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就连外公都学会阴阳怪气了。
湛兮无奈地叫众人解散,末了还抓着上官无病那几个小的吩咐:「我交代给你们的事,你们可得记着,不许忘了。」
这可是关系到他的冬季任务呢!
不错,刚踏入雍都,湛兮的冬季任务就激活了,一个没什么难度,但湛兮懒得亲自动手的任务--
阻止树人书院内的各种霸凌行为。
「放心,不是什么大事。」杨镧也拍着胸脯表示自己一定会做好。
树人书院有太多权贵子弟了,谁也不服谁,有矛盾很正常,而其中不少靠实力考进去的平民子弟,就更容易成为炮灰了。
虽然现在书院的各项规章制度已经臻于完善,但湛兮觉得为了树人书院的长久之计,针对那些叫人吃尽苦头而难以诉说的「霸凌」现象也该有明文规定,一旦发现,许以重罚,则威慑与敬畏即成。
无论是何事,都该是「有的放矢」的,刚好叫沈奎他们几个去深入调查这类现象,乘机再让院规更加完善。
而这一次的奖励,则是地瓜的种植计划书。
湛兮垂下眼眸思索了一番,如无意外,按照辅助系统这样的「配套玩法」,那么来年春天的任务,便是地瓜的下落了。
辅助系统……它真的,我哭死,它对种田,是真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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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各回各家,二皇子和太子向湛兮挥挥手,回紫微城了,而湛兮被谢灵云抓走了。
为了不被谢灵云问责为何归来延误那么久,湛兮直接先发制人,问起了他蔡老板为他寻「风水宝地」之事。
谢灵云有些尴尬,放弃问责湛兮带孩子玩疯了归期一拖再拖之事:「小蔡怎么那么管不住嘴!」
「外公您别想瞒我,快说说怎么回事,是祖坟出什么事儿了吗?」湛兮问。
「祖坟没事儿,」谢灵云叹息着捋了捋胡须,「就是吧……老夫不想埋进祖坟。」
湛兮追问:「为什么?」
谢灵云有些躲闪,但躲不过去,只能实话实说:「哪怕是黄泉之下,老夫也只想与你外婆过老两口的日子,不想在祖坟里和一堆祖宗挤挤挨挨、吵吵闹闹地过日子,闹心呢!」
湛兮本寻思着这理由有点怪异,但灵光一闪,他又反应过来了……
这是因为谢灵云「无后」,他生前面对天下非议而不动如山,但或许心底里还是遗憾和心虚的。
他们相信死后是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他不愿意自己死后,还带着妻子被各路老祖宗谴责。
故而,为了过上「清净」的老两口的生活,他想要另外择选一块风水宝地。
谢灵云都是能自己开族谱的猛人了,湛兮觉得不入祖坟根本无甚所谓。
毕竟有些人能耐到,不是他以入祖坟为荣,而是祖坟该为有他而荣耀!
不过谢灵云的心结……
湛兮拍了拍老头的肩膀,贴心小棉袄一般地安慰:「没事的外公,船到桥头自然直,若遇见有合适的人,他也愿意的话,我便直接将他记在您和外婆名下,谢氏不会断在你这儿的。」
有了湛兮的保证,谢灵云的心,更安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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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的过,春去秋来,年复一年。
永明十一年春,玉米的种子分派到大雍十五道,与种子同行的,还有种植指导小组。
同年夏,善水公主终于抵达了吐蕃,器宗农赞极为重视,亲率群臣到柏海迎接公主。
谒见大雍使者时,器宗农赞行子婿之礼。
与公主同返吐蕃王朝之都城逻些后,器宗农赞即刻宣布要为公主筑城、修建宫室,为追随公主而来的僧侣在吐蕃各处新盖寺庙,大力支持弘扬佛法。
湛兮觉得上面的内容很多都是真的,但「到柏海迎接公主」有水分,如果不是大家都装聋作哑,他应该是到大雍雍都外迎接的公主,啧!
永明十一年秋,石青竹带回了土豆和辣椒的种子。
在土豆再次成立基地钻研时,她也再次背井离乡,去寻找地瓜。
永明十一年冬,古法水泥与铅活字印刷术传遍大雍,道路的平整令商业繁茂,印刷术的进步令知识的传播迎来了热潮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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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明十二年春,永明帝终于将云生月调回雍都,任正四品下尚书诸司侍郎。
同年秋高气爽之日,云生月与闻狮醒得到了帝后赐婚,二人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
彼时闻狮醒因培育高产玉米有功,而被封为乡君。
与此同时,姚鹏举已经官拜从三品御史大夫。
与妻子生活和和美美的他,事业上也扬帆起航、突猪猛进,没少舌战群儒,「谏」死了不少不乖巧的抱团世族。
而他的妻子,湛兮的表姐,也找到了自己前进的方向,她在编书,编幼儿的启蒙书。
她问过湛兮,自己是不是很没有志气?
