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点。”易羡舟摇头,伸手到外套口袋里头,准备掏纸巾。
谁想,她手这一伸一掏的,那个丑到爆的玳瑁猫就被她给冷不丁地带出,蹦€€着摔到了地面上。
易羡舟还没回过神,姜诗意已经蹲下身,捡起了它:“这是……”
是羊毛毡小动物!看这做工,不像是买的,像是自己戳的。
易羡舟闲着没事儿干为什么突然迷上了戳这个?
难道是要送给谁?姜诗意绞尽脑汁思索了会儿,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发过的一条朋友圈动态。
难道说,这是易羡舟亲自戳给她的?因为看到了动态,所以就亲自戳了一个送她?这人可真是……怪细心的。
想到这里,姜诗意不由自主地翘起了唇角,捂在胸口处:“这个,是不是送我的?”
易羡舟盯着那双天真烂漫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投降:“是。”
随后她又伸出手,要去将那只长得鬼迷日眼的玳瑁猫拿过来:“但这次这个就算了吧,瑕疵太多了,我下次做个好看点儿的送你。”
太丑了这个,对于完美主义的她来说,实在是不能忍。
姜诗意却避开了手,打断了她的话:“可是这个也很好看啊!下次做的我要,这个我也要!”
易羡舟皱了皱眉:“很好看?”
她强烈怀疑姜诗意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你不觉得它……形状有点儿奇怪?”
姜诗意将它捏在手心里看来看去:“哪里奇怪了?很有意思啊。你不要太苛求自己了。”
易羡舟想了下,问:“那你说,你看得出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吗?”
姜诗意斩钉截铁地点头:“看得出啊!黑皮五花猪啊!”
最末还很大声地补充了一句:“我从来都没见过长得这么有特点的黑皮五花猪,超级酷!”
第29章
易羡舟在听到那句黑皮五花猪时, 整个人定在了原地。
反应过来,她用纸巾擦完唇角丢进垃圾桶中,禁不住笑出了声:“黑皮五花猪?”
她知道自己戳得不太好, 一眼看过去就知道绝对是出自于一个新手的成果, 所以才对此不太满意, 始终遮遮藏藏的,不好意思送出去, 只想着后续还能如何补救和改进。
姜诗意这一连串的彩虹屁非但没让她更自信, 反倒是让她明白了一件事。她做得是真的有点儿差劲。老天爷果然是公平的,给了她A就不会给她B, 她在手工能力方面,根本就是个跛子一样的存在。
“难道不是吗?”姜诗意拿着那个羊毛毡反复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太明白易羡舟为什么会笑。
她是真的挺喜欢。也不知道是不是滤镜Buff给叠得太猛了, 就觉得那小玩意儿丑乖丑乖的, 格外与众不同,越看越喜欢。
易羡舟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气:“我说这是个四不像吧,你还不信。”
姜诗意意识到自己方才可能是猜错了什么,却又绞尽脑汁也还是辨认不出来那究竟是何物:“那……这到底是?”
“猫咪。”易羡舟还是直接把物种给她清清楚楚地交代了:“玳瑁猫。”
“啊,是这样啊。”姜诗意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发言有多离谱,情不自禁抬手捂了下嘴。
她也不慌,带着点儿心虚继续往下夸,“那就是长得很有特色的猫,和别的猫都不一样,超酷的。”
思维活跃是姜诗意的优点,她永远能够从不同的角度出发, 来找到一个点儿来夸。逻辑自洽程度堪称百分百。
竟然也让人找不出任何破绽来。
易羡舟双手揣进兜里,微抬下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跟看着一个戏精无异:“你反应这么快,不去拍戏真的是可惜了。”
满满都是灵性,各个角色切换自如,估计NG都是少数,大部分一天过,绝对是个天才,能够获得导演的深度喜爱。
姜诗意笑得不行:“我以前真的想过来着,就我这么牛的人,进军影视圈一举拿下个奥斯卡影后奖绝对没问题。”
就是可惜了她这性格,过于直来直往,不够圆滑变通,又或者该说是懒得去学习通融。就她这样的,要给丢进满是利益纠葛的娱乐圈中去,估计活不了多久,就能被人给灭了。
贫完以后,她又收住了那嘻嘻哈哈的模样,认认真真跟易羡舟说道:“不过,我现在可没演戏。我才不管这个东西本身是什么呢,就算是个长尾大耗子,我也喜欢。”
“口味这么重?”
“不是我口味重。”姜诗意将果盘放到旁边的茶几上摆好,端详着那只玳瑁猫。
她伸出食指戳了戳它的耳朵,说:“只是我比较看重人的心意。你说,谁会给讨厌的人折腾这些东西?你会私底下给我戳这个,说明你喜欢我。不管是哪种喜欢,都说明你心里装了我。那样我就非常开心了呀。”
姜诗意这话说得好像很是随意的样子,从中却透出了一种绵软又真挚的力量感。
易羡舟掀起眼看着她,唇角不易察觉地弯了起来。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很多人一提到姜诗意,都会用“那个自大又吵闹的女的”,或者用“那个胸大无脑的女的”这种话来形容。
易羡舟始终对此不赞同,直觉那些评价过于片面。现在和姜诗意住到了一块儿后,她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毫无疑问,她真的挺喜欢姜诗意这样的人。从小到大,她的肩膀上都一直压着“责任”两个字。在那样的山峦压迫下,她早早地学会了成熟,学会了严谨,学会了心思缜密,学会了算计,成为了大多数人眼中优秀又厉害的那种人物,却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那个代价就是,她变得越来越看不见,也触碰不到真实的自己。
“我是谁”三个字,主宰了她人生中的大部分岁月。姜诗意却完全相反。即便已经成年,她看世界的方式也还是那么简单。哪怕遭遇过挫折,被无数人伤害过很多次,依旧看山是山,见水是水。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比自己厉害和勇敢太多了。
早在当年见到姜诗意的第一眼,易羡舟就已经佩服上了。在易羡舟中,即便姜诗意在他人眼中有多么不堪,对她而言,都是发着光的。
只是,面对对方这样的热情奔放,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好像完全没有办法像姜诗意那样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全部破开给人看,话到嘴边也就只能显出冰山一角:“开心就好。那我,先去洗个澡?”
