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子瑶:春晚太无聊了,我去找你们。】
【武娟:你爸妈让你出门?】
【崔子瑶:我翻窗户。】
【武娟:?不是,你家几楼?】
【崔子瑶:别墅。】
【武娟:……大过年搞得人心凉凉的。】
裘锦程全然不知四个人背着他搞了什么惊喜,他推开叼着狗绳自觉凑到身边的裘二宝,说:“不带你,在家待着。”
“汪呜。”裘二宝疯狂摇尾巴,乌溜溜的葡萄眼睛水润纯真,哼哼唧唧地撒娇。
“不带你。”裘锦程冷酷地拒绝小狗的请求,将它留在黑漆漆的客厅,反手关门,“我们走。”
“地铁还没关门,我们快跑。”武娟一手拉庄嘉欣,一手拽裘锦程冲进电梯,“瑶瑶说要来找咱们。”
“啊?”裘锦程说,“要我去接她吗?”
“不……”武娟被庄纶戳了一下,意识到庄纶布置现场确实需要裘锦程回避,她生硬改口,“需要!这大半夜的,瑶瑶一个人多害怕啊,你去接她。”她在群里给崔子瑶发消息,对口风,免得说漏嘴。
【武娟:球球去接你,你帮忙拖住他,拖个二十分钟。】
【崔子瑶: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庄纶问:“哥,天津现在还是不让放烟花吗?”
“今年放开了。”裘锦程说,“小区里不管。”
“哦哦。”庄纶松了口气,又被裘锦程的下半句话吓得心脏骤停€€€€
“海河那边好像不让放。”裘锦程说。
“仙女棒那种应该没问题。”武娟说,“三年疫情好不容易放开,放烟花除一除晦气。”
“也是。”裘锦程颔首,“你们买烟花了吗?”
“买了一些。”庄纶用词谨慎,“一起放。”
“好啊。”裘锦程欣然答应。
崔子瑶打车到海河边的意式风情区,非要拉着裘锦程去超市买两瓶酒:“干聊天多没意思,散步就要配酒。”
“天太冷,喝酒灌一肚子风。”裘锦程说。
“那买热的饮料。”崔子瑶站在暖柜前犹豫,“豆奶还是牛奶?”
裘锦程怕武娟等急了,随口道:“五瓶豆奶。”
“再买点零食?”崔子瑶尽力拖时间,“你们几点吃的饭?”
“不饿,你饿的话加根烤肠。”裘锦程说。
崔子瑶继续磨磨蹭蹭,裘锦程无奈地看着她:“你平时没这么拧巴。”
继续纠缠下去极有可能露馅,崔子瑶寄希望于武娟和庄纶动作快些,她啃一口热腾腾的烤肠,说:“我们走吧。”
裘锦程拿手机结账,提着豆奶踏出超市,问:“你晚上回家吗?”
“不回,住武姐家。”崔子瑶说,“我爸烦死了,家里一来亲戚就让我表演大提琴。”
裘锦程笑了笑,说:“家长都这样。”
从意风区走到北安桥,十分钟的脚程。崔子瑶吃完了烤肠,将竹签扔进垃圾桶,捧着豆奶暖手。她轻声哼歌,音乐生天赋出众:“没那么简单就能找到,聊得来的伴,尤其是在看过了那么多的背叛……”《没那么简单》黄小琥
寒风呼啸,吹过耳畔,裘锦程站在北安桥上,向远处眺望。深蓝的夜幕,波光粼粼的河面漂浮着彩光绚烂的游船,不远处的世纪钟沉默矗立。倏忽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吸引了裘锦程的注意力,他循声望去,明亮的光点迅疾向上,一头扎进云层,足以占据整个视野的蓝色骤然绽放天际,接着是猛烈如闷雷的爆炸声。
“卧槽。”崔子瑶惊得差点没拿稳豆奶。
一瞬间的惊艳,焰火熄灭,坠落的痕迹在天幕流下沟壑,接着是另一声锐鸣,金色的火焰花朵盛放夜空,层层叠叠的花蕊逐次展开,眨眼间陨灭,北安桥四周响起接连不断的警笛声。
“哥!”
