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刘飞鹏说。
“那不看了。”裘锦程接过成绩单,随手塞进角落的抽屉。
刘飞鹏分发成绩单给各个办公桌,他说:“我听说了苗小纯的事情,辛苦裘老师和庄老师了。”
“幸好结果不错。”裘锦程说,“功劳主要在庄纶。”
刘飞鹏发完成绩单,站在裘锦程桌边和他寒暄:“往年的恶性事件一年顶多两三起,你这上半年遇到两起,下半年就轻松了。”
“学生出事不按统计概率。”裘锦程笑着说,“不过借您吉言。”
临近五一假期,学生和老师状态都疲懒。大课间,林雪儿踏进办公室,说:“裘老师,我想考大专,不想去实习。”
“你想考什么专业?”裘锦程问。
“电子商务。”林雪儿说,“学校有贯通学制的实验班,我的成绩应该能进。”
“全年级前三十进入实验班。”裘锦程拉开抽屉掏出被攥成一团的成绩单,“你这次期中考排名……”
“三十五。”林雪儿说,“我期末肯定能考进前三十,但咱们班的环境太吵闹,不方便学习。”
“你知道咱们学校有图书馆吗?”裘锦程说。
林雪儿一愣:“不知道。”
围观的庄纶绷不住笑,他说:“图书馆在最西边,党建室二楼和三楼。”
“我从来没去过党建室。”林雪儿说说,“谢谢老师,我下午去参观。”
“学习遇到阻碍的话,及时跟我说。”裘锦程说,“班里出个爱学习的苗子不容易。”
“好的老师。”性情稳重的女孩儿微笑着挥挥手,走出办公室。
裘锦程感叹:“我爸活雷锋,做好事不留名。”
“不愧是先进个人。”庄纶调侃。
五一假期,天空碧蓝如洗,庄纶一大早就跑上十六楼敲裘锦程的门。
“叮咚叮咚。”
小狗吧嗒吧嗒的脚步声首先响起,接着是裘锦程睡眼惺忪地拉开门,说:“早啊。”
“早。”庄纶提着热腾腾的食盒迈过门槛,“叔叔呢?”
“没醒。”裘锦程说,“他昨晚打牌,玩到半夜才回来。”
“哦哦。”庄纶把食盒递给裘锦程,弯腰换鞋,“我带了虾饺和红皮金沙卷,我记得你最爱吃这两种。”
“太麻烦了,现做的吗?”裘锦程问。
“不麻烦,昨晚做好冻冰箱里,早上起来蒸一下就好。”庄纶说,“哦对,还有一盆狗饭,那个是早上现做的。”
“庄纶。”裘锦程从纸袋中拿出装狗饭的食盆,弯腰放在地上,状似不经意地提出,“你把一楼的房子退掉吧。”
“嗯?”庄纶心尖一抖,“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我在十二层有一套两室一厅,装修之后一直没住。”裘锦程说,“你搬进来。”
“好啊!”庄纶欣喜若狂,扑到裘锦程背上,搂住他的腰,“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男朋友!”