“嗯,好啊,你去吧。啊对了……”
可在易羡舟准备转身前,姜诗意又叫住了她:“易羡舟。”
“嗯?”易羡舟重新站住了脚。
灯光下,姜诗意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形清瘦双腿亦是笔直,眼神也很纯粹,像一支清丽脱俗的马蹄莲。
她问:“你晚饭吃过了没?”
易羡舟这才想起来晚餐的事:“还没呢。”
她从公司里头出来后,没有经过任何的逗留,就直接回家了,哪里吃过什么东西。
主要是她这人也少有时间会觉察到饥饿等感受。尤其是在专心致志做一件事时,更是能够把什么东西都给忽略掉。
这样有个好处,就是效率高。却也有着不小的弊端,就是过于容易忽略自己。等到回过神时才会发现,身体已经变得不如以前了。
姜诗意忙说:“正好,我也还没吃呢,那我点个外卖,等会儿你洗完了就下来一起吃,怎样?”
易羡舟:“行。”
说完就转身朝着一边走了去。
姜诗意目送那抹高挑的身影上完楼,又低头看了眼手里头的羊毛毡。
总觉得易羡舟本质上其实是个特别柔软的人。只是在成长的过程中,丢掉了太多的东西。
同时,她也是真的没想到,自己八百年前发的朋友圈,竟然也会被易羡舟那般上心地记下。有多久没人这样对待过她了?
她都已经不记得了。
姜诗意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里头的光柔和而安宁。
随后,她捧着手机在柔软的沙发上找了个合适舒坦的角落静静地窝了下来。
打开APP的那瞬间,她才意识到一件事:
糟糕,忘记问易羡舟想吃什么了。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算什么大事儿。算了,反正不点可能会让人踩雷的就是,反正又没毒,易羡舟还能不吃呀?
想归这样子想,等姜诗意真的开始找外卖后,却还是情不自禁地帮易羡舟挑剔了起来。
毛血旺?不行,太辣了,易羡舟估计招架不住。内脏?还是算了,先前旅游时和易羡舟一起吃火锅时,桌上的鸭肠啦猪腰啦等等,全都是自己消灭的,那人一筷子都没动。
挑挑选选半天,姜诗意结合评论区的反馈,点了份中规中矩不加辣的黄焖鸡,又点了一个易羡舟喜欢的青菜,和自己喜欢的猪耳朵,便下了单。
将手机丢到一边,她眯着眼睛浅浅地打了个呵欠。
重新取出那个玳瑁猫,姜诗意捏着它躺到沙发上,就着脑袋搓了搓。
想到这小东西是猫不是猪,姜诗意就噗嗤一笑,喃喃自语:“笨蛋易羡舟,还一本正经地跟我说那么多,笑死。”
自言自语的过程中,她还又用食指轻轻地点了下那玳瑁猫猪刚鬣似的五官:“笨蛋易羡舟。”
忽然想起来一个什么事,姜诗意盯着那猫看入了神。
没过多久,她从沙发上撑起身,将双脚塞进拖鞋里,连忙一路小跑上了楼。
进入自个儿房间,姜诗意带着风走到一边,啪啪拉了几下抽屉,翻出了一个许久以前买的钥匙扣。
那钥匙扣上原本是挂着的皮卡丘,后来中间的一个小圆环出了毛病,卡不上了,某天就和着皮卡丘一块儿消失不见了。
正好,可以用来挂别的。
姜诗意便拿它和那个玳瑁猫并拢着放到一块儿,认认真真对比了一下。
本来她是想要挂上去的,却忽然发现那猫上面没有扣子,根本就没得可以挂的地儿,得借助一些其他的工具才行。
如此一想,姜诗意打开了手机里头万能的淘宝,开始搜索东西,打算等工具和物件儿到了以后,自己到时候DIY一下。
下完单,姜诗意又点进了自己的社交媒体账号里头。
最近新发的两个视频数据都还不错,又回到了她平日里的水准。
尽管还是有很多人在孜孜不倦地给她发私信骂她,但是……很奇怪的是,姜诗意现在看着那些恶评,好像都没什么感觉了。
真的是奇怪了。难道说,易羡舟真的是自己命中注定的那块宝?
不然,怎么和她把这婚一结,自己那颗崩得破破烂烂的心脏就像是穿上了一件无坚不摧的金刚铠甲一样,都可以抵御住来自四面八方的子弹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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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羡舟进入浴室解开扣子褪去衣服,将它们随手往旁边的置物篮中轻轻一抛,走进了花洒底下。
按下水龙头,她仔细地洗冲了一阵,积累一身的疲惫才总算是得到了一些缓解。
看着水顺着皮肤纹理缓缓滑落,在袅袅雾气渐渐将整个浴室填满的时候,易羡舟仰起了头,安静地感受着那种舒适惬意的感觉。
对她来说,每天晚上回到家洗漱的这一刻,总是最为悠闲的。这会儿什么都不用想,也不用去处理任何公务,只需要享受就是了。
在她关掉花洒,朝着身上涂抹沐浴露之时,外头传来了一点动静。
易羡舟停下动作认真地听了一会儿,发现好像是姜诗意在哼小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