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湛兮却始终耐心地听着古氏的絮絮叨叨,面带笑意,没有丝毫的不满之色,对古氏反复说自己和大哥相似,也全然应下。
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的齐太爷,不动声色地微微颔首--此子,乃非常之人!
湛兮令自己带来的陈御医给古氏把脉。
陈御医先是进行了一番望闻问切,之后谨慎地表示:「夫人的病症,虽未至无可救药的程度,但其积深已久,老夫还得细细琢磨,缓缓用药。」
意思就是要一边治病,一边论证,精细化对症治疗了。
湛兮点头,顺嘴甩出一顶高帽:「陈御医的医术,天下谁人不知?还请您全力救治伯母,若需珍稀之药,亦不必忧心,我必有办法!」
齐氏老少皆被湛兮感动得眼泪汪汪,那小娘更是大胆地哒哒哒跑来抱住了湛兮的大腿:「国舅爷您真好啊!你救治我家长房大母,这对小娘来说是大恩呢!」
「大恩无以回报,只好以身相许了!国舅爷,你等我十年,十年后我长大了就嫁给你!」小姑娘掷地有声,满脸严肃。
「噗--齐乐乐!你住口!!!」这是小娘崩溃的老父亲齐志学。
湛兮笑得只差要满地找头了:「好好好,我等你二十年都使得哈哈哈哈……」
「不用,就十年!十年我就长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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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真正的一家人那般,湛兮与齐氏上下其乐融融地坐了一会儿,还准备周全地叫人呈上了给齐氏的小辈准备的礼物。
最后,齐太爷表示筵席已经准备妥当,请湛兮移步。
湛兮却说:「难得过来一趟,我可否给老夫人上一炷香?」
全程最能克制得住自己的齐太爷,终于在湛兮的这句话之下,当场破防了。
只见这老态龙钟的男人,红着眼眶,有些难堪地反复擦眼睛:「小国舅,你若愿意,自然无不可啊,你随老朽来……」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齐氏的家祠走去。
蔡老板原本一直沉默地跟在湛兮的身侧,像是一个无言的卫士,如今却缓缓慢下了脚步,不动声色地与后面那浑身甲€€的万子北和鱼知乐会合了。
蔡老板沉吟着说:「我从前最讨厌的就是伪君子了,小国舅这等身份,要用这齐家就用呗,虽说要礼贤下士,但需要做到这等程度?然而他……」
万子北大刀出鞘半寸,满脸冷酷:「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蔡老板无语:「……我就说一下,你这么凶!?」
「圣人有言,任何不敬小国舅的人,我都可以先斩后奏!」万子北耿直地说。
鱼知乐在一旁忍笑,坏心眼地给他俩火上浇油:「拔刀吧!我替你作证,他嘴实在是太损。」
万子北愤愤不平地瞪蔡老板:「你知道什么?小国舅他不止人好,他还能打,你可知道,他一人能挡下十数个顶尖的刺客!」
蔡老板:「……」原来,这位是被曹国舅的武力给折服的。
鱼知乐就要更温和有礼:「蔡老板,你误会了,这北庭的齐氏和曹氏,虽说明面上来往已经并不多了。但两家算得上是当代的姻亲,而且齐氏年年都派小辈到曹氏祭拜少将军和其妻齐氏的牌位的。」
蔡老板无力地叹气,伸手把万子北的刀按回去:「冷静点啊年轻人,你们说的事情我不太知道,但是我刚刚话都没说完。」
「我讨厌伪君子,然而小国舅……却未曾给我任何为名做戏的感觉。」蔡老板唏嘘,「这等人,正是收割他人恩义、忠诚而不自知啊!」
所以,以后看见任何人,为小国舅肝脑涂地,豁出生死,他都不会感到意外。
因为当一个人为另一个人心悦诚服后,生死便再也不是最重要的东西了。
这个道理蔡老板当然明白,否则他又怎么会舍弃祖宗家业,提着自己的双剑,追着谢太师一路北上呢?
赢得能人心肯死,国舅岂是常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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筵席开始的时候,已经日过正午了。
湛兮看了一下热闹非凡的现场,以及与要欲他交心--交换信息的齐太爷……
略估算一下,别说回去的路上逛街了,只怕湛兮最后得是踩着宵禁的点回去。
湛兮伸手招来一个随他出来的小厮:「回去告诉田姑姑,我怕是没那么早能离席。让田姑姑带猛狮出去逛一逛,记得要带上几个神策军,就坐都护府的牛车。」
刚吩咐完这个小厮,筵席就正式开始了。
齐太爷领着人要给湛兮介绍,湛兮回首便是一个平易近人、真诚亲切的微笑。
「拜见国舅爷!在下当真是三生有幸!」
「免礼,既是齐氏好友,便是我的好友,不必多礼。」
*
接到湛兮穿回来的消息后,闻狮醒就和田姑姑一块儿出门了。
闻狮醒不太习惯地摸了摸自己的头上那挂着轻纱的斗笠:「这个斗笠一定要戴吗?」
「这是幂篱。女子出门,多半是要戴着的。」田姑姑说。
闻狮醒哪怕是戴着这玩意儿,也是用自己炸裂的方式,自主爬上牛车的。
「可是田姑姑,我怕我等下看不清衣服的样子。」
「看衣服的时候,再悄悄撩开一点。」田姑姑说。
闻狮醒想挠头,结果伸手,挠到了轻纱:「那好吧。」
入乡随俗,是民族传统美德!新时代青年人,可以上山下乡,我们的适应能力超强的!
