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在琉璃亭附近的花团锦簇中,掰断了名贵的花木枝,用其掘开了一个白蚁的巢穴,挖出了白蚁蚁后。
把玩了一下这浑身蟑螂臭味的蚁后之后,他又觉得这玩意儿甚是恶心人,于是就把蚁后丢地上踩死了。
正如方才438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的那般,这浑身鼓鼓囊囊的蚁后,当真会爆浆。
那场面恶心得难以形容,曹睿之新换的绯色靴子都沾上了不少的白浆,本就心情恶劣的他,在这一刻,心情更是直接跌到了谷底。
之后曹睿之打骂了几个宫女太监泄愤,又在桂嬷嬷熟练的安抚下饶了这几个宫女太监的狗命。
被桂嬷嬷抱着出宫的时候,曹睿之依然是满心不愉快的,而恰巧这时,他听见了……
******
「哎哟,奴的国舅爷啊,您怎么踩在这泥土上了?」妇人急吼吼地上前,一把拉起了花坛里玩泥巴玩得正开心的湛兮,她甩着手绢就要去擦湛兮的宝靴鞋底。
见桂嬷嬷的动作,反应极快的宫女们纷纷上前掏出了自己的手绢,在桂嬷嬷之前就七手八脚飞快地替湛兮擦干净了鞋底粘上的泥土。
被拽住的时候湛兮一开始便挣扎了几下,可惜桂嬷嬷力气大,他没能挣脱开。
桂嬷嬷是曹睿之的奶娘,别说在曹睿之面前了,她就算是在曹贵妃面前,在当今陛下的面前,那都是有几分脸面的。她可丝毫不觉得自己对国舅爷这么个小少年强硬有什么不对的,哪怕国舅爷似乎在挣扎,可国舅爷都是她奶大的呢!
那些个手绢,算不得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可它们被洗得干干净净,也足以见这些底层的小宫女是极为看重自己的小手绢的,可如今……她们只能默默地将沾了泥土的手绢塞回了自己的衣袖中,免得碍了贵人的眼睛。
见湛兮皱着眉,似乎不太高兴的模样,桂嬷嬷小心翼翼地问:「国舅爷还生气呢?」
末了又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劝道:「贵妃娘娘也是为了您好,她担心您的身子骨呢,那些个腌€€地儿,难能是您去的?里头的姐儿可都是妖精,要吃人的!」
什么妖精不妖精的,啧,不说他自己,哪怕是原来的曹睿之也十二岁了,他不至于是个傻子吧?这桂嬷嬷的语气,像在哄骗三岁小娃娃。
湛兮心中暗自起疑,面上却没什么破绽,皱着眉瞥了她一眼:「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说了,我只是去看看歌舞,可什么都没做,姐姐这就生气了,好没道理。」
闻言,桂嬷嬷的眼睛闪了闪,满脸认真地说:「正因为您不是小孩子了,贵妃娘娘才更担心呢,那腌€€地儿的姐儿们,虽不是妖精,可男人一滴精十滴血,她们又和妖精有何区别呢?您今日是不做什么,可若是常去,总有个万一,这不是挖奴的心肝肉吗?奴都这般难受,贵妃娘娘又该多难过啊!」
接下来,这位贴身伺候了曹睿之多年的桂嬷嬷,便左一口「贵妃娘娘都是为了您好」,右一句「那地儿脏,你就是不能去」,她看似是在劝湛兮,努力缓和湛兮和曹贵妃的关系,可实际上她口口声声全是硬邦邦的搪塞,没有一句触及这次姐弟两的矛盾根源所在不说,反而有种越说越错的感觉……
「啊对对对,姐姐都是对的,姐姐都是为了我好,不论怎么着,全部都是我的错!」湛兮负气说完,便一下子背过身去。
桂嬷嬷见状,彷佛早已料到了他的反应一般,再没有劝下去,反而叹了一口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又说:「您啊,还小着呢,等您长大了,就明白贵妃娘娘的苦心了。」
好家伙,这种「不讲道理不肯就事论事,非要说你错,你问哪里错,又不肯说,非要按头说你还小你不懂你长大就懂了」的屁话,在很多时候,会起到相反的结果,加剧误会,加深矛盾。
果不其然,湛兮冷哼一声,一把推开了毫无防备的桂嬷嬷,自个儿气哼哼地往前跑去了。
桂嬷嬷一个仰倒,嘴里呜呼哀哉地叫唤着,一边喊着宫女太监赶紧追上,不要让国舅爷受了伤。
而跑了一小段之后,湛兮也抵达了原剧本中提到过的剧情点,果不其然,琉璃亭不远处的假山后,有两个嘴碎的小宫女,窃窃私语地在说些什么。
从一开始到现在,湛兮都没有做出什么超出曹国舅既定行为的事情,包括在桂嬷嬷的「劝说」下反而负气跑掉,而后偷偷摸摸地站在了这个假山后,偷听那两个小宫女的八卦。
******
「我刚刚经过了牡丹园,你猜猜我瞧见了什么!」女声有些兴奋。
另一道声音听起来有些迟疑:「牡丹园?你看见什么了?该不会是太子殿下吧?」
「可不止呢!」那道兴奋的声音说,「你听说了没,前几日广平侯世子进宫,给太子殿下送了一只品相极好的狮子狗,御兽园的老驭兽师可都说没见过那么好的品相,我听人说,这狮子狗可是吐蕃王的爱犬所生,世子爷花了重金才买到的,就为了送给太子殿下玩……」
