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兮开始刷刷刷地翻阅那个巨厚的、除了原身吃喝玩乐作大死的描述外,就只剩下他大炫搅屎技术的、关键信息点得在犄角旮旯里拿放大镜看的剧本。
终于,湛兮在后期发现了上官无病的存在,不过剧本上面写的是他的大名--上官维仪。
湛兮那么关注这个小男孩,是因为他「出场」就和二皇子针锋相对、类似结仇一般的遭遇,他担忧的是这厮小小年纪心思敏感,眼神看着并不单纯,和二皇子结仇了,而二皇子这家伙……啧,反正上官无病这小孩,绝不是现在的二皇子能斗得赢的。
但湛兮没想到的是,在剧本中,上官无病与二皇子不仅不是你死我活的仇敌关系,上官无病反而是二皇子后期勇夺皇位的最所向披靡的利刃。
湛兮:「……」(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大虫儿,你这全天下最好最贴心的的舅舅我啊,难道这是白担心了吗!?
湛兮把油灯又挪近了一些,开始努力粪里淘金--从原身花式作死的主线中,扒拉出一些细枝末节的信息点。
但是上官无病的描述太少了,在剧本里,他的出场是在十年之后!
要知道,那会儿二皇子都十六、十七岁了,而且那时候的二皇子也已经被原身「打磨」得无比上进,尽失单纯与天真,和如今这个还能每天乐颠颠傻乎乎的二皇子完全不一样。
而上官无病就在这个时刻,与二皇子一见如故!?
接着就是两人称兄道弟……
然后剑南东川节度使上官雄携那位、由妾室扶正上位的继妻所生的「嫡长子」外出巡查阆州与剑州时,突遇泥石流,父子二人双双遇难。
当是时,剑州军营哗变,上官无病以十八之龄,携其父剑与皇令,强力镇压,令此次哗变有惊无险。
永明帝欣赏对方的才干,又有乖乖二儿子二皇子在一旁美言,上官无病直接就接了他爹的位置,成了新任的剑南东川节度使。不到十年,这厮又兼任了剑南西川节度使。
好家伙,整个剑南道近四十个洲,都在这厮掌控之下!
这厮的含金量高达80%,还和二皇子「称兄道弟」,还格外和太子「不对付」,要搁湛兮自个儿是小太子,那都无法控制自己心里头完完全全不别扭。
毕竟小太子这家伙可是扫过一眼人家亲爹的履历,就会把人家后宅变动的不对劲都给记住的人啊!!!
二皇子和太子他们两兄弟都有点奇葩,一堆伴读瞧不上眼,关系并不亲密。二皇子是一般小朋友更喜欢和大朋友玩那样黏自家小舅舅,太子估摸着看谁都是「全是因利而接近」,只喜欢和二皇子玩……
按湛兮看太子那模样,弟弟二皇子是他唯一喜爱的玩伴,上官无病对太子而言,恐怕是抢走了弟弟还要再抢皇位的那一种,简直是深仇大恨!
湛兮看着原文中描述上官无病这个风光无限的青年节度使,在后来在与波斯的大战中,坠马被万千战马踩踏而死的句子,皱紧了整张脸:「……」真是惨不忍睹啊!
原来剧本中,并不是曹睿之的死相最难看!曹睿之被五马分尸,死得不好看但是能拼回去,上官无病这是直接死得稀碎了。
这样比起来,被一剑捅死的二皇子反而是死得好看一些的。
可恶!到了那种关键的时刻,都要嘎嘎乱杀了,小太子居然依然是偏心偏到胳肢窝了的吗!?居然这样差别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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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晴空万里无云。
管家安排了装潢典雅的会客厅,邀请许氏父子上门来,石青竹和丁大花已经等候在此处了,她们很是紧张,好在有一旁的田姑姑温声宽慰,让她们好受了一些。
张养德是跟着许氏父子一块儿到的将军府的,但他没有跟着许氏父子进去,见证八方听雨楼的使命完成的场景,然而是向管家作揖,说要求见国舅爷。
张养德过来的时候,湛兮正忙里偷闲,懒洋洋地瘫在一张精美的摇椅上。
摇椅正摆放在梨花树下,偶尔有些许叶子被风吹得落在他头发、胸口、腹部上,他也不拂去,任由落叶与日光一同随意洒落在他身上。
湛兮也不是没有动弹,他手里拎着一个细长的竹枝,竹枝末端用细细的鱼线绑着玲玲当当响的小铃铛,他就拿着这玩意儿在左一下、右一下地逗着一只壮硕无比的小狸奴玩。
「你怎么突然要见我?」湛兮问。
张养德忧伤地说:「国舅爷,您的事情,小人也不敢过问,那崔恪能为您办事也是他的荣幸,只是……若您只是需要个画技不错的人替自己干活的话,那我能为您多请几位画师么?还请国舅爷恕罪,实在是那崔恪和我家走六礼,只走了纳彩后就没动静了!」
他这一番话,反应过来就是--我能不能多请几个打工人分担一下我未来女婿的工作,您这个大资本家再这样压榨下去,我女儿和我女婿啥时候才能结婚呢!?
