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
张老头恍然大悟:“我就看你嘴巴红得厉害,辣椒少放,那是我自己炸出来的,劲儿大着呢!”
这下可好,成功地把老头的注意力转移到辣椒上面,开始和邻床亲切交谈,怎么炸辣椒油最香,还不发苦。
阮榛给饭盒都洗了,回来后,搬着小马扎坐床边,看精神矍铄的张老头跟人聊天,聊着聊着就笑了起来,电视的背景音也在嘻嘻哈哈,应该是在放小品,但是没啥人看,大家都在说话,抢红包,对着手机屏幕使劲儿挥手。
他托着腮,低头,轻轻地笑了。
外面有人放烟花,远远地一朵,绽开了,金色的光都消失了,隐隐的轰鸣声才迟钝地跟来。
就一朵,阮榛等了会儿,也没见有人再跟着放。
外面的夜黑乎乎的。
病房里的热闹劲儿也悄悄下去了。
毕竟还在住院,护士过来关了灯,家属扶着病人简单地洗漱后,都跟着在旁边歪着睡下了,有直接在地上铺个垫子的,也有躺医院空余床上的,阮榛陪夜的时候,一般是趴在张老头的床边,简单地打个盹就行。
张老头赶他走,他也不愿意,反正白天能回去休息,没啥。
此起彼伏的鼾声出现了。
阮榛给张老头掖好被角,于黑暗中坐下。
这种环境里,他也睡不着,不如就陪在张老头身边,偶尔眯一会儿就行。
外面的走廊是亮着灯的,彻夜不关,护士站值班室那还有机器的声音,一盆绿萝的叶片晃了下,门开了,有人牵住阮榛的手。
“睡了?”
“嗯。”
随即,他就被挠了下掌心。
阮榛压低声音:“你怎么这会过来了?”
宋书灵俯下身体,跟人耳语:“来陪陪你……不用着急,也不用离开,我在外面走廊陪你,什么时候你累了,出来一眼就能见到我。”
说完,他真的,轻轻地放开了阮榛的手。
病房的门重新合上,也隔绝了最后一丝的光亮,小镇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宋书灵坐着有那么点别扭,但他依然姿态矜贵,表情温和。
与阮榛一墙之隔。
不用出来的,爷爷在里面的话,阮榛当然可以继续陪着,而他,也会在外面等着阮榛。
滴滴答答的钟表声,在夜里格外清晰。
在秒针走过零点的刹那,趴在床沿边上的阮榛睁开眼,无声地说了个新年快乐。
而与此同时,宋书灵的视线从腕部的表上抬起来,注视着茫茫夜色。
“新年,阮榛要快乐。”
冬天的夜漫长,也晨光熹微也是很快到来,天边泛起鱼肚白的微茫,护士推着医疗车进来,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由于是大年初一,大家心情都不错。
似乎把种种烦恼、痛苦都留在过去,鞭炮声一响,就有种别样的期待。
那就笑着迎接美好的未来。
宋书灵是在凌晨四五点的时候,没忍住睡着的。
他还保持着端坐的姿势,只是微微垂着头,呼吸平稳。
直到被人轻轻地捏了下手心。
他骤然一惊,旋即又放下心来,握住了阮榛的手。
阮榛站在面前,笑吟吟地看着他。
“新年好。”
宋书灵仰着脸:“嗯,新年好。”
“走吧,”
毕竟是外面,阮榛悄悄地抽出自己的手:“要回去睡觉吗?”
宋书灵和他并肩而行,伸手,推开医院的大门。
冬天的阳光温暖,晒得脸颊微微发红。
“好。”
第39章
从镇医院回去, 是宋书灵开的车。
阮榛坐上副驾:“你能行吗?”
宋书灵看他一眼,伸手给对方安全带扯下来:“我就没有不行的地方。”
好家伙。
阮榛最烦装比的人。
“你行,回去再给我剁只鸭子呗?”
他懒洋洋地靠在车座上, 阖上眼睛:“然后擀面,包饺子, 再炸俩糖糕成不?”
