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婉转空灵,又自由自在,很是无忧无虑的模样。
姜诗意的入住,好像真的为这房子增添了许多生机。也为她的生活注入了一些旺盛的生命力。她那一成不变的生活,得到了一些改善。
她竟然有了一种感觉。那就是,自己活了二十多年,直到这会儿,才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是生活。
洗完澡换上睡衣,易羡舟就打开门,踩着雾气走了出去。
到达楼下的时候,她发现餐桌那儿已经放上了鼓鼓囊囊的外卖袋子。
姜诗意这会儿正蹲在桌子旁边的椅子上歪着脑袋玩手机,柔软的长发零零散散地落到肩头和胸前,身子随着手机屏幕一晃一动的,格外用力又认真的样子。
易羡舟朝着她走了过去:“这是在玩游戏?”
通常来讲,一个人也只有在玩游戏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状态。
姜诗意立马从手机屏幕上头抬起脸来望向她:“啊,对,我刚刚下了个贪吃蛇。气死了,我的蛇刚刚吃成一大条,就突然死掉了。”
“被我打扰到的?”易羡舟问。
“不是,”姜诗意手指竖在唇间,摇了摇头,“是它本来就要死了。早死晚死都是死,不如让它早点去喝孟婆汤。”
易羡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儿,看到她那个模样就想笑。
姜诗意退出游戏界面后,把手机往旁边一丢,拍了下手:“好了,你洗好了,那我们就开始吃吧。”
伸长手臂,她拉过了餐桌上的外卖袋子。
外卖是刚刚才送过来的,这会儿还挺热乎,手子碰,热度就熨满了掌心。
易羡舟见那袋子生得挺大,有点儿讶异:“点了这么多?”
“不多呀,”姜诗意拉开袋子,将里头的菜一盒一盒地取出来,摆到了桌面上头,“我刚刚瞄了一眼,是店家心机比较重,给的盒子还有袋子比较胖。”
比较胖。真是绝了。
易羡舟都不知道姜诗意是从哪里捣鼓来的这种奇奇怪怪的形容词。你说是在随心所欲地瞎用吧,还挺精准又形象。和别人还真不一样。
姜诗意刚将那碗青菜打开,她的手机就亮了起来,柔和的光线铺满了屏幕。
将手机拿过来一看,她才发现,是妈妈给她弹了个视频过来。
姜诗意只好暂时停下手里头的事儿,赶忙将视频接起,顺便捋了捋有点儿杂乱的头发:“妈妈。”
视频那边,姜妈妈穿着一身质地柔软的白色毛衣,神情温婉,笑容可掬:“诗意啊,吃饭了吗?”
“正打算吃呢,你看。”姜诗意捏着手机,扫了桌上一圈儿,让桌上的食物全部入了镜,兴致勃勃地跟她分享着:“我点了黄焖鸡。好久没吃了。你那边是不是很难吃到正宗好吃的?”
姜妈妈眯着眼睛仔细地看:“是啊,可难吃到了,回头等我回国了一定要多吃点儿家里的东西。”
姜诗意马上跟她说:“好呀,你回来以后我们两个一块儿去吃。”
“可以可以,你最近怎么样?过得还开心吗?”姜妈妈最担心的还是她的身体和她的精神状态。
前段时间爆发的网络舆论凶猛得就像潮水一般。看着女儿遭受那等诋毁,即便澄清了也还是有人在不停地阴谋论,她也实在是有点儿食不下咽。
没有那个母亲喜欢看到孩子被人安上一大堆莫须有的罪名。偏偏在这个时代,她又没办法做什么。
姜诗意倒是已经看得很开,心思豁达了不少:“嗯,挺开心的。最近想的东西变少了,饮食方面也规律很多了。”
在那对母女视频聊天的时候,易羡舟将几碗菜推得挨近了些,同时抬头朝着正举着手机的姜诗意看了看,却未做什么言语。
她发现,姜诗意家的氛围是真挺好的。非常自由,彼此之间没有任何边界感,想说什么都可以。
和她跟易成天还有木以萍之间的气氛截然不同。但姜诗意和她妈妈这种氛围,严格说来,易羡舟好像也不是没有见过。
易成天和木以萍在对待易木心的时候,也是这么融洽的,只不过她易羡舟独独是个例外,不配获取这些罢了。
“开心啊?那就好,你开心妈妈就开心了。”视频里头的姜妈妈又说:“我刚刚好像还看到了一只手,是羡舟吗?”