湛兮面带微笑,和颜悦色:「……可以。」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别人还能帮我加快工程进度,我又不用出钱请画师,完美!
张养德千恩万谢地准备撤退。
「等等!」湛兮挽留。
张养德回头看来:「国舅爷还有何吩咐?」
「有能力的话,还可以『多』请几个画师。」湛兮含蓄婉转地说,特意咬重了「多」字。
瞬间理解其意的张养德:「……」你真的缺那几两银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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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会客厅内。
石青竹以为自己和许氏父子的见面,会非常的尴尬,毕竟她虽然已经从夫人和小少爷的口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以及阿娘的亲人从未放弃过她,但人的感情毕竟是相处出来的,她自诩和许氏父子毫无感情,见了面,怕是只有局促与尴尬。
可是当许俊侠抬步进来,看清石青竹缓缓转过来的脸的那一€€那,就泪如泉涌了。
石青竹看着这位面容和蔼的中年男人望着自己大哭的模样,原先是有些呆滞的,可是等她反应过来,却发现自己也已经泪流满面。
原来……情绪是可以感染的。
「孩子……孩子你快过来让舅舅瞧瞧你。」许俊侠红着眼睛,颤颤巍巍地向石青竹伸手。
「……舅舅!」原来喊出来也没有那么难。
几人抱头痛哭了一场,又向丁大花问及旧事,丁大花将知道的都说了。
许俊侠伤心至极:「我们不是南边广府人,只是那时广府一带的棉花风靡诸郡,黎族弹棉花的技艺又四海闻名,所以才特意叫人从那边打造的衣物……」
丁大花抹着眼泪说:「仙芝说过,她养父,那个那老郎中,起先是到附近打听她是不是周围走丢的孩子,一无所获。后来听人说有一队非法买卖人口的拐子,曾经打这儿路过,这孩子可能是生了病,荒郊野岭的也卖不出去,眼看着活不成了,这才随意丢了。」
丁大花越说越难难过:「人家猜着说,一定是她出身很好,穿得好,才被扒光了衣服,只留了件普普通通的里衣,头上手上脖子上,那是一件首饰都没有……原先没有丝毫的线索,一直到老郎中发现这里衣的工艺不常见,他夫人又发现衣襟内里绣着一只小小的青竹。」
听到此处,许俊侠更是怆地呼天,许越抱着父亲怎么安慰都无法,只能帮着父亲掏出了他临出门前,小心翼翼塞进衣襟里的东西--
许俊侠悲痛得厉害,手抖,没能拿稳那些东西,它们轻飘飘地撒了一地。
石青竹便看见无数个和自己长相格外相似的小女孩,定格在了这数不尽数的老旧的、薄薄的纸张中。
画像里的人,她七八岁,上着短襦,下着石榴色的襦裙,佩霞色披帛,头戴金玉钗,脖系黄金红宝石珠串,耳坠金丝缠东珠耳环,臂箍镶金白玉臂钏,腕挂鎏金嵌绿宝石手镯……她明眸灿烂,华丽富贵。
石青竹怔怔地看着这一地的画像,画像里的女孩,从七八岁的模样,画到了十七八岁的模样,又画到了二十几岁的模样,甚至画到了三十几岁的模样……
可是这画像里的人啊,她无一不是珠光宝气,晔晔照人,她与石青竹从养母丁大花口中听得的那个一生颠沛流离、受尽苦难的女子并无任何相似之处啊!