湛兮告诉她,她在做一件再有意义不过的事情了。
永明十三年春,湛兮终于说服了李问真。
湛兮他那些「男人也要有自己的事业」,「事业才是男人最好的医美」,「没事业会让事业蒸蒸日上的世子妃瞧不上的」……
种种洗脑言论,终于种入了李问真的心里。
于是,退休多年的李问真一个松口之下,就被永明帝高高兴兴地丢进了谛听衙。
谛听衙,新成立的不良人明面官方上的紫微城内卫。
李问真「出道即巅峰」,直接空降成二把手,与江离、甄道藏成三足鼎立之势。
甄道藏:「……」
从前有个脑子不好使的,她已经很头痛了,再来一个脑子好使心眼还多的,她感觉自己需要常备头痛丸子!
与此同时,永明帝知人善用,仁君如他,根本不揽权,还愿意放权。
还深信他人,用人不疑,他让李问真身兼多职,又丢他去神策军也挂了个不低的职务。
李问真:「……」
神他爹的知人善用、用人不疑!
这完全是跟那个黑心肝的小国舅学到的,逮着一头肥羊使劲儿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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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明十三年秋,永明帝召折可克归。
这些年来,折可克真的像是一块砖,大雍对他是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等时机合适时,建功累累的他,才终于被召唤回雍都了。
在他准备接受去安东都护府的指派时,河朔三镇以及其他外族羁縻府州不少湛兮视为有需要的异族军队,不仅打散了并入其他各地州府,而且不少还都与当地的小寡妇们成就了一段美好姻缘。
当然,也有其他被指派的兵卒最后留在了羁縻府州落地生根的。
湛兮觉得,时日久了,羁縻府州也该取消掉,以达到天下大同的境界,毕竟我们从来都是多民族共存体,他们都该是我华夏好儿女!
送折可克时,他抱紧了湛兮,摸着湛兮的脑袋,说:「小金童长高了许多。」
湛兮哼道:「那可不是!为了不让你动辄放手臂上,我可是用了吃奶的劲在茁壮成长!」
正如为了避开湛兮的血盆大口的亲近,二皇子和太子完全不护肤,天天搁那儿往糙汉方向上拔腿狂奔猛练一样。
「我已经为你安排好了,高希敬会尽最大努力帮你掌握安东都护府的。」
折可克轻轻一笑:「小金童呢?也只是希望我掌握住一个都护府而已吗?」
湛兮扬眉:「你说呢?铁牛那厮可都在刚铁勒了!」
两人对视着,一切尽在不言中。
湛兮最后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可可哥哥……要抓紧了。」
折可克哈哈大笑,大力回应道:「好!哥哥和小金童约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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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湛兮和闻狮醒只再见过樊月英一次,在她「嫁」到齐王府时。
可惜,不过略待了半个月,永明帝便册封李致虚为陇右道秦州天水郡郡守,樊月英便与新官上任的丈夫同归「娘家」了。
安西都护府隶属陇右道,湛兮猜测永明帝或许想让李致虚取代年迈的陇右道大节度使,只是时机未至,也需李致虚自己谋划,一切还得从长计议。
永明十三年冬。
齐王府所有四代都已成亲,五代孙们刚会爬会走的时候,一顿合家团圆的年夜饭后,齐王溘然长逝了。
病痛令这位少年英雄暮年都有些瘦得不成人形了,但他走得并不痛苦,甚至还算得上是欢快。
他与儿孙们共进晚饭后,又仔细洗漱了一番,便暖暖睡下了。
夜深,迷迷糊糊时,随从听到他忽然喊了几声「七郎……小九……你们何时回来的?」后,便发现齐王已经含笑咽气了。
消息传到韩王府时,已经卧病多月的韩王起先是有些懵,不敢相信。
又听了几遍,确定齐王已经与世长辞了后,韩王竟回光返照似的爬了起来:「哎呀呀,我饿了,快快传膳……等我垫垫肚子,便去亲送哥哥一程。」
可实际上韩王也已经是积重难返了,他艰难地喝了小半碗肉糜粥,有些怔怔地说了句:「哥哥先走了,我终于赢了哥哥一次,我比哥哥还长寿!」
说罢,他哈哈笑了几声后,也溘然而逝了。
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年同月同日死,这对同胞兄弟……实在是缘分至深!
感念齐王一生辛劳,帝后亲送,太子扶棺,他一生为大雍兢兢业业,生前不曾被亏待,死后亦得到了该有的殊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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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书院读书的时间里,湛兮总是见缝插针地带二皇子和太子去行万里路。
他带他们看过苍山薄雾,云霭迷迷。
他带他们看过日照金山,落日熔金。
他带他们看过关山万里,大漠孤烟。
他带他们听过惊涛骇浪,也带他们听过麦浪如歌。
他带他们走过小桥流水,也跨过长江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