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你在救我吗?你太恶心了,你不过就是为了向所有人证明你善良而已……虚伪!伪善!」
「你这个蠢货!你真以为我会感激你吗?我就没见过你这种蠢人,看谁都是好人,蠢到我每次看到你我都想亲手划烂你的脸!」
「每次看你犯蠢,我都想掐死你!你不知道我有多少次,守夜时差点忍不住想要一把火把你烧死!」
「你这种烂好心的蠢材为什么能活得那么光鲜亮丽!这到底是凭什么,凭什么!苍天不公啊!」
丫鬟嘶吼着,脖颈的青筋暴起,她狰狞又可怖,如同阿鼻地狱里满地蠕动的,恶鬼,嫉妒如同烈火,在焚烧着她的魂魄,令她痛苦不堪。
「我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那一天……」
「我浑身是血的趴在地上,看着你的云头锦履缓缓地走到了我的面前……」
「履面的锦缎有着朱红洒线起的斜纹花,翻卷的云头上,还坠着晶莹的雪白的珍珠!」
「三颗!三颗珍珠啊!一个鞋头三颗珍珠!!!」
「而我,我只是拿了主家的一根金簪而已,只是一根金簪……」
「我知道了……」二姑娘平静地看着在地上披头散发,蠕动不止的人,「是我的错。」
丫鬟怔怔地抬头看着那张依然美丽到彷佛能发光的脸:「……你、你知道错了?」
二姑娘点点头:「我当初就应该眼也不眨地看着你主家打死你的。」
二姑娘微微一笑:「你值得。你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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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丫鬟到底也没有死在公主府,大公子及时赶到了。
哪怕震惊于这丫鬟的真面目如此突破人类的想象能力,但大公子却依然为她肚子里无辜的孩子据理力争。
大公子发疯发癫和亲娘作对都能绷得住脸,当时却泪流满面地向常山大长公主磕头,只求留下那孩子……
丫鬟有再多的刻毒,未出生的孩子总是无辜的。
常山大长公主本就厌烦了这一切,终于高抬贵手。
她就那么默默地看着长子带着那个疯婆娘一般的丫鬟离去……
常山大长公主想不明白,为何男人非得要「自己」的血脉?连同父同母的亲弟弟的血脉,自己的亲侄儿都无法视如己出,可为何嫡母却要宽容大度地将妾室的儿女都视作是自己的骨肉?
退一万步说,为什么非要这个丫鬟的孩子?左了心性的东西,能生养出什么好玩意儿来?
再说了,给个三五年让妻子好好治疗,也指不定能好呢?哪怕实在好不了,过了三十岁再好好挑一挑,选个妾室不行么?
最后的最后,才会是过继啊……
二姑娘同常山大长公主一起,看着大公子越走越远的背影。
二姑娘本就对这位前夫死心了,但她不知道的是,身为母亲的常山大长公主,是在这一刻……才彻底放手了这个儿子。
常山大长公主见二姑娘怔怔无语,以为她受到的打击很大,便安慰二姑娘:「污泥浊水面前,干净便是一种罪过。有些人……只要你活得比她好,你就罪该万死!你实在不必太过在意她的疯言疯语。」
「我儿啊,好好调理身子,遇上合适的,再嫁吧。」
「母亲,我不愿再嫁人了……我可以不嫁人吗?」
「若当真不想嫁人,便不嫁作罢,左右本宫的公主府,不差你一口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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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水公主叹息了一声:「姑丈虽然将那丫鬟带回长孙府后,便不再理会她,但长孙府的老太太却很是看重她那肚皮,是以她过得也很是滋润。」
这小丫鬟在长孙府,母凭子贵地过着穿金戴银、山珍海味的生活。
郊外的月老祠风靡一时,她大着七个月的肚子,也非要跟过去凑热闹,结果人太多,这丫鬟被惊到,竟然提前发动了。
所以,常山大长公主的那位长孙,其实不在公主府中降世,也不在长孙府中出世,他是在月老祠中提前出生的。
「那丫鬟怀孕期间并不克制,不听医者劝告,尽要吃饕餮大餐……」
因为营养过剩,孩子很大,丫鬟生产时狠狠遭了一番罪,哪怕坐月子期间努力进补,最后也没熬过三个月,死不瞑目地去了。
好事之人还能将她垂死不甘心的模样儿,说得绘声绘色。
「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事情。」善水公主说。
这些陈年旧事,母亲曾经拿来给自己当反面例子,哪怕是姨母也拿自己当失败的婚姻例子来给善水公主看,但善水公主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还能在这番情况下,把这些旧事,又重新翻了出来。
「又过了些年,姨母遇见了她的良人,常山大长公主为她添了嫁妆,许她出嫁了。又过了些年,长孙府的老太太逝世,大公子幡然醒悟,带着儿子求得了常山大长公主的原谅,又住进了公主府……」
起初并没有人怀疑那个丫鬟的儿子居然会是假的,直到今日,那个常山大长公主的假长孙,都生了三个年纪与湛兮他们这帮人差不多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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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几个疑问。」湛兮说。
善水公主颔首:「小国舅请说。」
「那丫鬟给你姨母用的药是怎么回事?究竟是何药,又是从何而来?」
「想必小国舅也能猜到,我方才未说,正是因为此事在当年未能有一个明朗的结果。」
湛兮会怀疑的事情,常山大长公主自然也在怀疑。