「然后呢然后呢?这狮子狗怎么了?我听说过这狮子狗,说是可漂亮了,头发比很多宫女的秀发都要柔顺。」
「今儿个一早,二皇子殿下也不知是怎的了,也是听说了太子殿下这条狮子狗的事,忽然闹着也要一只,贵妃娘娘没允。就刚刚,我路过牡丹园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了太子殿下的仪仗,还听到了太子殿下快活的笑声……」
「隐约是说什么,太子殿下今日带新得的心上爱宠狮子狗去牡丹园放放风。」
「这又怎么样,我们又不在牡丹园当值,又不能偷偷去看。」
「嗨呀你怎么说不通呢?我还没说完呢,我远远地瞅了几眼就走了,可刚刚,你瞧我遇见了谁?」
「谁?!」
那一开始八卦的女声忍不住兴奋地拉高了声音:「二皇子殿下呀!」
「什么?!」陪同八卦的宫女也似乎被惊道了,捧哏似的问出了众人的心声,「二皇子殿下?你怎么会撞见二皇子殿下?」
「这可不是巧合!」那宫女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偷偷摸摸地四处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才小小声地说,「我看二皇子殿下,这是听说了太子殿下带狮子狗去牡丹园放风的事情,就上赶着去抢狗的呢!」
「什么!那他们可会打起来!?」这声音更激动了。
隔着假山偷听的湛兮也忍不住扬了扬眉,不错,这两个小宫女比他预想得要更加敬业,而且这演技,虽说浮夸,却也足以吊打曾经他看过的某些霸屏怪东西了。
就在她两一唱一和说得正起劲之时,一颗脑袋从假山后冒了出来,面如冠玉,明眸灿灿:「哟!唠嗑呢?」
两个小宫女被这突然探出来的人头吓得尖叫不止,魂都要飞了。
湛兮和善一笑,抚了抚垂落在鬓角边缘的宝带,明知故问:「你们这是专门说给我听的吗?」
第2章
这两个小宫女还没能回答湛兮的问题,桂嬷嬷就气喘吁吁地赶到,开口就骂:「还不快闭嘴!你们两个,是哪个司的还是哪个宫里侍奉的!?竟然敢嚼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的舌根!主子也是你们能议论的吗!?」
两个小宫女终于发现事情不妙了,跪地上连连求饶,再也没有方才八卦主子那伶俐的口齿,连求饶的话都说得断断续续,只好一个劲儿地磕头,没一会儿,她们面前那块地便有了些许血色。
桂嬷嬷一副气得胸口起伏不止的模样,抓着手绢的手指着这两个宫女,还要再骂,湛兮摆了摆手,制止了她,笑道:「好了好了,不必再骂了,嬷嬷又能拿她们怎么办呢?」
「这……」桂嬷嬷脸色变了变,有些迟疑,犹豫着说,「可要让她们掌嘴?」
湛兮扬了扬眉,回首定定地看向桂嬷嬷,直看到她的神色从疑惑到不自觉地冒冷汗,方才笑道:「嬷嬷你老了,瞧瞧你,都胡涂了成什么样了。」
「国舅爷?」桂嬷嬷闻言,脸色有些难看,她虽是个奴婢,却还从未被主子这样当面不给脸地责备过,而且周遭还有一群宫女太监。
湛兮面上却看不出丝毫不妥,歪了歪头,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君脸上是一派疑惑,彷佛当真有些不解似的:「六局二十四司掌宫掖之政。她们虽是宫女,却也不是嬷嬷你让掌嘴就能掌嘴的,难不成是我记错了?」
「是,国舅爷您说的是,是奴婢想岔了……」桂嬷嬷见未能从少年郎的脸上看出什么来,便心以为是自己多想了,她定了定神,率先认错后吁了一口气,再小心翼翼地擦了擦冷汗。
湛兮彷佛真没想太多似的,又笑吟吟地说:「尚宫局掌导引皇后及闺阁廪赐,既然她们是犯了口舌之罪,直接扭送到尚宫局便是,我想陈尚宫会给太子和大虫儿一个交代的。」
语毕,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了一下,那群太监便立刻上前,拿下了这两个宫女,她们哭哭啼啼地还要求饶,也被机灵的其他宫女塞了一嘴原先那沾了泥巴的手绢,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拖下去了。
而桂嬷嬷却还在想湛兮刚刚的话,太子和大虫儿,大虫儿虽不好听,可这话一听,明眼人便知道亲疏远近了。
这世上,除了湛兮这个「国舅爷」,就没人敢管二皇子喊大虫儿了。
二皇子大名李济安,其出生时,曹贵妃难产,守在产房外的永明帝等了一天一夜后在院子里的石墩上打了个盹,这短短的打了个盹就做了个梦,梦里他见有一只威猛雄健的大老虎冲进了曹贵妃的产房,永明帝从梦中惊醒,便听得一声儿啼,二皇子降生了。
由此,二皇子的乳名便叫于菟。于菟,就是老虎的别称。
而曹睿之这个小国舅嘛,是个混不吝的,他偏不爱叫自家小外甥于菟,要管他亲切地喊一声--大虫儿!
