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沟老鼠得见天日之时,便是它的死期!而你……」
湛兮微微一笑,杀人诛心:「你注定死了都要弄臭一条水沟!」
教主发疯嚎叫着被打晕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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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少卿带走的,不仅有教主和她那批心腹下属,还有那四个江湖中人。
出门时,湛兮隐约听见了有孩童的哭啼声。
回头看去,却是大理寺的人押着一个看着约莫是十二三岁的少年出门。
太子神色莫名地看着那哭得满面是泪的少年,笃定道:「想必这便是中书令的外室子了。」
「大哥你怎么知道……」
二皇子还没问完呢,那少年就哭得撕心裂肺地想要挣脱大理寺的人的钳制,努力去扑那顶奢华大轿。
「阿耶!阿耶救救我啊阿耶!发生了什么啊,阿娘呢,阿耶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
可惜,他所有的惶恐得不到安抚,所有的疑问也得不到解答。
这个并非生于父母情谊之中的孩子,注定要死于父母的无情与狠辣了。
中书令萧齐治撩开了轿子的帘幕,却完全没有回头去看那孩子一眼,反而是与湛兮浅笑了一下。
颔首示意后,他淡漠地放下了帘幕,湛兮便看着……起轿了。
上官无病也爬上了湛兮的马车,见状冷哼一声:「好狠的老男人!」
比他阿耶狠多了,他能有今日,虽说母族功不可没,但他阿耶到底是心中有他这个嫡子的。
「他看起来也就比小舅舅你小一点,他得死了哦。」二皇子说。
不错,《雍律疏议》规定:「八十已上、十岁以下及笃疾,犯反逆杀人应死者,上请,盗及伤人, 亦收赎,余皆勿论。」①
除非是十岁以下,八十岁以上能享受优抚,其他情况,无论是杀人罪,还是谋反,谋逆等大罪,都是正常追责的。
而教主所犯的,其实就归于谋反谋逆等罪行,她这儿子已经满十岁了,便是逃不过去的了。
湛兮反应平淡:「多年前她以卖豆腐的寡妇之傻女逃过一劫,如今她的儿子却是要同她一块伏诛了,兜兜转转,回到原地。」
她十年如一日地玩弄人性,作践他人子嗣,而今她自己的儿子受她所累,也要一并下黄泉去,很难说这究竟有没有因果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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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探究注定翻不出浪花来的人,湛兮对中书令更感兴趣。
「中书令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湛兮问太子。
太子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说:「说不清,道不明。」
湛兮「唔」了一声:「好吧。」
确实,萧齐治是谢灵云开山弟子的首徒,但是那位已经逝去的开山弟子与谢灵云的政见主张并不完全一致,早年师徒二人曾有过政见相左而关系冷淡的时候。
而萧齐治则完全继承了他师父的衣钵……实际上,萧齐治比他师父还要更激进一些。
但是,他并不与师门交恶,还借着师门发展自己的同道中人。
他也并不与世家敌对,他与诸多世家暧昧不清。
湛兮觉得,这根老油条,不是任何人的人,他或许……只是他自己的人。
人各有政见、主张、理念。
要达成什么?是高官厚禄,是留名千古,是铸太平盛世?
要如何达成?是如被骂的佞臣一般权倾朝野,大力推行自己的主张,还是不动声色地溶于大环境,细雨润物地践行自己的政见?
政治这东西,哪怕殊途同归,但殊途就意味着无法同行,萧齐治这人一开始没有强大的同行者,却能左右逢源地生存下去,抗住他师父的旗帜,屹立在了中书令的位置上,能力可见一斑!
湛兮大概能明白他为什么站稳了中书令的位置,主要是这人似乎和谁都有些不同,和谁都有些相同,在求同存异的原则下,永明帝会选择有能力的他并不值得意外。
「他是不是好人还是坏人不好说,」二皇子摇头晃脑,「但他肯定很奸!」
「还很狠!」上官无病补充道,「虎毒不食子,他对自己的儿子那是没有半点温情,看都不看一眼……而且,我总觉得他是卖了那对母子。」
湛兮笑了笑,没说话。
不错,萧齐治确实是卖了那对母子。能蹑足高位者,有哪个是干干净净的呢?
或许萧齐治一开始不清楚教主的来历,但是教主能成为他的外室,也一定是为他做了不少事,而今发觉不对,他就立即舍弃了这对母子,保全自己。
此事对于帝王来说又有什么紧要的呢?
「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永明帝还是懂的。
就算不懂,不是还有「曹操烧信」给当典范了么?
