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养德问湛兮说:「不知国舅您想知道的具体是何事?」
湛兮略微思考了一下,说:「那就说说它的来历吧,它是如何成立的?它成立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它的主要业务可当真是明面上这般简单接受委托?它暗地里……可有不轨的心思?」
此话一出,张养德的表情立马严肃了起来,他分明刚坐下不久,此刻却又向湛兮跪了下来,磕了个头后,他说:「还望国舅爷您听小人一言。这八方听雨楼的来历,远比普通人想象的要更为简单一些,其不敢有不轨的心思啊!」
「哦?」湛兮发出了疑问的声音,「看来你确实是知道不少的,你既敢在我面前打包票,想来你们关系匪浅,你且说说看。」
这是一个发生在几十年前的故事,故事本身,不算复杂。张养德以极为朴素的语言,长话短说地给湛兮讲了了一遍这个故事。
这八方听雨楼的前身是一个偌大的商业集团,比一般商会要更加庞大,因为它还开拓了走镖之流的副业,至于出海贸易,那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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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得了钱财好像用光了他们家族的幸运一样,到了近几代,他们家族的人丁就开始渐渐的衰落了下去。
而多年前的这个集团的掌舵人,唯一的女儿在元宵灯节上被人贩子拐走了。
为了能够寻回女儿,掌舵人痛定思痛之后,最后决定金盆洗手。将名下的产业由明转暗,成立了八方听雨楼,专门打听、留意天下各类消息。
并接任接受一些简单的委托以此赚取银两,维持八方听雨楼日常的运转。
但是他们接的委托都并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例如有些人要寻亲,但是这个年代交通不便,多的是人和亲戚久未联系,失去了亲人所在的方位的情况。
此事八方听雨楼便能为之效劳。
八方听雨楼甚至在一些偏远的小地方也有小小的分局,这种小分局甚至连一些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委托,都会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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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寻回被拐的女儿而成立了八方听雨楼?这倒是湛兮没有想到的。
「你说他们鸡毛蒜皮的小委托也会接,是什么样的小委托?」
「额,」张养德擦了擦汗水,越发尴尬了,「就是那些邻里乡里的,鸡被偷了,狗走丢了,小孩打破头之类要调节两家矛盾什么的……」
湛兮:「……」哎呀~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基层干部啊!
湛兮心中隐约有了某个想法,但是他没有立即说出来,也没有再继续纠结这一点。
虽然这八方听雨楼的触手密集得出乎意料了一些,但是既然对方懂事又上道,他也不是不可以暂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没兵马的家伙,湛兮任由它被养得再肥,到头来只要他愿意,这都可以是为大雍朝而养的!
商人到底并非是有兵有权的地方豪强啊,便是有再多的银子,左右也不过是养了肥膘的小猪猪罢了,这只猪猪现在还不起眼……主要是它自己会藏,但是它真的很(不)幸运,湛兮已经发现它了!
湛兮觉得要尽快提醒一下他家皇帝姐夫才对,不良人需要补点肥膘,得赶在某些握兵握权的势力发现它之前,就把它吞了。
而良心砰砰乱跳的湛兮是不会伤了猪猪的心的,寻找老楼主女儿的任务必然一直挂在头顶!初心未达,使命不敢忘啊!
「我还有一事极为好奇。」湛兮说。
张养德脸上的表情严肃认真,立刻响应道:「国舅爷请说,小人必定之无不言,言无不尽。」
湛兮来点了点头,问他:「你成立了苏南商会,你们商会底下可有玻璃厂?」
张养德道:「自然是有的,不知国舅爷问起此事,可是因那即将到来的大雍朝玻璃工坊交流大会?」
湛兮微笑着颔首,和聪明人交流就是如此的简单。
但是张养德此时的表现却有些局促,他尴尬地说:「小人名下确实是有几个玻璃工坊,但是赚的不过是些许微薄的银两,小人的玻璃工坊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虽然最大的工坊也有管事和工匠赶来了京城……说是互相交流,有来有往,但我这几个小工坊,却到底是拿的多的那一方。」
来白嫖的是吧?你对自己可真有自知之明,啧!