许俊侠顾不得去管那画像,直愣愣地看着丁大花翻给他看那旧里衣衣襟处,已然有些褪色的手绣青竹。
「这是我伯母当年亲手所绣啊!」许俊侠悲痛地叫出声来,大力捶着胸口,哀哀欲绝。
石青竹已然哭得说不出话来,只拦着许俊侠,许越泪流不止地向石青竹她们低声解释:「这是当年伯祖母亲手为你阿娘所绣的青竹,说是待到她及笄时,取名便为竹。」
许越也是听来的,哪里有父亲知道的清楚?许俊侠流着眼泪说:「伯母那时候是随手绣的青竹子,你阿娘当时很是喜欢,央着要把所有的衣服都在角落里绣一棵青竹,我也在那里,我还要和她争,说是堂妹的衣服都要绣青竹的话,我的衣服就都要绣上寒梅!不然可就不公平了!伯母笑盈盈地答应了我……」
「那……那外祖母他们呢?」石青竹流着眼泪呆呆地问。
许俊侠想回答她的,可是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喉咙里全是压抑不住的哽咽。
许越沉痛地用力闭了闭眼,替父亲答道:「早在你阿娘走丢后,伯祖母就整日以泪洗面,忧思成疾,第四年,她撑不住郁郁而终了……」
「伯祖父一直在找你们,这几十年来,他接到什么消息便往那儿去,但是他太苦了,失了女儿又失了妻子,多年来风雨里奔波不止……八年前,他也去了。」
许俊侠紧紧地握着石青竹的手,以一种悲痛到能令人灵魂发苦的眼神深深地注视着她:「孩子,你外祖父他临终前,还在哀痛未能找到你阿娘,他去后,泪水依然在往下淌,双目久久不合。」
说到最后,许俊侠的声音已经被痛哭吞没。
石青竹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以为自己会回到一个热情而完整的家,可是迎接她的却只剩下了支离破碎。
她阿娘到死都没能记起来自己的过去,而她外祖父母至死也未能找到自己走丢的女儿……人间是炼狱啊!他们会在阴间团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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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姑姑是一个人回来的,回来的时候,眼睛都还是红肿的。
湛兮瞧着她的模样,就知道现场的情况,古往今来,人贩子最是可恨,令无数家庭支离破碎,令无数父母亲人哀哀欲绝……
如今的大雍朝还好,逮到他们就以极刑处死,要搁在后世,那就当是上苍给为人父母者与正常普罗大众的心理承受能力的考验吧!
「许氏父子的情绪过于悲痛,奴婢觉着……」田姑姑犹豫着措辞。
湛兮摆了摆手:「我知道了,没事,等他们平复平复,过几日再见他们也可以。」
「那夫人那边?」田姑姑在询问湛兮的意思,毕竟这事儿刘氏一开始就介入了,按照常理,结果也应该汇报给她才对。
湛兮沉默了一下:「你且斟酌好,与容嬷嬷言简意赅地说上几句便是了,不要令她因此事,想起大哥……」
「奴婢明白了。」田姑姑于是退下。
郭小福刚进威远将军府,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将军府今日的气氛似乎有点儿不同寻常,空气里怎么有种沉重的感觉?
他一路走来,留心观察,发现好些个丫鬟小厮怎么都好像痛哭了一场似的?
郭小福什么都不敢问,见湛兮态度如常,自己也就笑容如常地问:「国舅爷您叫奴才出宫来,可是奴才有什么能替您分忧的?」
「你帮我运点东西到万春阁那块空地上,此事交给别人我都不放心,唯有交给你,我才能放心,故而只好向姐夫点了你的名了。」湛兮说。
听闻有如此重要的事情,郭小福瞬间严肃:「敢问国舅爷,这要运的是何东西?」
「一些大型『玩具』罢了,你主要是要瞒过太子和大虫儿那两个孩子,知道了吗?」
几乎要以为自己是要运军|火的郭小福:「……」
第50章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二殿下,此句作何解?」
正在神游太空的二皇子猛地站了起来,呆呆地望着刁先生:「什、什么?」
刁先生又问了一遍:「『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此句作何解?」
二皇子张口就要回答,但是又不是很自信,于是眼神开始往左右瞟,伴读们接到他眼神的求救信号,纷纷要各显神通给予他提示。
但是讲台上看似半€€着眼的刁先生却在此时,突然从鼻孔里发出了一句破有威慑力的--「嗯!?」
那群伴读倏地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地坐住了,一副非常安分的模样。
二皇子又看向太子,太子暗自点头,准备在纸上写了给二皇子看,但他刚要有所动作,刁先生蓦地睁开眼睛:「二殿下,老臣问的是您,您看太子殿下做什么?您且回答老臣『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该如何作解?」
没办法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二皇子一闭眼,大声说出了他脑子里的答案:「这句话的意思是,廉颇他现在很老了,那还要不要给他吃饭呢?言下之意就是,给他吃饭的话,会不会浪费啊?」
「噗--咳咳咳。」太子被自己口水给呛到了。
「哈哈哈哈!」这答案叫众人哄堂大笑,前仰后合,几不可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