易羡舟闻声抬起了头。
“是啊。”
还不待易羡舟反应,姜诗意就立马举起手机离开凳子,翩然小跑到了易羡舟旁边。
俯下身子,姜诗意将手机举到了易羡舟和自己面前,让两个人一块儿入了镜:“我们正准备一起吃饭。”
事出突然,易羡舟没有任何准备,稍微有点儿懵,但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对着镜头里的姜妈妈喊了一声:“妈。”
“哎。”姜妈妈笑得合不拢嘴,仔细端详着视频中的女儿和易羡舟,发出感叹:“别说,你们俩可真配。就是……”
易羡舟垂下眼,随着对方的目光打量了下自己:“怎么了?”
姜妈妈一双眉头浅浅地蹙着,揣着担忧问:“羡舟这身体,是不是有点儿太瘦了?”
姜诗意扭头看了下易羡舟,又望向视频里的妈妈,满脸都是无奈:“没办法,她这人平时不怎么好好吃饭。吃得不多还想长肉,应该是很难的吧?”
易羡舟忙说:“也没有吃很少吧?”
她食量或许是比不上一些胃口大的,但也在尽量地往多了吃。
“就有,”姜诗意看了她一眼,还腾出一只手来,在视频前方捏了捏,说:“她米饭一次就吃这么点,就我半个拳头多一点。”
姜妈妈越发担心起来:“吃这么点儿怎么行?又不是小鸟,这样会病的。”
“可是……她吃多了才病啊,”姜诗意说到这里才突然发现,这事儿好像无解,“她消化不好。”
姜诗意只是有一点小小的肠胃毛病,只要不太过乱来,都跟不存在一样。但易羡舟就不一样了,易羡舟要是胡吃海喝多了,整个人就会萎靡不振。
估计是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吧。有个说法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也是环环相扣按需分配的,忙着处理事儿的话,必定也就没办法好好消化食物了。
“那怎么行?”姜妈妈望向易羡舟,“去医院看过了吗?”
易羡舟夹在两个人中间,想要开口。
可她还没说出来半个字,那两个人就又聊上了。
易羡舟忽然感觉自己像只被圈养的仓鼠,正在被两个主人围观和研究。
找到一个空档后,易羡舟忙说:“看过,没什么关系,只是事情太多,太累了消化不好。我米饭吃得不多,但菜吃得还挺多的。”
明明她实际上还是挺有精神的,也挺有劲儿的。但在姜诗意和姜妈妈一来一往的聊天下,她都忍不住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马上就要入土了。
话虽如此,却感觉被唠叨得还挺幸福。那是一种,被爱着的感觉。
“那也不行,”姜妈妈眉心都快打成了个蝴蝶结,“这样吧,我回来的时候带点儿那种补身子的冲剂,叫什么我给忘了,反正我之前喝了感觉还挺不错的,效果特别好。”
易羡舟微怔,进而莞尔:“好,谢谢妈。”
“不用谢,”姜妈妈乐呵呵的,“一家子就不用那么客气了。”
一家子。
面对着这样三个字,易羡舟一时间竟然有些晃神。是啊,她现在,也已经成为这个看起来十分温馨和睦的家庭中的一员了。
她真的有点,意想不到。
又过了好几分钟,姜诗意和她妈妈的这通视频电话,才总算是挂断了。
姜诗意拢着头发,重新在自己那边的位置上坐下,将手机放到边上:“哎,我之前说到哪儿了?”