车窗半开着,道路崎岖, 宋书灵就给车开得慢, 顺着缝隙溜进来的风吹起阮榛的额发, 露出漂亮的眉眼。
声音越来越低。
宋书灵就附和他:“还想吃什么?”
“包子,三鲜馅的,加点虾仁。”
“还有呢?”
“过年要吃腊肉, 和笋一起炒。”
“成,给你切薄薄的。”
过了会儿, 宋书灵的视线飞快地掠了一下, 就微微地笑了起来。
阮榛已经睡着了。
他终于可以加快速度,同时升上车窗,朝着远方的晨曦前行,两侧都是如云的树影, 树冠上挂着稀稀拉拉的叶子,一点金色的光晕从山顶蔓延,庄严而神圣。
车辆在坝底小学门口停下,宋书灵拉开副驾驶的门,给阮榛解开安全带,对方还垂着脑袋没反应, 但嘴角在抿着笑,宋书灵也不揭穿他, 拉着胳膊往自己脖子上一挂,再次给抱了起来。
又是一路抱着走,到了屋里,当着黄狗的面给阮榛放到了床上。
黄狗歪着头,眼神里满是迷茫。
宋书灵给它换了水,又揉了揉毛茸茸的脑袋:“爷爷过两天就回来了,放心。”
黄狗摇摇尾巴,扭头出去玩了。
宋书灵洗干净手,进屋一看,阮榛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睛瞪得很大,特做作地捂着自己的脸。
“天哪,我怎么出现在这里了?”
宋书灵给门反锁上:“嗯,我看见你就走不动道,给你偷到这里来了。”
说着他就脱掉外套,直接欺身上前。
鼻尖即将相触的刹那,阮榛连滚带爬地后退:“我错了,不闹你了。”
“谁说你闹我呢?”
宋书灵扯过他的手,一拉,又给人按自己怀里:“想先睡觉还是先吃饭?”
刚才从医院出来,怕道路不平晕车难受,就没带人先去吃饭,这会儿到了家,就在脸颊上亲了一口,问对方饿不饿,还是困。
“你适应能力也太强了,”
动作亲昵,阮榛还是觉得别扭,嘀嘀咕咕的:“我有点没反应过来。”
“那是因为我喜欢你的时间,比你长,”宋书灵轻描淡写道,“半年多了,这些场面在我心里想过无数次,所以接受很快。”
阮榛微红着脸:“您没事的时候,就想这些?”
“嗯,”宋书灵搂着人,略微思考了下,“除了这些,还会想你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吃好睡好,平时冷不冷。”
说话间,就这样在床上躺下了,面对这面挨着,都能感觉到彼此清浅的呼吸。
阮榛故意问:“只想这些?”
“不止这些,”宋书灵深深地看着他,“你还要听吗?”
屋里就他们俩人,阮榛的手被抓着,又按在了对方的胸膛上,贴得太近,心跳声就格外明显,明明是越来越急促的怦然,但恍惚间又觉得,像是往复的海浪,温柔地拍打着堤岸,留下大片洁白细碎的泡沫。
哗啦啦€€€€
宋书灵一直拍着阮榛的后背,掌心温热,像是在哄小孩入睡。
除了这点之外,身体别的地方并没有接触,给予了彼此最大限度的安心。
他在给阮榛讲,讲他小时候是跟着姨母长大的,在哪里读的书,又是如何进入商界,吃过亏,也挣得头破血流过,目前的资产都如何处置云云。
事无巨细,一一交代。
太繁琐了,专业的词汇还挺多,阮榛听了会儿就倦了。
他垂着眼睛:“宋书灵。”
“嗯,”
宋书灵声音很轻:“我在。”
-
这一觉睡得沉。
阮榛是饿醒的,胃部的抗议是姗姗来迟的巨石,一遍遍地在他的腹部滚动。
“唔……”
他睁开惺忪的睡眼时,才发觉腰上横着一条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