湛兮挑了挑眉,故意刁难:「怎么,那你的玻璃工坊就没有一点拿得出手的地方了吗?」
张养德尴尬地看着湛兮说:「若是国舅爷您喜欢玻璃器皿的话,小人愿意将玻璃工坊献给国舅爷,只是在下的玻璃工坊确实并无甚机密技术,用的都是最平凡的煮沙吹玻璃罢了,不过倒是有几个能工巧匠,手艺不错,兴许他们会能得到国舅爷您的青睐。」
什么叫聪明人,这就是!
湛兮笑了笑说:「张养德,我不要你的玻璃工坊,不过我有一件事……不知你能否为我解忧啊?」
张养德那个叫一个上道,立刻说愿意为湛兮赴汤蹈火。
湛兮笑道:「我不要你赴汤蹈火,只要你那与那八方听雨楼联系一下,调查清楚现在已经在京城的,来参加交流大会的这些玻璃工坊,他们一个个的到底底蕴如何?是否有什么需要保密的核心技术?有什么优缺点,有什么突出特长?」
「在交流大会开始之前,要给我一个结果。」说完,湛兮摆了摆手站起身,「好了,没什么事情你就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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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这话让张养德刚擦干净的冷汗又冒出来了,这些能来京都参加交流大会的玻璃工厂背后,那都是各大商会啊!有没有核心成果,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八方听雨楼若是能拿出这些核心技术,结果自然是顺了湛兮的意思,没有得罪湛兮,但这得罪各大商会的事情,对八方听雨楼而言,不啻于是自掘坟墓啊!
但是要是什么都拿不出来,那他这在湛兮面前这一关可就难过去了,只怕那八方听雨楼也讨不了好。还有他女儿的婚事,唉~他到底是不想错过那样一个优秀的青年才俊。
国舅爷到底是有何用意呢?他想做什么?或许说,他想要什么?
时间太短暂了,湛兮刚说完就起身要离开了,最后张养德也没有细细思索的机会,只能硬着头皮应了这件事情。
湛兮眼底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抬了抬手,让他身后的小丫鬟送张养德出去。
没一会儿,这个小丫鬟回来了,汇报说是完成任务了,只是这张养德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她不舒服。
湛兮仔细打量了那丫鬟一眼,认出来了,这是原先给他找到了两条五黑犬的,家里就在京郊附近的石家村的那个石丫头。
「石丫头这是怎么了,张养德那老头子对你动手动脚了不成?」
石丫头摇了摇头:「那他倒是不敢,只是他到大门口了才转身说谢我,却在看到我的脸的时候,一惊一乍的,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实在是叫人讨厌,我今儿个可是有仔细打扮过的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湛兮上下打量了一下石丫头,没看出她有什么特殊之处来,难道说,是石丫头长得像某个张养德认识的姑娘,才在恍惚中被吓一跳?
湛兮看不出来石丫头像是谁,总不能是像张养德这老头儿的白月光朱砂痣什么的吧?
