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阿娘,快看这个圆不圆。”
稚嫩的童音拉回了鹿笙跑偏的思绪,她轻咳一声,侧过头笑着道:“很圆。”
搓好馅料,就剩下最后一个环节了。
滚元宵。
鹿笙打了一盆清水放在一旁,又盛了糯米粉放在竹编的圆形簸箕上,拿了几个馅料球放了进去,然后摇动簸箕。
馅料球在糯米粉上滚过,站上薄薄一层糯米粉。
接下来,她把滚好的馅料球放在漏勺上,快速放到盆里过了一下水,然后倒在簸箕上再滚一遍。
“哇。”小家伙很是捧场地发出一声感叹,“阿娘给我,我也要摇。”
“簸箕太大了,宝贝拿不了哦。”
鹿笙说着拿了一个大木碗,倒了糯米粉进去,往里扔了一个馅料球,“这个就交给宝贝了。”
“嗯。”小家伙捧着碗欢快地摇了摇,又学着鹿笙的样子,把馅料球沾了一下水,重新捧着碗,滚了起来。
小家伙自己玩得开怀,鹿笙转过头对祁枕书,比划了一下动作道:“我再沾一下水,咱们两个一起摇,这样能快一些,大概过七、八次水就好了。”
祁枕书点点头,等鹿笙将第二次过水的馅料球放在糯米粉上,配合着她一起晃动着簸箕。
一家人同心协力,不一会就将所有元宵滚好。
将小家伙的甜元宵点上红印,鹿笙挪开闷着的灶台,添了两根新的柴火。
热汤滚沸,她拿着元宵一个个下到锅里,侧身冲着一旁拿着漏勺的祁枕书眨了眨眼笑着说:“我就说不难吧。”
“嗯。”祁枕书看向她应了一声,眼神停留在她的笑颜上。
见她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鹿笙脸上莫名一热,祁枕书又再往前走了一步。
暮色朦胧,日头早在不知不觉中偷偷沉到了山边,只在天边留下一缕浅薄的红光。
两人的距离一瞬间拉近,鹿笙眼前的光暗了下来,心突地一跳,握着竹篦的手倏然握紧。
祁枕书这是要做什么?
心脏不受控地快了两拍,余光瞥见了二人身后眼巴巴看着她们的小人,鹿笙还没荡漾开的心神一下就被拉了回来。
额。
虽然现在氛围很好,但咱的宝贝女儿还在一旁看着呢?
鹿笙快速抬手搭上她的肩膀,轻推着小声道:“孩子还……”
一抹热意划过面颊,眼前霎时恢复亮色。
祁枕书半举着手,垂眸看着她,语气一如平常,“脸上沾了馅料。”
?!
“哦。”鹿笙飞快地应了一声,装作无事发生一般,转过身去看锅里的元宵。
瞧着某人微僵的背影,祁枕书突然明白了她刚才那话的意思,唇角悠悠噙起浅浅的笑意。
这人还真是有趣,又格外脸皮薄。
即便只加了半勺糖,祁枕书还是觉得今日的元宵分外甜,但这甜她不觉得半点腻人,很是喜欢。
视线扫过对面鼓着半边脸颊眉角高扬的人,心中找到了这份喜欢的缘由。
滨河县,河畔。
圆月如银盘悬在天边,漆黑的夜空里高高低低缀着数不清的孔明灯,星火点点,荧光漫天。
“好漂亮。”糖糖拍着手道。
鹿笙见她喜欢,也在小贩手里买了一个。
“姑娘可要代写祈愿祝语?”小贩开心地接过铜板。
“还可以写字吗?”鹿笙笑着问道,“那小哥可否借我用毛笔用一下。”
“哎,姑娘请便。”小贩指了指一旁的毛笔。
“多谢小哥。”鹿笙道完谢,转头看向祁枕书,“你写字好看,你来写吧。”
祁枕书将怀里抱着的孩子交给她,接过孔明灯,问道:“想写什么?”
“宝贝有什么愿望呀?”鹿笙看着小家伙问道。
糖糖歪着小脑袋想了想,说道:“糖糖要快快长大。”
等糖糖长大了,就能跟阿娘和娘亲一起说悄悄话了。
“那就写,愿我们家鹿祈小宝贝快快长大,平安喜乐。”鹿笙笑着与祁枕书说道。
祁枕书弯腰写完女儿的愿望,又问鹿笙道:“你可有愿望?”