裘锦程转身,庄纶气喘呼呼地向他跑来,笑盈盈地问:“烟花好看吗?”
“你放的?”裘锦程问。
“嗯。”庄纶点头,不顾及一旁的崔子瑶,浑身烟火味地抱住裘锦程,“这时候如果接吻就更浪漫了。”
裘锦程抿唇,眼睛盯着桥下红蓝闪烁的警灯,快速地亲一下庄纶,问:“你觉得我们能跑过警察吗?”
“能!”庄纶盲目自信。
“能个屁,你跳河啊。”崔子瑶忍无可忍地说,“桥两头都被警察封锁了!”
裘锦程左看右看,说:“还是交罚款吧。”
“是你们放的烟花吗?”尽职尽责的警察亮明身份,另一名年纪大的老警察说:“太嚣张了啊,爆炸声吓得我以为日本打进来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庄纶连声道歉,“我雇了两个烟花厂的大哥帮忙,做了防火措施,烟花碎片也打扫过了。”
“你那烟花不便宜吧?这么大个儿。”警察好奇地问。
“还好,烟花加雇人一共五千。”庄纶说。
裘锦程横庄纶一眼,问:“是武娟还你的五千?”
“嗯。”庄纶应声。
“你们这些年轻人,在哪放不行,非要在这放?”警察恼火地问,“怎么想的?”
“……就,这边好看。”庄纶解释,“有世纪钟和海河,还有津湾广场,很壮观。”
“放这种的大型礼炮必须打申请,你们有防火意识,就不罚款了。”老警察说,“跟我回所里写检讨。”
“好的好的。”庄纶连连点头,“实在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裘锦程侧目打量庄纶点头哈腰的模样,这家伙惯会装模作样,分明是通晓后果,坚决不改的做派。他问:“娟子和欣欣呢?”
“她们在打扫卫生。”庄纶说。
“娟子是不是骂你了?”裘锦程问。
庄纶微笑着,全然不在意地说:“她看到篮球大小的烟花弹,差点把我推河里。”
第61章 一个机会
打扫完烟花弹残余的碎片,武娟带着庄嘉欣赶到派出所,一进调解室的门就把庄纶劈头盖脸地数落一顿:“你真是闷头干大事啊庄纶,我以为你搞个仙女棒窜天猴烘托气氛,好家伙你抱着个大炮弹跑来了,你要起义是吧。”
裘锦程右手撑着鼻子下方,捂住嘴巴,免得不小心笑出声。庄纶双臂叠放,坐姿端正,一本正经地道歉:“对不起,我怕告诉你,你就不帮我了。”
“谁看到那么大的炮弹会帮你啊!”武娟跳脚,“也就你妹妹给你递打火机,你俩不愧是一家人。”
一旁围观的民警也忍不住附和:“那么大的烟花,你知不知道多危险,万一炸到手怎么办?”
“我雇了两位烟花厂的师傅,他们帮忙点火。”庄纶说,“下次不在海河边放了,对不起。”
“还有下次?!”武娟气得倒仰,“下次别叫我!”
裘锦程敲敲桌子:“先写检讨书。”
庄纶拾起中性笔,继续撰写言辞诚恳的检讨,对于汉语言硕士来说,不过小菜一碟。武娟气呼呼地拉开椅子坐下,接过崔子瑶递来的温热豆奶。
午夜十二点,新年的钟声敲响,庄纶将写好的检讨书交给警察,一行人走出派出所。武娟给裘锦程发了两张照片,一张是夜幕盛放的绚烂焰火,一张是桥上拥抱的两个男人,她敲字【庄纶非要我拍照,技术不好,凑合看。】
裘锦程将焰火那张设为屏保,转头对武娟说:“谢谢。”
“不谢,这是我第一次在派出所过年。”武娟阴阳怪气。
“也算是一种新体验。”裘锦程拍拍武娟的肩膀,“去我家还是回去睡?”
