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谈什么兴衰败亡,历史周期这些大话,人是屁股决定了脑袋的,谁都是如此。
宁定公主因着仇恨,在新朝成立的前五年,正风雨飘摇、百废待兴之时,她还不断地怂恿异族给大雍朝捣乱,企图反杀大雍。
要搁猛狮在这儿,估计得叉腰仰天大笑,说上一句「反攻大陆?你特么但凡多吃一粒花生米!都不会做这种梦!」
历史的洪流,岂能因一己之力而颠覆?哪怕是古今圣贤,全捆绑起来,也掰不动真正决定历史的人民群众。
€€羯最后被大雍的铁骑踏碎,归入了大雍的版图,宁定公主也为大雍大将斩杀,以儆效尤。
湛兮:「那踏碎€€羯、斩杀宁定公主的我朝大将是谁?」
「是我们太翁呀。」曹穆之说。
湛兮:「……」
咦惹,他好像冥冥之中知道仇怨在哪儿了!
该不会是我太爷爷把宁定公主给砍了,宁定公主的后代在搞事吧?
嘿……可是人是屁股决定了脑袋的耶?
人€€,都是平凡的大多数,可不能代入亡国的宁定公主,和她共情悲愤,要理智一些,思考思考--「公主?我配代入她吗?」
多多代入代入因为她的偏激和固执而不断发起的战争之下,生如野草、死如荒草的边疆百姓。
如无声无息的尘埃一般,新朝都安定了,却没能得到活命的机会,因着顶头大人物的抉择,随便一死就是一大片,那才是大家伙会有的真正下场呢!
「但太翁只斩杀她一人,这是太翁太过心慈手软了。」曹穆之冷漠地说。
湛兮不觉得太翁身为大雍朝的将领,斩杀作乱不断的前朝公主有什么错,哪怕宁定公主称得上是一个悲情人物,死得也格外悲壮。
倒是曹穆之,她不仅不会去评判斩杀的错对,她甚至觉得太翁不够狠,反而留下祸根了。
「前朝末帝皇后,一直得宁定公主的收留,但€€羯被破之前,得知新朝已立,她便领着自己的儿女回到故土了……」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前朝虽亡了,但人还得活着。
而身为末帝皇后,她哪怕落魄了,也会被新朝优待,过着贱民们从猿猴开始打工也过不上的锦衣玉食的吉祥物的生活。
曹穆之长叹了一声:「但她偷偷把宁定公主的小女儿也带上了,对外宣称是她自己几度南下逃难时生下的女儿,那时候,那姑娘已经八岁,记事了……」
记事了……就意味着,她记得她的生母,记得她母族的仇怨!
第259章
宁定公主是个能人,她那小女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位小女儿姓赵,名麦冬。
湛兮一听这名字就知道大事不妙,此人年纪小小、城府极深,且心怀不轨。
「麦冬」为何物?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叫不死草。
她是以前朝末帝皇后的爱女的身份,来享受新朝供起来当吉祥物的,没谁要叫她死,给自己取个名叫「我是不死的」,这什么意思?
这是说她自己不会死呢,还是说宁定公主死了,但后继有人,那就算得了是「不死」?
大雍的先祖真真切切是个地里刨食,没什么文化的草莽之辈,能打仗是他的过人之处,但文化方面的蕴养却不能在一朝一夕之间弥补回来。
湛兮寻思着,他没发觉这名字不对头,但其他人只怕会有所感悟的,比如当时的大批量充实后宫的妃嫔,还有后来的太子妃什么的,那都是世家大族的女儿。
怕只怕先祖觉得你们这些人婆婆妈妈,小题大做,不当一回事。
怕只怕末帝皇后听见了风声,出来解释说什么这孩子体弱,她也是为了一个好兆头才取了这么一个名字,并无任何半点不轨之心……
让人为难她都显得自己疑神疑鬼、小肚鸡肠。
总之,赵麦冬平平安安地张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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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麦冬出嫁前,一副和末帝皇后母女情深的模样,毫无破绽。
谁又知道这「母女情深」,只是末帝皇后的剃头担子一头热呢?
末帝皇后心中知道,自己不如和亲的宁定公主那般有骨气,敢以身殉国。
但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她还有自己的儿女,她用尽全力也不过是豁出去脸面,向新朝投诚,获取儿女和自己的生机罢了。
前朝不得人心,且既已覆灭,又复国无望,为何非要与它共亡呢?
末帝皇后虽不觉得自己的选择有错,但也因为宁定公主的收留而对她颇为愧疚。
见宁定公主陷入执念中无法自拔,她料想到或许这位公主下场会很惨……
她想最后为这位悲情的公主做点什么,就当做是还她收留的人情,这才把赵麦冬给带上了回国之路。
但末帝皇后哪里能想到呢,她一念之善,却会为自己的子孙后代带来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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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麦冬从不感激末帝皇后带自己逃脱了即将覆灭的蛮族,给了她平平安安、锦衣玉食的生活。
她和自己的母亲一样,她痛恨末帝皇后这样一个毫无骨气,对着覆灭自己的王朝的敌人,像条哈巴狗一样摇尾乞怜、奴颜媚骨的小人!
在赵麦冬的心里,末帝皇后就是一条该死的白眼狼!
毫无感恩之心,竟然背叛自己的王朝,背叛自己的丈夫前朝末帝,背叛收留了她多年的宁定公主!
