看?”林奇从人群中走出来,笑着与她道。
“哦?是在论何事?”
难得见着弟子们闲暇时间依旧不忘学业,阮山长甚是欣慰。
“沅河水患。”林奇领着人走到桌边,将桌上的时务策递给她。
阮山长一一看过,又看向其余人,“你们可还有旁的见解?”
她的话一出口,便有人接着说了自己的观点。
每每有人说完,阮山长面上笑容不减,但总还是接着问一句,“可还有旁的意见。”
直到无人再说话,阮山长看向长宁郡主,长宁郡主低头与她耳语几句,阮山长笑着点点头,侧目看向祁枕书。
“枕书觉得如何?”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不想放手
临近正午,红日如火炙热耀眼,庭院中没有风,让鹿笙觉得有些闷热。
由于阮山长的到来,大部分宾客都集聚到了庭院里,将案桌围得密不透风。
鹿笙个子不高,只能透过人群的缝隙里看见祁枕书一片衣角。
人群中,祁枕书听到阮山长的问题后,回答道:“除了中下游的筑坝通渠,应当还要从上游增加蓄水来解决下游的洪涝问题。”
方才回答问题的众多学生中,人人都只看到河道中段出现的问题该如何解决,却没有人想到任何一条河流都是整体,应当从源头出发,一一采取对应的措施共同解决问题。
阮山长赞赏地点了一下头,又问道:“可有想过要如何解决蓄水问题?”
祁枕书思忖片刻,缓缓道:“一是要加强河道上游的泥沙治理,迁徙邻近村落还田予林,另外或许还可以重新开渠,联通上游的丹兰湖、坂嘉湖,筑坝蓄水,这样既能在雨季增加上游蓄洪,亦能减少旱季河道断流导致的泥沙沉积。”
听到她的话,阮山长先是侧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长宁郡主,长宁郡主亦是笑意盈盈地看向祁枕书。
祁枕书略略颔首,眉间亦是带着浅笑。
与她共事两月,祁枕书能猜出长宁郡主的笑意味什么。
她方才说的治理之法定是又与长宁郡主相同,合她的心意。
鹿笙好不容易寻了一个能看到祁枕书的方位,却好巧不巧看到了她与长宁郡主相视一笑的一幕。
喉咙间泛起一股酸意,鹿笙撇了撇嘴转开视线,不再在原地傻站着,转身走到院中的连廊处坐下,看着院中的花草发起呆来。
阮山长转头对祁枕书笑着道:“枕书所说确实不错,但你可想过此法耗时费力,少则三五十载才能成事。”
祁枕书说的办法确实能从源头解决问题,亦是利国利民的良策。
朝中能人重臣不在少数,却很少有人提及,其中缘由除去工程耗时费力,更是因为此法虽功在千秋,但之于在位谋政的官员而言,看不到眼前的利益政绩,自是没有人愿意去推行。
朝堂之上从不缺治世之才,但大部分人在座得高位后多是沉湎党同伐异争权夺利,少了几分济世之心。
“学生拙见,让山长见笑。”祁枕书拱手谦逊道。
阮山长摆摆手,拥有赤子之心的大才之人最是难能可贵,但当着众人的面她不好太过夸赞祁枕书,以免遭人妒忌。
“时务策最是要思虑周全,不管是治理之法还是旁的事务,切记要寻根溯源面面俱全,不可单单从问题出发,头痛医头脚痛医脚。”阮山长又转向众学子嘱咐道。
“弟子受教了。”众学子应道。
挥挥手叫众人散去,阮山长唤了祁枕书同路,祁枕书与阮山长说了两句,阮山长笑着看了一眼鹿笙的方向,便与长宁郡主从院子的另一条小径走去。
“山长叫我去书房谈事。”祁枕书走到鹿笙面前,满是为难道。
自己带了鹿笙一同赴宴,却不能陪着她。
鹿笙心里泛酸,但也知道在这样的场合不是使小性子的时候,她扯了一抹笑,“没事,你去忙你的,我能顾好自己。”
“宴席在中厅,你顺着这条路往里走就能到善雅堂,等一会我去寻你。”祁枕书给鹿笙指路道。
“我知道了。”鹿笙点点头,尽量不让心里的情绪外显。
祁枕书没看出什么异样,握了握鹿笙的手,便顺着阮山长离去的方向跟了过去。
离宴席还有些时间,鹿笙不想去人多的地方凑热闹,便寻了后院人少的园子走去。
山长的宅院依山而建,院中花草繁盛。
七月桂花初开,散着淡淡香气。
树干上一只小蜗牛缓缓蠕动着向上爬去,鹿笙驻足看蜗牛。
忽地一声啾啾鸣声起,蜗牛被鸟喙啄起,变成了小鸟的午餐。
鹿笙忍不住皱了一下眉。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林纾清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眉间松了松,鹿笙笑着道:“没看什么。”
林纾清温和笑笑,又问道:“小笙何时来的青州?”