“我带瑶瑶回家。”武娟说,“她一个精致大小姐,睡前要护肤,你那没东西。”
“行。”裘锦程将武娟和崔子瑶送上网约车,站在路边挥手。
“我打车了。”庄纶说,“还有两分钟到。”
“欣欣先走,咱俩沿河逛一逛。”裘锦程说。
庄嘉欣一激灵,立马打个哈欠,装作昏昏欲睡睁不开眼,垂头靠着庄纶的胳膊:“哥,困死了。”
准点到达的网约车带走了电灯泡,裘锦程说:“烟花很好看。”
“刚放假那段时间没找你,我去浏阳烟花厂实地考察,参加了燃放培训,考了个证。”庄纶说,“烟花礼炮需要专用的钢制炮筒,四周用砖块加固,燃放后炮筒灌水,防止着火。”
“太危险了。”裘锦程不赞同地摇头。
“我怕自己放出事,所以雇了两个人。”庄纶说。
河边潮湿的水汽沁人心脾,两岸居民区砰砰砰的礼花声高低起伏,烘托着喜庆吉祥的气氛。裘锦程说:“你记不记得大三的时候,你在海河边放烟花,好像也是这个位置,咱俩被警车追得满街乱窜。”
“那时候小,不懂事。”庄纶说,“以为浪漫就够了,没想后果。”
“幸好年纪小,只敢放小型烟花。”裘锦程说,“现在,给你个坦克都敢开。”他叹气,问,“那两个帮忙的大哥你从哪儿雇来的?”
“天津本地的烟花经销商。”庄纶说,“他们放完就回家过年了。”
整个计划看起来鲁莽,细究却是逻辑严密、井井有条,裘锦程寻不出错儿,又觉得冒失,思来想去,只余一声叹息:“你心里有数就好。”
“放心吧,我不会犯法的。”庄纶悄悄捏住裘锦程的袖口,“哥,我想为你做更多事情,但看你什么都不缺的样子。”
“我比较容易满足。”裘锦程握住庄纶的手,揣进口袋,“领养日之后,我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庄纶因裘锦程的主动内心雀跃,唇角扬起,“和我有关吗?”
“我想给你一个机会,所以,谈恋爱吗?”裘锦程语气平淡地抛出一颗礼花弹,把庄纶炸得头晕眼花,庄纶连声回答:“好、好的!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这不是考察,你不要紧张。”裘锦程缓声道,“在之前那段关系里,我也有错。我性格急躁,话少,很多时候不愿开口解释,积攒的矛盾如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最终成为一堵破不开的墙。”他站在河边,望着粼粼的水面,“我会努力照顾你的心情,及时化解矛盾,保护你的安全感。”
往日能说会道、缠着裘锦程讲个不停的庄纶倏忽沉默,他吞咽唾液,组织词汇,然而浩如烟海的中文词语在此时此刻,都变得苍白无力,饶是汉语言硕士,也捉襟见肘,寻不出一个精准的词描述自己的心情。
“哥,我配不上你。”庄纶说。三十天足以养成习惯,算算日子,自裘锦程与他断绝联系,已有两年多,追随和仰望成为了深入骨髓的习惯。裘锦程忽然将他提到平等的位置上,他便不知如何是好。
“配不配,你自己说了算。”裘锦程说,“爱情如果偏要斤斤计较地分个高下,我不如去我妈的超市做出纳。”
庄纶被他的话逗笑,劲头昂扬地说:“我最配,锦程哥只能和我谈。”
裘锦程完全没意识到庄纶的重点由自卑转移向病娇,他欣慰地说:“你会成为很好的人,我也会。”
庄纶极度缺乏安全感,竭尽全力挤出一点信任,全给了裘锦程。交付信任的感觉于他而言新奇又舒适,他不再疑神疑鬼、害怕爱人被他人窥探抢夺,不必担心别人怎么看他,喜欢还是憎恶,他只在乎裘锦程的评价。
以裘锦程温柔克制的脾性,倒也说不出多么伤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