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理论道不如千鹤公子，阴阳怪气又不如李致虚。
至少，这厮文雅阴阳怪气，温和说理不如人，而他又深知这等场合，不适宜军营浑话骂脏，只能憋着、忍着……
当然，湛兮寻思着要是闻狮醒不在场，骂脏起来，千鹤也不一定会输。
还在北庭都护府的时候，闻狮醒和樊月英这两个好姐妹，天天「裤衩子飞呀」，云生月一开始不甚理解，还特意问湛兮何为「裤衩子」。
但后来，云生月自己也反应过来了，也许不必要想太多深层次的道理和隐藏含义，那或许就是字面意思。
于是，云生月自己大概想到了裤衩子的意思，就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了。
但是云生月却天真地以为这两个女人中，樊月英才是主导，他曾含蓄地对湛兮说：「那位樊少将军在安北都护府常年久居军营，军营之中，鱼龙混杂……」
言语之间，云生月表达的意思，竟然是希望湛兮能够稍微提醒一下樊月英，不要让，她带坏了闻狮醒。
湛兮当时送给他一个白眼：「千鹤，你有没有想过，她们两个人之间，猛狮才是那个『知识丰富』『出口成章』的『老师』。」
闻狮醒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后世之人，不论是语数英物生化，还是「嘿嘿嘿」的语录方面。
云生月沉默了。
实话实说，云生月年幼之时就被云中雀带走，常年在北庭都护府做事，与北庭的军营关系密切，他会如此猜测樊月英，只不过是因为他以己度人罢了。
云生月并不是没有听过浑话，而且那些男人说的浑话直白、下流、肮脏，是云生月初时听了都会不自觉地皱眉，并且觉得污耳朵的。
但湛兮那般说，什么裤衩子，都是闻狮醒提的。
云生月竟沉默一阵后，就毫无羞愧地改口：「咳咳……虽说有些与礼不合，但她们姑娘家说的话，却并不显得下流，反而有一种生动活泼的感觉。」
湛兮头疼地看着千鹤，并附赠一个白眼：你还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是樊月英主导的，就要制止，免得带坏了闻狮醒，是闻狮醒主导的，那就是活泼可爱，问题不大。
那时候云生月就不自知地玩起了「双标」，如今回想起来，再看看今日之景，或许是早有预兆。
云生月这厮诚如闻狮醒最初的评价，温柔但腹黑。他是个改口打自己的脸，口吐双标语录都能一脸坦然与真诚，没有丝毫羞愧的家伙。
杨镧是靠纯天然的耿直过度才能噎死人，哪里是一个「体量」的对手呢。
湛兮摇头晃脑地感慨－－福利鸭啊福利鸭，你也就凭借一下天生的「绿茶味」，熏一熏我这样好人家的小郎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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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镧恨不得捂着千疮百孔的小心肝，立即远离这些「虐狗」的「妖魔鬼怪」。
他需要一个角落，独自地、孤独地、默默地蹲着，然后不叫任何人看见，自己给自己的伤口舔一舔。
如果能立即回到播州就好了……
今日的一切，就会变成一场光怪陆离的奇梦！
好在湛兮没有同情心，但是世界上还是好人多，有人不仅有同情心，还有「佛心」。
只见那「天上人间」酒楼的二楼，被樊月英大力拍开的窗户边上，忽然缓缓走近了一个窈窕的身影。
那人一身雪白绸缎，丝滑而尊贵，其封边处，金丝镌绣着独特的婆罗花的纹路……她以雪色面纱遮挡容颜，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那对秀丽的长眉下，是一双独特的内双丹凤眼，漆黑如墨，又亮如星辰。
「小国舅，杨公子，别来无恙？」九姑娘的嗓音，都带着一股独特的、辽远而空茫的韵味，像是梵音颂唱着神灵的音乐，那是不属于人间的空灵与灵气。
湛兮：「……嘶！」甄道藏那女人到底教了九姑娘一些什么东西，她身上那股子神棍的味道，真的是越来越入味了！
现在的九姑娘，乍一看真的非常唬人，她就是活生生的，那什么，修仙小说里，那些观音形象，受万民敬仰的那种反面女配的感觉。
杨镧叹了一口气，下马，不敷衍地行了个礼：「见过善水公主。」
九姑娘眉眼宁静祥和，像是一股慈悲的无形的风，她微微颔首：「小国舅，杨公子，既然有缘偶遇，不如上来共饮一盏香茗。」
湛兮却没有回答她。
原因是，杨镧那句「善水公主」四个字一出，不远处原本自顾自牵着马儿往前走的那个疑似吐蕃使团的领导人，竟骤然回首，再一次向这边看了过来。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如苍鹰一般锐利的眼眸，看向的不再是杨镧，而是站在二楼窗户边缘的九姑娘。
视线自下而上地触碰到那尊贵高洁的如天边冷月一般的少女，彷佛在仰望着不染纤尘的神灵，那双冰冷似顶级大型肉食动物的眼睛，忽然像是被什么撞击了一下……
水面的冰层骤然碎裂，流露出了底下的汨汨春水。
凶残冷酷的掠食者消失了，剩下的，是一只好似不知心脏为何忽然遭受无形重击的，迷茫而单纯的野兽，兽瞳中，都是不谙世事的天真与懵懂。
九姑娘似乎也注意到了那如有实质的、炙热如火炬一般的目光。
彷佛是有些困惑一般，九姑娘那充满了神性的眼眸微动，长而卷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一般微微颤抖了一下，她缓缓回眸，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但那青年反应也极快，如梦初醒一般地立即收回了目光。
