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梗着脖子:「我不!」
太子立刻跟上:「我也不!」
「哎呀呀~大虫儿,你不听舅舅的话是不是!?」湛兮说着,伸手捏住了二皇子的耳朵,「你这么不乖,你先松手,快松手!」
「我不要,我就不要,」小屁孩疼得龇牙咧嘴的,但抱着狗的手就是不松开,「大哥自己说了要把狗借给我玩的,我们明明都说好了的!」
「我没有!我是说你可以和它玩,我没有说要借给你玩!」太子也立刻反驳,据理力争。
眼看着他们就又你一句我一句,分毫不让地吵起来了,狗子泪眼汪汪看湛兮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沧桑,瞧瞧这人性化的表情,它就差点一支烟,跟湛兮说一声:「孩子你退下吧,这里的水太深,你把握不住啊!」
湛兮被气得冷笑了一声,撸了撸袖子:「好你个大虫儿,我看你是皮痒了,连舅舅的话都不听了!我还治不了你了还,你们全部,给我退下!」
一语震慑住这群宫女太监,湛兮下一秒一把将二皇子给抄了起来。
二皇子眼看着天旋地转,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松开了怀里的狗,紧接着,他感觉自己被翻了个面儿,随着一阵「啪啪啪」的声响,屁股后知后觉地传来了一阵阵痛感。
二皇子:「!?」
湛兮扬起手,又赏了他小屁股好几下:「还敢不敢了?嗯?还敢不敢不听舅舅的话?」
屁股痛得火辣辣的二皇子终于反应过来了,下一秒,他嘴一瘪,「哇」地一声爆哭出声。
把哭得天崩地裂的二皇子丢到了他那群宫女太监的怀里,湛兮转身,阴恻恻地看向了抱着狗的太子。
太子一副被这变故吓傻了的模样,呆呆地看着他,最后,他试探着,小心翼翼地松开了怀里的狗子。
然而,湛兮并没有放过如此上道的小太子,他手法娴熟地抄起了惊呆了的太子,扬起手--「啪啪啪!」
「你!你--」面红耳赤的小太子不可置信地捂着自己的小屁股,「曹睿之,你竟然敢打孤!」
湛兮一点也没被他的「太子龙威」吓到,拽着他两问:「你们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没有?」
二皇子:「呜呜呜呜~」哭哭啼啼,哇哇不止。
太子:「……」咬牙切齿,满脸羞恼。
湛兮瞅着他们两那稚嫩的小脸蛋,哎呀呀,真是可爱,哭的可爱,别扭的也可爱!
心里想着真可爱,他手上就不客气了,捏了捏二皇子的脸,又去捏太子的脸。
小太子警惕地一把躲开,脸更红了:「你--你干什么?休要还想动手动脚的!」
湛兮:「……」他这恼羞成怒又别别扭扭的小模样,看得他的手更痒了怎么办?
那边正气哼哼地拿自己的衣袖擦眼泪擦鼻涕的二皇子,还在哽咽地说出自己的霸道宣言:「小舅舅你不帮我,以后我的红虬脯都不要给你吃了!」
红虬脯是一道美味佳肴,指的是把肉制成虬的形状,它的外形乍一看和普通的肉脯并没有什么区别,但人用筷子按压之后,普通的肉脯就凹陷下去了,而红虬脯则不一样,它会即刻回弹,由此可见它的口感远胜一般的肉铺。
它的特殊之处就在于,这不是寻常的肉料制作的肉铺,而是专门用动物蹄筋所制的奢侈菜品。
这也是曹睿之喜爱的美食之一,而二皇子李济安,虽说年纪小小,但他打小就很喜欢自己的小舅舅,哪怕他也极爱红虬脯,却也每次都会分给曹睿之一大半。
小国舅享受着的这所谓团宠,那几乎可以算是不分老少的全员宠爱,不说如今年纪尚小的二皇子,哪怕是敌方阵营的,已逝的先皇后,太子的生母,对他也是有几分喜爱的。
而太子本人嘛,如今瞧着,倒也说不上对湛兮的厌恶有多么深刻,孩子脾性罢了。
湛兮叹了一口气,替哭得可怜巴巴的二皇子擦了擦脸,安慰道:「大虫儿,你要知道自己今日错在哪儿了,下次我那份红虬脯就全部都给你吃。」
「真的?」二皇子先是有些感动,继而忍不住说,「可我又没有错,分明是大哥的错,是他自己说好的要把狗给我的!」
刚刚还说「借给我」,现在就是「给我」了,这瓜娃子,他还越说越理直气壮。
眼看着二皇子说着说着又准备上手去抱狗了,太子警惕地上前一步,打算抢先把狗抱走。
见状,湛兮瞬间伸手拽住了他们两个,大喝一声:「你们给我住手!屁股不痛是不是?还想要挨打是不是?」
他一脸痛心疾首:「你们两个,真是令我太失望了!今日之事,你们居然还说不知道自己错在了那里?」
「这不过是条小狗,怎能兄弟相争?你们是兄弟啊!得兄友弟恭!得相亲相爱!这都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
「我真是太失望了!我要惩罚你们,就罚你们两个回去,把《史记€€五帝本纪》抄三遍!三日后我要进宫来检查!」
太子先是被这货活灵活现的表演给震慑住了,继而反应过来自己要被罚抄书,刚要杠他一句凭什么,就见湛兮神速把狮子狗一把抱了起来……
那狮子狗是他救着「脱离苦海」的,本来就蹭在他脚边的,他一上手,其他人根本就阻拦不及。
「好了,」湛兮抱着人质,哦不,狗质,€€瑟地说,「你们要是还想要再见到这条狗,就给我乖乖听话,懂了没?」
二皇子泪眼汪汪:「……」屁股好痛,狗也没抢到,所以小舅舅为什么可以这么无耻?