湛兮让田姑姑安抚石丫头几句,今天给她放个假。
石丫头听了喜出望外,立刻将不高兴都丢到了脑后去。
看着这岁数不大的丫鬟乐颠颠地跑了,湛兮忍不住失笑:果然!古往今来,带薪休假最是治愈!带薪休假最能抚慰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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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伸了个懒腰,去见了已经久等多时的姚鹏举。
姚鹏举君子风度,虽久等却并没有任何不耐,正独自在默默地喝着茶,一啄一饮皆是风雅。
「云翼,久等了,天色不早,你且先过来同我一起用膳吧。」湛兮招呼他。
姚鹏举含笑回眸:「国舅爷的事情这是办好了?」
「差不多吧。」湛兮说。
姚鹏举和湛兮一同用过午膳后,拿出了一份资料交给湛兮,说道:「这是他们的诚意。」
湛兮随意翻看了一下,是一些比较「急切」的玻璃工坊抛出来的诚意--他们认为自己能拿出来在交流会上交流的技术。
但这些都不是什么核心技术,绝大多数都是一些老工匠们在日日复年年工作的经验中,总结出来的一些注意事项。
这些东西有一定的价值,但还远远不够。
「交流大会的时间不会再提前了,」湛兮说,「就按照那日让你推迟的时间。」
姚鹏举颔首表示明白。
「而在此之前,云翼,也许我们会有其他收获。」
「是什么?」
「可能会是比这个更加有含金量一些的东西吧。」湛兮说着,轻笑了声,将这份资料,又递给了姚鹏举。
姚鹏举明白了,国舅爷这是明的暗的,双管齐下,去打听这些家伙到底几斤几两。
只要他摸清楚了对方的底牌,到时候这群远道而来的人,诚意究竟是几何,湛兮就能轻易看透了。
湛兮心中的小人潇洒地撸了一把刘海--表演秀没意义的家人们!小爷我啊,已经去偷你们的家咯~
「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忙,云翼,你且将这些都给陈尚书过过目。」
「是,我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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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可将军府那边丝毫没有消息传来。
谭勇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了了,终于,他向兄长崔恪说出了事情的起因经过……未知的结果令崔恪一同陷入了心惊中。
崔恪到底比谭勇要更沉着稳重,他惊是惊,却没有太过失态。
谭勇看着兄长严肃着脸出去了一趟,没一会儿他又进了这厨房兼柴房,将粗糙的木门合拢。
「阿勇,你不该如此莽撞,便是要告诉我此事,也该看看阿娘的情况,好在阿娘方才服药后,已经睡下了,不然叫她听见了,岂不是令她寝食难安?」
谭勇一个巴掌毫不留情地打在了自己的脸上:「都怪我,我现在急昏了头了……可是大哥,为今之计又该如何是好?」
崔恪俊秀的眉聚拢了起来,他头痛地看着这个打小儿就格外「精明」的义弟,崔恪早知道的,他这个弟弟早晚要有这么一遭的。
「此事你实在是大错特错,你见利起意,丝毫不过问我的意思,便急切地投机取巧,」崔恪严肃着脸,最后却没能绷住,叹了一口气,「但你也是为了这个家的一片好心……也怪兄长我无能!」
「大哥!不怪你!倘若不是我……国舅爷至今没给个信儿,可是真的恼了?这婚事虽未走六礼,但到底已经摆在的明面上……」
崔恪一把按住了谭勇的嘴,不让他往下说:「为今之计,你我兄弟二人能做的事,只有一个字,那就是--等。」
是的,等!
因为谭勇本就是不知情的,这婚事究竟应该如何处理,他们只能等国舅爷那边传递出态度。
「国舅爷可会迁怒?」谭勇有些不安地问。
崔恪摇了摇头:「国舅爷不是那种人,你不必担忧……」
就在此时,柴房外传来了陌生的哟呵声:「敢问这是崔宅吗?我等奉曹国舅之命,特来给崔公子您送一份薄礼。」
兄弟两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喜之色,谭勇喜得又哭又笑,崔恪却只是理了理衣袖。
「该准备纳彩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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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原本还是打算要进宫一趟的,毕竟他已经有一段日子没进宫了,前几日开始大虫儿就没少派太监出来含沙射影地喷他。
可是湛兮看了看天色,入秋后,白日就变短了,如今天色看着也暗淡了下来……
哦豁,天要黑了,天黑了还出什么门?还是在家里窝着吧!
湛兮最后选择放弃入宫,可怜宫里头的二皇子还在眼巴巴地等,湛兮却已经争分夺秒地开始完善自己那些「儿童游乐园娱乐设施」的图纸了。
先前那个庞大的包括了攀爬、钻隧道等设施的滑滑梯,湛兮已经切分成了可拼装拆卸的部分,令工匠们加班加点地赶制,可到底还缺好一些游乐设施,他得抓紧时间画图才行,否则还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小太子的六岁生辰。
而宫里头的那只小老虎,果然在久等湛兮不至后,受不了了,委屈巴巴的眼泪都差点要把曹穆之的态度泡软了放他出宫去,但她到底是挺住了。
最后卖惨不成的二皇子又让太监拖着自己的「家当」(玩具),自己抱着狗,往东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