湛兮甚至看到他动作迅速地拉了拉自己头顶的毡帽，胡乱而仓促地想要遮挡住自己的脸。
那青年动作极快地转身，匆忙地拉着马继续往前走，但湛兮的眼力真的太好了！
他甚至看到了对方疯狂滑动的喉咙，那模样，真是狼狈。
湛兮：「……」
如果这厮的身份当真如杨镧所猜测的那样的话，那……
甄道藏，今晚给你加鸡腿！！！
第219章
乍见九姑娘那「神棍芬芳」已经腌渍入味的时候，湛兮觉得牙疼，并在心中埋汰了一下甄道藏。
而后，见到九姑娘这浑身上下盈满神女降世一般的风华所起到的效果，湛兮直接打脸自己－－今晚给甄道藏加鸡腿！
天色渐晚，不良人办公处。
甄道藏处理完了今日的公务，缓缓站起来，扭了扭脖子，脖子发出了僵硬的卡嚓卡嚓的声音。
就在甄道藏活动筋骨的时候，外头有人敲了敲门。
「谁？」
「是我，」外头传来了江离淡漠平静的声音，「我下值了，路上遇见了小七，就顺便把你吩咐他说要的宵夜带过来。」
甄道藏打开了门，没看江离一眼，火急火燎地接过他手中的餐盒，转身就往里头走。
在餐桌上打开那盒子，甄道藏被铺在最上面的一个硕大的、色泽诱人至极的鸡腿吓了一跳。
「你拿错了？这是小七的宵夜？」甄道藏回头看江离，满脸疑惑，「我没要鸡腿啊。」
「没拿错，就是给你的鸡腿。」江离说。
甄道藏头上冒出了问号：「我确定我没说过要鸡腿。」
「贵妃娘娘说，小国舅特意派人送了信进来，今晚要给你加鸡腿，但是他送信送得太晚，赶不上你的晚膳了，不过问题不大，你今晚刚好忙到了很晚，这只鸡腿赶上你的宵夜。」
甄道藏：「……」我的疑问没有被解答，反而直接加深了。
江离掏出了一沓新的信息，放桌上：「今天的补充信息……吐蕃使团抵达皇都了，不过他们的使节代表在皇都有房产，没有在对外使节驿馆住下，他独自住进了番坊的一处宅邸。」
「这个使节代表似乎在去宅邸的路上，偶然撞见了小国舅和播州杨氏的杨镧，当时还有安北都护府的少将军樊月英，齐王府的善水公主、七公子……」
江离银色面具下的眼睛似有肉眼看不明的深意：「等你吃完宵夜，再来与我一同整理此事。」
甄道藏：「……那我今晚不用睡了。」
「明日再补。」
「明日我还要秘密去齐王府，给善水公主继续恶补一些维持人设的小技巧。」
「那就后日补。」
甄道藏：「……小国舅不应该给我加鸡腿，他真想奖励我，应该给我一根千年人参，就和当初用来给柳宽起他娘吊命的那根一样。」
「熬几日罢了，用不上千年人参，明日就让御医给你扎几针，保管你龙马精神。」江离体贴地说。
甄道藏：「门在那，快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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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殿之上，是盈盈满月，亭台楼阁皆为银白华光所笼罩，静谧而美妙。
太子穿着亵衣，吹了火折子，点亮琉璃灯。
他又拿出了今夜广平侯给送进来的简报，一般而言，没什么大事的话，广平侯府三日才会给他送一次简报，有大事急事，会当日当时就送。
很少夜间送来简报，这是第一次。
起先，太子也只是用晚膳的时候，匆匆看过了，记下了其中信息，便没有留意。
然而今夜他睡下后，忽然又醒了过来，觉得里头还有他没有注意到的信息。
于是，就有了如今的这般场景，太子自己起夜，默默地就着琉璃灯的光，重新细读那他早已能默写下来的几十个文字。
吐蕃使团今日抵达了皇都，其使节代表在皇都有房产，故而独住私宅，不与使团一同住在对外使节驿馆。
使节代表在去宅邸路途，似曾与曹国舅等一行人相遇，或有眼神交汇，但确信未有只言词组。
太子那精致的小脸上，都是严肃的表情，他皱起了眉头……
广平侯，大舅舅，他想告诉孤什么？
这个使节代表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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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太子兀自思考的时候，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头上顶着一只肥猫，怀里还抱着一只，身后跟着两只健硕的黑狗。
他带队，悄悄从门缝里挤了进来，然后，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靠近。
太子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信息联想思考中，但他忽然发现，墙上的影子，似有不对－－
「谁！」太子断然回首。
在他出声的瞬间，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喵~」
已经握住了琉璃灯，本来打算直接动手的太子：「……」
生生克制住之后，太子被某只肥猫怼脸砸中。
「唔！」太子艰难地扭头，把自己从满脸猫咪软绵绵的肚毛的困境中解救出来。
「于菟！」他憋红了脸，有些气急败坏，「它们不是出宫了吗？！」
怀抱着老虎猫的二皇子发出哈哈的笑声，从角落里蹦了出来：「偷袭成功，是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