太子隐秘地揉了揉小屁股:「……」你哔哔那么多,实际上就是为了抢我的狗,是吗?
第3章
忽悠完了那两个小娃娃,湛兮不顾身后一群宫女太监的呼天抢地,抱着这只毛茸茸的、条靓盘顺的极品狮子狗,上了永明帝特许他用的轿撵,带着自己的人,春风得意地往宫门口去。
桂嬷嬷全程看着,整个人都昏了头了,她一开始是想要介入的,可是太子和二皇子两位殿下身边跟着的掌事嬷嬷和姑姑,哪一个不比她更有脸面,对于湛兮这位小国舅的行径,她们都不敢出声,她又哪里敢呢?
不过如今只有他们自己人,国舅爷又是她奶大的,桂嬷嬷的胆子也就又大了起来。
「国舅爷,您刚刚那样,可真是不妥。」
嘿,这年头,还有奴婢教主子做事的。
然而湛兮觉得桂嬷嬷这话刺耳,可周遭的宫女太监彷佛都习以为常了。
于是乎,湛兮也笑了笑,一副完全没有被冒犯到的模样,抱着毛茸茸的狮子狗,没规没矩地歪歪靠在靠背上:「哦?这话怎么说啊?」
「您怎么能,怎么能……」桂嬷嬷有些难以启齿的模样,不赞同地看着湛兮,又忍不住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二殿下就算了,那是贵妃娘娘的亲子,自幼和您亲近,打打闹闹也只是寻常。可太子殿下,唉,不是奴婢要说您的不是,可是国舅爷,就算先皇后薨了,您也不能殴打太子呀!」
湛兮嗤笑出声:「这也算殴打?」
就那几下子,当场火辣辣,现在裤子脱下看一看,那小屁股估计白嫩得很!这算什么殴打,这是教育!(振振有词jpg.)
「奴婢们自然是知道您的为人的,可是旁人不那么想呀,这事儿要是传进了广平侯那边,那些个士族又要闹起来了,您这不是给太师和贵妃娘娘添乱嘛?」
听到此处,湛兮的眼神已经很冷了,但桂嬷嬷却没能发现,依然忧心忡忡地看着湛兮,忍不住教他做事:「依照奴婢看,您今日还是先别出宫了,和贵妃娘娘通通气?圣人一贯疼爱您,您再和他撒撒娇……」
绯衣少年面上看不出喜怒,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温顺的狮子狗的下巴,懒洋洋地问道:「嬷嬷,我且问问你,大虫儿应该叫我什么?」
「那还用说,您是二殿下的亲舅舅!」
「那大虫儿管太子叫什么?」
「二殿下一贯是喊大哥的。」
湛兮挑了挑眉,嘻嘻笑问:「哦?那以此推论,太子应该管我叫什么?」
桂嬷嬷被他噎了一下,若是寻常人家,湛兮这说法也没错,可这是皇家!规矩大过天的皇家!
二皇子和太子虽说是亲兄弟,可两人不同一个母亲呀,二皇子是曹贵妃的儿子,可太子是先皇后的遗子,让太子管曹贵妃的幼弟喊舅舅,这不是逾矩么?