此时,一声惊呼打断了湛兮的思路--
「呀!小舅舅你快看……下雪了!」
下雪了……
湛兮心念一动,忽然想起了什么。
第285章
马车上,二皇子本来很开心地窝在狗子的身上,玩着老虎猫屁股后面甩来甩去的尾(逗人棒)巴,不知怎的,他忽然一个心悸,顿时就「哎呦」了一声。
「怎么了?」不仅太子立即探身去拉他,就连高冷的老虎都抬起了脑袋,胡须颤动着紧紧地瞅着他。
二皇子感受了一下,那种神奇的预感消失了,他挠了挠脑袋,说:「没什么,可能是刚刚姿势不太对吧。」
太子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二皇子,见弟弟没事,就松了一口气:「那你坐好,这样歪着身子靠在狗身上和猫玩,对脊椎骨不好。」
湛兮没出声,揉了揉二皇子的脑袋,沉吟了一会儿,忽然掀开了窗帘,轻声唤道:「江离。」
江离倒挂金钩地与湛兮面对面:「怎么了?」
「今晚的打火锅,你与我们三个坐一起。」湛兮说。
虽然是聚餐,但是大雍朝和后代的合餐制不同,现在依然是分餐制,所以火锅聚餐,湛兮也是叫管家钟叔准备了许多的小火锅,到时候是每人自己一个火锅,菜则是传送带一直送……
类似于后世的旋转小火锅。
江离本来是没打算加入干饭行列的,但听湛兮这么说,他就这么应了。
「他们俩今晚可以留在将军府睡吧?」湛兮问,「我明日一大清早也要进宫一趟,到时候我送你们回去啊。」
江离还没说话,二皇子的眼睛就已经爆发了锃亮的光芒,太子的小眼神极为隐晦地往这边瞟了瞟,一看就是格外期待,但是又要顾忌形象包袱的模样。
江离沉默了一会儿,说:「圣人早就猜到你会这么说了。」
湛兮哈哈大笑,一点也不尴尬:「那我姐姐姐夫他们答应没有?」
「答应了,」江离说,「但是得赶早,不能耽误的两位殿下明日的课程。」
湛兮:「……」好惨的两个娃,每天都起早贪黑地在知识的海洋里狗刨。
他可怜二皇子和太子,但二皇子和太子今晚能留在将军府,他们对明日的学业那是半点不忧心,注意力都在今晚要怎么玩上面,开心极了。
湛兮看了又忍不住「啧啧」摇头,小孩子,果然好满足,不像皇都的这些大人,一个个都黑了心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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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紧不慢地回到将军府时,雪忽然又停了。
管家钟叔出来,表示客房已经准备妥当,客人们可以直接去洗漱一番。
这些准备,是基于他们吃瓜可能会沾一身血的前提下的。
虽说大家伙纯吃瓜了,但路上也沾染了不少尘土,接下来又要用餐,讲究人是不会嫌弃梳洗一番太麻烦的。
没一会儿,在湛兮的小院内,大家惊奇地看着那个巨大的椭圆形餐桌。
餐桌是湛兮很早之前就叫工匠打造的了,用榫卯结构拼接,不用的时候就可以简易地收纳起来。
餐桌中间是巨大的空地,若是他人向湛兮借这个特殊的餐桌,倒是可以安排三两个优伶在其中翩翩起舞。
不过湛兮不打算安排人,猛男团要是愿意,他们自个儿就能上,世家公子哪能不会琴棋书画,实在不行福利鸭也能上去舞刀啊。
餐桌内环是齿轮结构,在另一端衔接到了椭圆餐桌的外边,为的是湛兮的工作人员可以在外头踩单车让餐桌旋转起来,里头看不见,也方便上菜。
众人对这个餐桌惊奇极了,但都不过是随意看了看,便坐了下来,唯有二皇子是最关注这个餐桌的,东摸摸,西看看,一副恨不得立刻拆卸了它将它研究透彻的模样。
制造这餐桌,湛兮自然是一副借了闻狮醒的灵感的模样,故而见二皇子好奇,闻狮醒立即与有荣焉地上前和他窃窃私语,一边指着餐桌,一边巴拉巴拉。
太子皱着眉看着满脸惊叹的弟弟,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曹国舅身边的这个母狮子,太奇怪了。
或许也可以换个词,她……太特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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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的「旋转火锅」的使用方法后,众人纷纷表示期待。
湛兮随意坐下,二皇子和太子就坐在他的左手边,江离见状便在太子的身侧坐了下来,上官无病也没纠结,在江离另一侧坐下。
虽说湛兮依然秉持分餐制的原则,但是现在他没有提,很明显他是不打算给自己的猛男团,和闻狮醒的淑女团搞男女分席了。
这里没有外人,大家都是过(冒着丢狗命的风险一块吃瓜)命的交情,湛兮没提,也没人主动提,大家各自落座。
闻狮醒一副唯大老板马首是瞻的模样,在湛兮的右侧坐下,就在云生月眼波微动,有些许踌躇的时候,善水公主直接在闻狮醒的另一侧坐了下来。
见状,云生月立即呆滞了一下。
湛兮哈哈大笑,不看人,但是说的内容意有所指:「犹豫就会败北,果断就会白给。」
云生月无奈地摸了摸鼻子,他不好意思坐在善水公主身侧,正准备让师姐巫姑娘帮帮忙呢,结果李致虚抢先坐在了妹妹的另一旁。
云生月:「……」更远了,罢了,试试看坐对面去吧。
樊月英粘着李致虚坐下的时候,还隔着几个人和闻狮醒嘿嘿笑。
终于,大家各自就坐了。
湛兮出声:「准备上菜吧,火锅汤沸,壁炉也烫,大家小心点,不想自己上手的,招呼一下我家的小厮就行了。」
湛兮招呼大家:「先吃,谁有意向,到中间给大家表演表演。」
独自坐在对面的蔡老板无语吐槽:「吃你一顿还得给你表演回来?你请不起优伶,我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