“有几日了。”
“五月节过后,本想邀你一起吃顿饭,结果去寻你时才发现你已回了滨河县。”林纾清笑着解释,“明日你可有时间,你来了青州好几回,都不曾好好请你吃过饭。”
初五那日林纾清被沈佳盈激怒,着手想断了与沈家的婚事,便忙得没有时间联络鹿笙。
近几个月来庆丰酒楼的进酒量月月攀升,如今每月三千斤的需求量,已是除了玉春楼外最大的客户。
鹿笙本想寻个机会好好感谢一下林纾清,结果去了两次滨河县的林家,都没找到人。
“好啊。”鹿笙笑着应道,“明日……”
“怕是不行呢。”
鹿笙话没说完就被一道娇丽的女声打断。
沈佳盈身着烟紫色丝质长裙,步履轻盈地走到林纾清身侧,神情怡然地圈着她的手臂,眼角含笑地与她道:“莫不是忘了,明日要与我回家中与阿爹一起吃饭?”
瞧着眼前的一幕,鹿笙才恍然大悟,沈佳盈应当就是林纾清原本提起过的要订婚的未婚妻。
难怪上次端午她就瞧着林纾清与沈佳盈有些不同,原来竟是这样,不过上次看着二人不算亲密。
瞧着林纾清微微蹙起的眉,鹿笙一下就想到了一个词,商业联姻。
心底感慨的同时,又替林纾清感到惋惜与同情。
身在大家族,婚姻怕是身不由己。
而自己身在书中,只怕有些事也是早早被安排好的。
林纾清心中不喜,却没有甩开沈佳盈的手,只神情淡淡,“忘记了。”
她根本没与沈佳盈约定要去沈家用饭,只说忘记而没有直接拆穿她便已是给足了面子。
“那只能改日再约了。”林纾清言语和煦地与鹿笙道。
有沈佳盈在场,她不想直接再定日子。
“记性当真是不太好。”沈佳盈笑着嗔了她一眼。
微弯的桃花眼盈着笑意,但话中的意思却暗藏玄机,在敲打她。
上一次林纾清想要悔婚不成,还险些丢了掌家权,直至六月二十一日顺利过了聘礼,一切才又恢复如常。
林纾清不想沈佳盈与鹿笙过多接触,便寻了个理由将人带走。
独自在院中逛了一会,鹿笙碰到了阮€€的妻子方静,方静曾见过鹿笙与祁枕书一起,将她认了出来。
两人寒暄了几句,鹿笙一路与方静来到善雅堂,被安排着跟阮家亲朋的女眷坐在一桌。
鹿笙时不时看向门外,在那袭白衣出现在回廊转角的第一刻就将人认了出来。
眸光亮起的一瞬,却又登时暗了下来。
廊道的尽头,长宁郡主先祁枕书一步穿过月亮门,随后她脚下的步子微顿,与赶上的祁枕书并肩而行。
她们的步履一致,长宁郡主唇角带笑姿态娴雅,全然没有半点慑人的威仪,而祁枕书面上也不似一贯面对旁人的清冷,眉间也露着喜色。
二人走了一小段路后停了脚步,驻足在廊道上说话。
院内微风乍起,卷下枝头的黄花,飘飘洒洒沿着垂落到廊道。
谈话中的两人齐齐抬眸向外看去,又转而接着说话。
花雨纷飞,雨中佳人相谈甚欢,美景丽人两相宜,宛若画卷。
临近开席,二人才结束了对话,往厅中走来。
她们刚踏进厅中就被阮€€引着往里走去,祁枕书匆匆回头望了一眼,在看到鹿笙后与她点了一下头,跟着阮€€去了主桌。
不多时,阮山长与阮家姐妹搀扶着老太太从外间走来,宴席正式开始。
鹿笙心绪不佳,连带着也没什么食欲,有些心不在焉地吃着。
宴过半巡,桌上的女眷们吃得不多,便开始说起话来。
“瞧见没,阮老太太身边的那就是长宁郡主。”
“长宁郡主?那不是咱西凉下一……”
“嘘,有些话可能说。”
“对、对,长宁郡主长得可真好看。”
“我看她身边那个白衣的女子也不错。”
“哟,听你这口气可是不寻常。”
“没瞧见她是与长宁郡主一道来的?我看你就别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