闻狮醒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但是……
闻狮醒扭头看向一旁的不吭不语的小姑娘:「那十八姑娘为什么不戴呢?」
十八摇头:「不、不能戴。」戴了,阻挡视线,武力值跳楼式暴跌。
闻狮醒犹犹豫豫:「我也不是很想戴……」
田姑姑叹气:「其实不戴也无妨,但我主要是想到了那花公子……」
「那我还是戴着吧,田姑姑,你别提那晦气的东西了。」闻狮醒乐观地说,「这幂篱也不是全然无用,至少防蚊子的效果就很好!」
这一行出行的女子团队,并不知道,有人已经不动声色地,将他们的牛车记下了。
*
润生茶楼二楼,临窗处。
吕伯野沉默地坐着,桌上的茶水,一点也未碰。
嫂夫人想要杀死这个闻狮醒,主要的原因据说是她从小姑子花抱香那儿,得到了一种全新的字体之后,她所写给旁人的、不想暴露身份的一些密函都用了该种字体。
她害怕有人会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闻狮醒才是这个字体的真正发明人,继而担心会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正因为这样,她才想要杀死这个名叫闻狮醒的小丫鬟。
但是如今这个闻狮醒,已经从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丫鬟,摇身一变,成为了小国舅的眼前红人。
她已经入了国舅爷的眼睛,是住在北庭都护府的大都护府邸的人,若是当街杀死了对方,必然会引起轩然。
吕伯野不动声色地把玩着杯盏,现在这已经不是一个能随意弄死的小丫鬟了,不过没关系……
不想让对方认字的方式有很多,不一定非要是死亡。
街上发生一场「意外」即可。
比如说……吕伯野的眼珠一转,视线落到了楼下热滚滚的馄饨汤上。
就让滚烫的一锅馄饨,直接兜头倾盆倒下如何?
如此一来,对方的眼睛再也看不到,或许,她连声音也再无法发出呢!
既认不出字,也说不出话,那还要如何指认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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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车停住了,闻狮醒撩开一点轻纱往外看,看到了她有点眼熟的街道。
「咦?是润生茶楼!」闻狮醒惊奇地看着前方,不错,那正是她英勇跳楼的地方。
田姑姑笑道:「这条街是整个庭州金满的主街道,胭脂水粉、绫罗绸缎,都多此街上。我们下去逛一逛吧。」
闻狮醒有些兴奋,自己动手,很细致地整理好了幂篱。
「我们逛完了,就吃润生茶楼楼下的那一家馄饨吧?我之前就闻到它很香呢!」闻狮醒挽着田姑姑的手臂,说。
闻狮醒其实还要去挽十八的手臂的,女孩子的友谊,大概就是抱着对方的胳膊一块儿上厕所。
但是十八表示了拒绝:「不、不行。」
闻狮醒也不介意对方的拒绝,没问为什么,只以为是十八这个酷酷的小姑娘真的很酷,生人勿进的那种。
他们并不知道的是,有人就在润生茶楼的二楼,以一双像是毒蛇一般的眼睛,静静地观察着他们这一行人。
吕伯野想到的完成嫂夫人的吩咐的方法,便是制造一场突如其的意外。
让这场意外,彻底剥夺那个女人拆穿他嫂夫人的能力。
至于这小丫鬟的命,他倒是可以大发慈悲地给她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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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姑姑领着闻狮醒,大家只是路过那馄饨摊子,正要到对面那家云裳阁去。
然而意外很快就发生了。
不知何故,身后忽然传来了惊慌失措的叫唤声。
听到激烈的叫喊声,众人下意识地回头。
闻狮醒一回头,就隐约看到了一个冒着热气的大锅,骤然飞起,然后……
咦!?这是真的吗!!!
闻狮醒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口大锅,以一个奇怪又精妙的角度,重重撞在了润生茶楼的一楼顶端翘起处。
而后这口大锅,居然被撞得一歪,向着她,直接倾倒了下来!
这么恐怖的时刻,闻狮醒只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连叫声都发不出来。
「刺啦--」是十八骤然出刀划破头顶棚布的声音。
棚布被划破,随着惯性垂落,恰好兜住了那倒下的热汤。
十八提起,拔地而起,凌空一脚,隔着棚布将那口大锅踢正,而后她速度极快地赶在热汤浸满整块棚布之前,从底部捞起了棚布,包裹住了整个大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