她该死!
这种卑躬屈膝的恶心人的玩意儿,就该死绝!
赵麦冬嫁了个京中小小的千户,一副安分守己的模样,实则在暗地里不断地通过各种方式,延伸自己透明的触须,一点点地点亮掌握话语权的男人们不曾留意的后宅。
就叫你们后宅着火吧!
第一次被发觉在暗中作乱,是大雍岱宗皇帝时,也就是二代皇帝时。
赵麦冬当机立断,直接出来揭发一切都是末帝皇后所为:「这险恶的妇人,贼心不死,带着她的子孙后代一块儿密谋诸多,给正奉行黄老之道修生养息的大雍朝各种添乱!」
赵麦冬忠心耿耿、感激涕零地表示:「大雍皇帝对我优待甚多,狗尚且感恩路人投食,我又岂能不记恩情,若是如此,岂非不如禽兽?」
她又痛哭流涕地说:「况且我已嫁给齐校尉,他虽为小宗庶子,但其祖父亦是有功于立朝之大业的,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实在对『母亲』的所作所为,看不下去了!」
总之,一切都是我亲爱的娘亲,末帝皇后和我那些哥哥姐姐们做的,我心中很痛苦,特意来揭发母亲末帝皇后的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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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岱宗信了吗?那可不一定,皇帝就是一个多疑的物种。
但是在雍岱宗半信半疑时,评估可信度时,赵麦冬这又狠又绝的女人直接表示--
「忠孝不能两全,我实在太痛苦了!」
然后,她一头撞死在雍岱宗的面前。
于是原本只有三分的信任,就因为她决绝赴死,变成了六分,而且还有各种证据……
赵麦冬成功报复了末帝皇后,一波就把她的子孙后代全带下去给前朝陪葬了。
不是为了孩子们,才向新朝投诚的吗?我偏偏不叫你这软骨头的小人如愿!
给我娘亲和故国陪葬吧,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赵麦冬的成功之处可不仅如此,她还让大雍对前(吉祥物)朝的恩(投喂)赐,都直接转移到了她一双儿女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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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双儿女凭借着父亲的家族庇护,母亲的余荫,和大雍官方的厚待,继承了母亲与外祖母的意志,继续潜伏,猥琐发育。
这对兄妹,哥哥很有作诗的天赋,妹妹很有美貌。
在先帝登基后,哥哥效仿汉之李延年,将自己的妹妹通过自己的赞美,一路送进了先帝的后宫。
妹妹凭借过人的实力,一路升级打怪,成为了先帝备受宠爱的齐妃。
而后,盛宠一时的齐妃,便开始研究花钿的新花样,成为了京都女子的风尚。
她的哥哥,则将花钿的店铺,开遍京都。
当时,几乎所有的京都贵€€女子都在用他们家的花钿。
尤其是他们家粘贴花钿的呵胶,简直是高质量的产物,此物只需要呵一口气便会自动地发粘,而且粘合力很强,轻易水洗不掉……
谁又知道,他么的那玩意儿上面掺了毒的,用了就烂脸。
女子最重容颜,京都贵女们,要么被这对兄妹洗脑,成为了大雍朝的愤青,欲要推翻王朝,要么被这对兄妹威胁以烂脸,不得不听命行事。
当是时,他们兄妹二人的触须,已经链接了太多人了,上到宫妃命妇,下到各个内宅得脸的丫鬟……
湛兮也不得不承认,这确确实实非常牛逼!
他们兄妹堪称是后世子孙们传(gao)销(xie)组(jiao)织的鼻祖了!
但是,仅凭这些,就想要历史洪流逆流的话,那到底……还是太过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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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的齐妃兄妹等不及了,选了个黄道吉日,打算一举干掉先帝,用后宅命妇对其朝廷大员的夫君的影响力,要他们拥立自己的儿子!
呵呵……待我儿登基,不就能「反雍复盛」了么!?
可正如湛兮所说的,他们等太久了,努力了三代人,已经等不及了,他们手段心智都不够,又太过急切,如何能成功呢?
这对兄妹挑中的好日子,正是大雍历代皇帝都自个儿秘密祭祀天机老人的日子。
「啊!」二皇子大叫了一声。
曹穆之不轻不重地敲了敲他的脑袋:「乱叫什么?」
二皇子说:「我看见的好像就是当时的场景?」
「你能看见那时候的场景?」曹穆之被他逗得乐不可支,「小崽子,你那会儿都没出生呢,就算是你阿耶,也还在韬(混)光(日)养(子)晦呢。」
湛兮把还要再解释的二皇子拉住:「姐姐还请往下说。」
「他们自然是失败了的,」曹穆之平静道,「一则,其实第一次发觉这些后€€女子被操控后,哪怕当年赵麦冬以死平复这一切,但朝廷依然有人在秘密调查此事,从未放弃过摸清真相……」
二则,齐妃兄妹二人实在是太痛恨李问真了!
而李问真又深得先帝宠爱,还在宫中成长,不断地在齐妃的眼皮子底下晃,齐妃的恨意蹭蹭暴涨,故而又曾多次暗暗试探,想要除掉李问真,虽说未得手,倒也没有暴露自己。(她自信地以为没暴露)
总之,李问真知道这位齐妃对自己莫名怨恨,多次为难,甚至暗中用计想要除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