但发现此事时,药物残留痕迹已经被清理干净,而能从丫鬟身上查到的,她那不明药物的来源,是一家老号医馆。
说是丫鬟和医馆老大夫的女儿一见如故,从那老大夫的女儿那儿得来的。
可惜大理寺的人赶去那医馆前,医馆就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而丫鬟供出来的,所谓「老大夫的女儿」,根本就查无此人,甚至连那位老大夫都并不存在。
倒是为了杀人灭口,整个医馆的人,死了个干净。
线索就此中断。
「虽说你姨母仁慈柔善了一些,但想必你那外祖母也等闲不是好糊弄的,」湛兮又提出了另一个疑问,「倘若那丫鬟一开始就对周围的人都怀抱极大的恶意,老夫人当真会一无所知么?」
湛兮可不相信天生坏种,能躲得过老油条的死亡凝视。
除非……除非她不是天生恶人,她只是被选中,而后人家开始打造她,对她进行「人为的后天突然变态了」,继而这丫鬟就成了人家一把趁手的、廉价的刀。
「小国舅当真是犀利啊……」善水公主笑了笑,「什么都瞒不过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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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水公主说,那丫鬟起先确实是和姨母情谊非常的。
出事之后,老夫人抽丝剥茧,才发现这丫鬟她的「被嫉妒腐烂成恶鬼」是进度条,是在常山大长公主派人来议亲后才激活的。
因为要准备连续嫁出女儿,府中人忙不过来,理所当然的,老夫人派管家找了熟悉的人牙子,临时买了一批丫鬟小厮老嬷嬷。
其中有一个老婆子,是个自梳女,无父无母、无儿无女、无亲无故也无牵无挂。
但她很是能干,穿的衣裳也干干净净,管家见她一个老婆子实在可怜,又有人牙子在一旁帮腔,便留下她在府中挣一口饭吃。
「那丫鬟就和这老婆子走得近……」善水公主说。
但查出来的时候,那老婆子就直接上吊了。
老夫人气恨地找牙行,相熟的人牙子恨不得磕头磕到死,因为他们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那老婆子小半个月前跑来牙行自卖自身的,他们见她有些见识,或许是某些被抄了的官僚家中做事的,估摸着能卖个好价钱……
一时的贪心,牙行留下了这个来历不明的老婆子。
线索再次中断。
湛兮:「那在月老祠中诞生的孩子呢?他多少斤重?早产儿若太健康,就没人怀疑不对劲吗?」
「那本来就不是一个受重视的孩子,再说……他母亲怀着他的时候,胡吃海塞,大夫多次言说孩子会很壮硕。」
湛兮:「……」这踏马就是有心算无心了。
「那人布下这个局,想必是筹谋已久啊。」
湛兮感叹过后,复问:「幕后之人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呢?混淆常山大长公主的血脉吗?」
他冥冥之中有种感觉,这恶意似乎就是冲着常山大长公主去的。
善水公主摇了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人死债消,这世上有太多无头公案,常山大长公主后来便说,倒要等着看看这些躲躲藏藏的阴沟老鼠玩的是什么花招。」
意思是不顺着你踏马安排的套路走,奔波劳碌去调查,老子不动如山岳,等着你再出招。
狐狸总会露出尾巴,到时候再活剥狐狸皮也来得及。
「倒也有一件有趣的事情想告诉小国舅的,其实初见丫鬟的那日,我姨母没有穿得那么隆重,她穿得是一件简单的墨绿翻领胡服,脚上穿着的是一双再普通不过的黑色靴子……」
善水公主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没错,她不是那等要入宫赴宴的盛装,她是最简单的胡服打扮。」
「而且我母亲还说,那丫鬟被打得半死时,口中凄惨地喊着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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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偷金簪!我没有偷!!我阿娘哪怕是娼妓也教过我不许偷东西的!!!」
「你污蔑我!分明是柳姨娘自个儿掉了的金簪,我路过捡到了,我本就是要拿去给管事婆婆的……」
「是你们突然冲出来打我,我没有偷!」
「你们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会承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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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姨母为什么会去救她,掏出她一个月的份例,去买下这个丫鬟的原因啊……」
二皇子有些困了,抱着湛兮的胳膊昏昏欲睡:「怎么说的这丫鬟好像被鬼上身了似的?」
此话一出,一阵阴风呼啸而过,鬼哭狼嚎之声不绝于耳。
汗毛乍起的太子:「于菟,都说了不许再看那等怪力乱神的闲杂书籍!」
第251章
善水公主的意思就是,丫鬟记忆中,让丫鬟被自己的妒火焚烧了灵魂的场景,和现实里真正发生的场景,其实是并不一致的。
「这不像是被鬼上身了,」湛兮哼笑一声,「倒像是别的手段。」
像什么呢?像是被被催眠洗脑篡改记忆……
湛兮那指骨秀丽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悬挂的玉佩,很有意思的是,会这种手段……或者说,会近似特殊技巧的人,他们身边就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