桂嬷嬷这般想着,也就这般说了。
不料又被湛兮给撅了回来:「嬷嬷你是真的老了,越来越胡涂了,你不记得三年前,这些宫人是怎么一个个改口管我叫国舅爷的了吗?」
提起这一茬,桂嬷嬷就深感不妙了,果不其然,湛兮下一刻就发作,他的脸瞬间冷了下去,怒道:「我姐姐才是姐夫的元配!这是姐夫亲口说的,你要违抗圣命不成!?」
此话一出,一群人哪里还敢站着,呼啦啦地跪了一地,砰砰砰磕头认错。
不过,湛兮本意是提醒他们,敲打他们,见他们的榆木脑袋似乎清醒了不少,便也见好就收。
他抱着毛茸茸的狗,又是一脸和善:「好了,跪什么跪,我又没那么小气,都起吧,天黑前还得回府,可不能让大伯娘等着我用晚膳啊。」
众人只能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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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湛兮说的话,那当今的这继承问题,确确实实是有些剪不断、理还乱的。
原身的外祖父谢灵云,农门出身,却是当世首屈一指的儒学大家,成就「三代帝师」文人至高勋章。
谢灵云,一个琴棋书画诗酒茶无所不通的八边形战士!
谢灵云一生仅一爱妻,爱妻早逝,只为她留下了独女,他自然对自己的独女护得如同眼珠子一般。
彼时原身尚未出生,谢灵云的独女也只生了个女儿,便是如今的曹贵妃--曹穆之。
曹穆之年龄渐长,谢灵云便理所当然地想要在自己的学生里头,给自己的唯一的嫡亲外孙女挑选个好夫婿。
而三代帝师的学生,自然包括了皇子皇孙。
那时候的永明帝还是七皇子呢,他并不起眼,既不是嫡子,也不是长子,母亲早逝,母族势微,人也不爱争抢,怎么看都与龙椅无缘。
但是谢灵云看好对方的品性,希望将来这位不起眼的皇子外放就封,他的外孙女曹穆之能与对方和和睦睦地过日子。
谢灵云一生豁达,泼天富贵是未曾想过的。一生不愁吃穿、富贵有余、和和美美,这便是通透的谢灵云给自己的外孙女最好的礼物,也是当时最适合曹穆之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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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凡事都有例外,先帝的嫡子和长子实在是太能干了,夺嫡之争打得两败俱伤,最后剩下那些个深藏不露的皇子仍要继续你死我活。
就算是当时已经就藩的、与爱妻和和睦睦、再三表明自己毫无野心的七皇子,也就是如今的永明帝,他也无法完全避开这一切。
发妻元配曹穆之与他一同苦苦煎熬数年,好不容易熬过了先皇长子和嫡子争夺龙椅的腥风血雨,却不料他二人谁也未曾胜出,而擂台上的兄弟们已经换了一波了,换成了和永明帝一样,非嫡非长的存在。
王府被封禁,灭顶之灾眼看就要降临到头上,那时候永明帝就知道了,对于同样非嫡非长的兄弟们来说,他这个透明人也是有威胁的。
夺嫡之争,嫡子长子都死后,剩下的任何一个皇子都无法避开。
他只有两条路--加入夺嫡,或者,引颈受戮。
是条狗看着屠刀要落下都得挣扎,更何况这是个人,是个饱读诗书,胸有沟壑的皇子!?
永明帝不再坐以待毙,积极进入暴风雨中。
永明帝,曹贵妃,王皇后,这三人的故事,在汉朝的历史上,就曾谱写过了--
汉光武帝刘秀,发妻阴丽华,为得到支持,与郭氏联姻。登基后,为安抚河北派系的势力,册封郭圣通为皇后,一直到多年后他大权在握,下旨废后,阴丽华这位元配,才终于归位为皇后,然而历史上她终究非东汉王朝开国皇后,也非刘秀元后。
是这个男人的元配,是这个男人的发妻,却不是他的元后,其中心酸,只怕难以为外人道也。
不读历史的后人,甚至还以为郭圣通才是元配,阴丽华为介入他人情感的小三。
如今的曹贵妃,正如同当年的阴丽华。
为得到广平侯王氏一族千年门阀世家与山东派系士族的支持,永明帝不得不同意与王氏女进行联姻,那般情况下,识大体的曹穆之自请退避为平妻。
而待到永明帝登基为帝,王氏一系声势浩大且强势不退让,而恰逢东南蛮夷作乱,曹穆之的祖父与大伯父都惨烈战死,曹氏门楣蒙尘,她外祖父谢灵云近十年有诸多弟子介入两波夺嫡,死伤惨重,又被先帝打压,元气大伤……
形势比人强,无可奈何之下,强势的王氏女被册封为皇后。
曹穆之一退再退,从发妻元配,退避为平妻,又从平妻退为皇贵妃--皇贵妃也好,贵妃也罢,不都是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