曹贵妃起先不乐意,但他有他的道理,什么于菟也好,什么大虫也罢,不都是老虎的意思么?他又没叫错!
乐意不乐意也拿这种混世小魔王没办法,而且今年二皇子都五岁了,喊着喊着曹睿之也改不过来了。
那两宫女被拖下去了,桂嬷嬷还跟个望夫石似的望着,眉眼之间是肉眼可见的纠结。
湛兮却也一副什么都没发现的模样,挥了挥手,冲底下的人笑道:「不出宫了,走,咱们也去牡丹园看看太子他那条狮子狗到底有多神气。」
******
人还没进入牡丹园的地界呢,湛兮就已经听到了里边传来一阵又一阵喧闹的、惊慌失措的动静。
「太子殿下,快保护太子殿下!」
「二殿下!二殿下您快松手啊!狗!狗狗狗,快来人,把狗嘴给掐住!!!」
「松手,你们还不快退下,伤着了太子殿下,你们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你们先松手!伤了二殿下,我们照样没命!」
「你们松手!」
「你们先松!」
「不,你们先松!」
「你们快松手!不然我们不掐狗嘴了,被狗咬到可是你们自己的过失!」
「胡说,我看你敢松手,你要松了手,二殿下要是被狗伤着了,你吃不了兜着走!!!」
啧啧啧,听听,听听,这确确实实就是小学鸡打架的阵仗嘛!
湛兮拐了个弯,便看见里头七手八脚,宫女太监咋咋呼呼,谁也不敢真的使劲拉拽皇子们,故而乱作了一团,中心即是那两位年龄相差一岁的皇子了。
今年六岁的太子李承干,绷紧了一张小脸,死死的抱住了怀里白色长毛的狗子……的上半身。
今年五岁的二皇子大虫儿……不对,是李济安,他同样绷着一张脸,抱着狗子的腰肢,死命把狗子往自己身上拉扯。
二皇子一边霸道地哼哼唧唧拽狗子,一边奶声奶气地指责太子:「大哥你说了要把狮子狗借给我玩的,你为什么说话不算话,你快撒手!快撒手!不然我要揍你了!」
太子把狗抱得更紧了,嘴上不服气地反驳:「我没说!我是说你可以在牡丹园和它玩,但你不可以把它抱回贵妃娘娘的宫里去!」
小小年纪的太子也知道,这狗要是给二皇子抱回去了,诶嘿,那就回不来咯!
全场狗子是最无辜的,而且狗子也是最受伤的,它被这两熊孩子拉拽着当拔河道具就算了,毕竟这两熊孩子被教育得不错,也没太敢用力拉拽。
倒是那群宫女太监,他们不敢拉扯皇子就算了,还生怕它发狂会伤了尊贵的皇子们,一个个地轮流捏它的狗嘴,导致它想骂骂咧咧几句都没办法。
此事--不公啊!!!
狗子,没人权的吗!?
狗子,蔫了。
就在此时,湛兮像是天降神兵一般,众星拱月地出场了:「都给我住手!」
******
在原剧本里,听了那两个小宫女的八卦之后,曹睿之也会急急忙忙地赶到牡丹园,不过他不是去主持公道的,他是去拉偏架的,他是去帮自家小外甥二皇子抢狗,顺便找一下太子的晦气给自己发泄发泄的。
故而,曹睿之根本没有怎么注意那两个小宫女,她们只是被桂嬷嬷责骂了几句,磕了几个头后便诚惶诚恐地成功隐匿了。
而曹睿之本人,则急吼吼地赶到了牡丹园,一言不合地冲入了乱战的圈子,凭借着自己「出其不意」的出场方式,他用尽全力,一把推开了毫无防备的小太子,成功帮助二皇子喜得狮子狗!
而可怜的小太子,猝不及防摔了个屁股墩,直接摔伤了尾椎骨,养了大半年才养好。
两位皇子抢狗的事件中,他失去了自己新得的狮子狗不说,还因为曹睿之先行找永明帝告状,而后就被永明帝不轻不重地责备了一句「不知兄友弟恭」,还被惩罚闭门思过一个月。
太子和二皇子之间的矛盾,自出生以来大大小小、明明暗暗发生了无数起,就彷佛他们生来就站在天平的两端,你起我落,我起你便落,只有你死我活,而无法共存。
湛兮对此嗤之以鼻。
他径直扒拉开了那群帮倒忙的宫女太监,让现场只剩下一个抱狗上半身的哥哥,和一个抱狗下半身的弟弟。
太子不服气地瞪着湛兮,二皇子则眼巴巴地瞅着他,眼神摇人--疯狂示意小舅舅快点帮忙。
湛兮白了他们两一眼,满脸威严地说:「都听我的,我数一二三,你们两都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