鹿笙有好几个愿望,但有的愿望她不好意思当着祁枕书的面说出来,只挑了个能说的道:“希望新的一年一切顺遂。”
祁枕书写完她的心愿,趁着她低头与孩子说话的空隙,又提笔在另一面写道:愿鹿笙心想事成,心如所愿。
与此同时,三象胡同。
柳芸放下手中的针线,看着桌上早已凉透的饭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咚咚咚。
院门被人敲响。
“芸儿,芸……”模糊不清地声响从院外传来。
柳芸脸上一喜,忙放下手中的绣活,快步快到院中,拉了门闩。
开门的一瞬,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紧接着鹿雨身影晃了晃,倒靠在她的肩头。
“怎么喝这么多?”搀着一直下滑的人,柳芸心疼忧心道。
“芸儿,芸儿。”鹿雨仰着一脸醉意,呢喃着,“往后、往后、再、再也不、不会让你吃苦了。”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谁泄的密?
卯时,齐南与往常一样将酒拉到酒铺。
“小笙,这三百斤酒也卸在铺子里吗?”齐南指了指牛车上剩下的十缸酒。
“不用了,这十缸直接送到码头仓场。”鹿笙擦了擦手,与齐南说道,“我与你一起走一趟。”
林纾清订的酒是每月三千斤,酒铺需要每隔三日就送三百斤到滨河县的码头仓场,林家的人会在那里接应,再送上他们定的船。
今日是第一次送酒,鹿笙就想着自己跟着走一趟看看,她回头跟柳芸交代了一句就上了齐南的牛车。
滨河码头往来的船只,有官船、客船与货船三种,官船专为朝廷所用,客船以载客为主。
货船最多,只用来运送货物,另外货船上所运载的货物都必须经过码头仓场称重,然后缴纳船税后才能上船。
牛车到了码头仓场门口,鹿笙见到了林纾清的管家张伯。
上次拿闲林山庄拜帖的时候,鹿笙见过他,所以一眼就将人认了出来。
张伯身侧还站了一个年轻的男子,男子个子不高,瘦瘦小小一个,穿着一身普通的灰色短打。
“鹿小娘子。”张伯见到鹿笙,躬身与她行礼。
“张伯。”鹿笙下了车笑着与他招呼,侧身看向身后的牛车,“这是纾清订的酒。”
“林铁。”张伯喊了一声身后的男子,对鹿笙道,“他叫林铁,以后到了日子,就由他来这边接应。”
“鹿小娘子。”林铁躬身行礼。
“林小哥。”鹿笙颔了颔首,与她介绍,“这是齐南,以后也是她来送酒。”
“齐小娘子,你赶着车往这边来。”林铁指了指一侧的仓场大门。
张伯与他们告辞,鹿笙上了车,齐南驾着牛车进了仓场。
整个仓场由两人高的木头柱子围合而成,木头柱子表面刷了一层桐油,柱子的上端也全部被削成了尖头,为得就是防止有人贼人翻墙盗窃。
码头仓场分东西两场,东进西出,鹿笙他们是送货,去的就是东场。
仓场里人声嘈杂,全是忙碌往来的人,看守的杂役、搬货的扛夫力工、以及鹿笙她们这种送接货物的主顾。
到了东场门口,牛车被看门的杂役拦下,林铁与他看自己订船的竹签,杂役看了看车上的酒缸,唤了另外的人领着他们去称重。
等称了重,交了相应的船税,就可以去货船码头装船了。
林铁个子不高,力气却不小,人也矫健灵活。
鹿笙仔细瞧了瞧他的手臂肌肉和发力动作,觉得这人应该有些身手。
卸了货往外走,走到东场门口,鹿笙二人与林铁道别。
正说着话,西场的门里急吼吼走出来三个汉子。
领头的汉子身材健硕穿着一身棕色的短打,平皮肤黝黑,右眼角又有一条长长的刀疤。
“啊呸,什么东西,就在这跟老子狗叫。”刀疤汉子往地上吐了一口黄痰,满脸尽是不屑,骂骂咧咧道,“得了势的狗奴才,还真以为自己是主子。”
“狗日的东西。”跟着刀疤汉子身后的高个汉子竖着眉骂了一声,劝道,“大哥别跟她一般见识,那就是个爬了老女人床的娼妇。”
“就是,那彭总督都能当她老母了,真他妈有够恶心的。”另一个瘦一些的汉子附和道。
“大哥,咱现在怎么办?”高个汉子冲着刀疤汉子问道,“这往后咱在哪里找活计?”
“哪里的活计有仓场挣得多。”刀疤汉子拧了眉毛,又啐了一口,“妈的,敢断老子的财路。”
听着他的话,另外两人愤怒的脸上又多了烦躁,高个汉子道:“要不然咱再去找找刘管事?平时他可收了咱不少好处。”
“你个猪脑子!”刀疤汉子狠狠睨了他一眼,“他一个管事,还能管得了仓监?找他能有什么用。”
“有那臭婊子在,咱回去了也没用。”
“那天咱就应该直接打死她。”瘦汉子咬了咬牙,恶狠狠道。
“当时真该弄死她,直接扔了河里喂鱼,也不会今天被她骑在头上拉屎。”高个汉子应声道。
“大哥,要不行咱再找个机会。”瘦汉子说着,做了一个抹了脖子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