她这记忆力是真有点儿差。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某次跑步时,不小心把头给磕坏了。反正就是老会断片儿。
易羡舟提醒她:“你说这家商户太奸诈了,每个菜都搞挺大一个盒子,结果量却没多少。”
“啊对,”姜诗意的记忆总算是衔接上了,又忿忿不平地叹了一遍,“真的太奸诈。”
不过……易羡舟的看法却恰好与姜诗意相反。她不仅不觉得这店家的心机重,还觉得有点儿傻。
她摇了下头,说:“其实我觉得呢,料还是挺足的,肉给得也挺多的,是真挺多的,看起来还都是不错的材料。就是这老板太不懂得拿捏人心了。搞成这个样子,不仅赚不到口碑,还容易让人觉得他们不实诚。应该把碗适量做得小一点,这样东西就能够堆高一点,起码会在视觉效果上让人觉得还不错。换我的话,估计会把肉量减少四分之一,下边儿再多加一些蔬菜,那样利润才高。他这么做的话,实在是有点儿吃力不讨好,不知道后续资金跟不跟得上。”
等易羡舟自顾自分析完这一通,姜诗意已经咬着刚掰开的筷尖愣在了那儿,对着易羡舟眨巴眨巴了眼。
像只吃撑后,彻底短路了的仓鼠。
易羡舟后知后觉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后,停顿片刻,抬眼看着她:“怎么……”
姜诗意取下筷子:“易羡舟,你可真坏啊。”
凡是以小见大,她一直都知道易羡舟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就是没想到这么不简单。
作为一个满脑子只有吃喝玩乐这种事情的人,姜诗意从来都不会去思考这些问题。难道这就是商人思维?即使已经脱离了工作,也还是会习惯性地散落四周,出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上头?
易羡舟愣了下,说:“我就是简单分析一下。”
“嗯,分析一下,”姜诗意点头,“所以说,你的意思是,那个老板不会拿捏人心,但是你会,对不对?”
易羡舟思考着回道:“有时候不得不拿捏。”
这就是社会。没办法。不管做什么,想要成功的要诀就是得精准地锁定客户画像,再击破客户的心理。时间一久,自然而然就会掌握了所谓的“洞察人心”技能。
“这样啊……”姜诗意挑高眉梢,又好奇地问她,“那……易羡舟你老实交代,你刻意拿捏我了没?你该不会从我们见面开始就一直在给我下套吧?”
她总觉得易羡舟挺会的。不然,自己怎么会短短时间内就做出了要和这个人结婚的决定呢?反正,她是绝对不愿意承认自己猴急的。
主要是,她以前急归急吧,也没有这样急啊。好像生怕不和易羡舟在一起的话,就等于是错过了个什么宝贝似的。
易羡舟真是快要被她的脑回路给折服了,揉动着太阳穴,情不自禁笑道:“当然没有。”
或许是有一点儿小心思吧。但她称之为合理争取,而不是下套。下套这两个字在她这儿的定义是“半哄半骗”。她可没有对姜诗意做那样子的事情,也不想对她做那样子的事。
“真的?”姜诗意继续保持怀疑态度,突然眼珠一转:“好吧。看来我的魅力还没有大到让你忍不住想拿捏。”
一脸娇滴滴的模样。
易羡舟:“什么?”
姜诗意的脑回路,有时候真的是让人不得不服气。
“开玩笑的,别那么严肃。”姜诗意笑着打开了自己眼前那盒饭,同时还警告她了一声,“不过,你可别对我使坏啊。”
易羡舟觉得挺有意思:“我为什么要你使坏?”
“谁知道呢,不过……”姜诗意进入了一种思考状态,说:“就算你对我使坏,我也不怕。”
易羡舟微抬下巴:“怎么讲?”
姜诗意冲她捏了个拳头,举到空中,一副很生强势的模样:“你对我使坏,我就对你使坏。”
易羡舟却是像在看一只炸毛小猫那般看着她,笑得肩头发起了颤。好像对于她的威胁一点都不害怕似的。
“说说看,你能使什么坏?”她问。
姜诗意双手捧着脸,手指在皮肤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了敲:“你可别觉得我是小白兔,我被惹急了可是会黑化的。”
易羡舟打量着她,还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黑化?怎么个黑化法?你都干过些什么坏事?说说看?”
在她心里,姜诗意的段位,简直连个青铜都够不上。说好听点儿是特别纯真。说难听点儿就是特别缺心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