“没有那么好。”裘锦程耳尖泛红,躲开庄纶的亲吻,“小点声,我爸睡觉呢。”
庄纶才不管礼义廉耻,“啾啾啾”亲个不停。
“大宝,我现在能出去吗?”裘栋梁憋屈的声音从主卧传来。
裘锦程一把推开黏黏糊糊的庄纶,瞪他一眼,说:“您出来吧,吃饭了。”他转身走向卫生间洗脸降温,留下笑容宛如偷鸡狐狸的庄纶招待裘栋梁。
听说儿子要搬出去,虽然只是搬到相隔四层楼的楼下,裘栋梁仍然表情复杂,他拉开电视柜左边的抽屉,翻出一张银行卡,交到庄纶手里:“这是我和他妈给大宝存的礼钱,二十万,你拿着。”
“不用不用,我有钱。”庄纶推拒。
“你俩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裘栋梁执意把卡塞给庄纶,“你家里的情况,大宝都跟我说过,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以后我和杨老板就是你父母。”
提起父母,庄纶没了声音,他转手将银行卡塞进裘锦程口袋,说:“谢谢叔叔。”
“我妈今天在家吗?”裘锦程问。
“我哪儿知道。”裘栋梁夹起一块红皮卷,沾了下酸甜酱,一口填进嘴里,满足地喟叹,“小庄这手艺,真是绝了。”
“叔叔以后经常来十二层吃饭。”庄纶殷勤地说,“我最喜欢做饭了。”
“那我可要天天上门蹭饭。”美味完全收买了老父亲的心,他边吃边夸,不忘捧一捧裘锦程,“大宝做饭也不错。”
“哥炒菜好吃。”庄纶说,“我俩轮流掌勺。”
“别光说,吃饭。”裘锦程夹一块虾饺放进庄纶碗里,看向裘栋梁,“爸,我们吃完饭去天津站接朋友。”
“好,我等会儿也有事。”裘栋梁说,他端起杯子,“以茶代酒,希望你们幸福快乐。”
“太客气了叔叔。”庄纶举起水杯,裘锦程也举起杯子。
三杯相碰,日子团团圆圆、红红火火。
天津站人来人往,熙攘嘈杂,裘锦程和庄纶提着礼物,在出站口等待。
“印寒很好认,黑色卷发。”庄纶形容,“他说他穿了一件黑色绵羊卫衣。”话音刚落,一名肤色苍白、卷发浓密的高个儿男人牵着另一个商务精英范儿的男人,刷身份证通过闸机。
“印寒?”庄纶挥手,“这里。”
“庄纶吗?”卷发男人开口,向两人介绍自己的伴侣,“这是我丈夫,明月锋。”
“你们好。”裘锦程伸手分别与两人握手,“裘锦程。”
“我男朋友。”庄纶不甘示弱,“马上就是丈夫了。”
“马上是马上,现在是现在。”印寒较真地抠字眼。
“哎呀,恭喜你们。”明月锋显然精通人情世故,迅速送出礼物,嘴里吉祥话不断,“准备去哪领证?我给你们推荐几个地方啊。”
“谢谢。”裘锦程接过礼品袋,也把自己的礼物送给明月锋,“庄纶说印寒想要他的心理学笔记,就复印了一份送给他。”
“太好了,省的寒寒整天叨叨看不懂书来烦我。”明月锋浮于表面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心实意,“走吧,我俩没来过天津,听你们安排。”
“先去滨江道吃饭。”庄纶说,“我哥说有家墨西哥餐厅不错。”
四人两两成对,庄纶和印寒走在前面,裘锦程和明月锋落在后面。印寒说话直来直去,不留情面,庄纶始终笑眯眯的,仿佛没有脾气,一来一往相谈甚欢。明月锋说:“寒寒几乎没有朋友,小庄是他第一个聊得来的网友,你知道他俩相识的过程吗?”
“不知道。”裘锦程摇头,“庄纶提了一嘴,没细说。”
“哦……”明月锋神情微妙,“寒寒是中法论坛的特聘顾问,经常在上面发一些法律详解,庄纶跟帖留言,两人探讨了一番。”
“中法论坛?”裘锦程问,“是心理学论坛的名字吗?”
“不,是一个法律论坛。”明月锋说。
第77章 新朋友(二)
“最近我们遇到了许多法律问题。”裘锦程联想到曹金金和苗小纯的事,出于信任给庄纶不同寻常的行为找一个符合逻辑的动机,“我们学校发生两件恶性事件,一个男生被父亲杀害,一个女生被表哥强奸后精神失常。”
“啊。”明月锋震惊地捂住嘴巴,“结果怎么样?”
“男生的父亲抓捕归案,等待检察院提起公诉。”裘锦程说,“女生在医院接受治疗,精神逐渐稳定,她表哥犯罪证据确凿,移送检察院。”
“老师真不好当啊。”明月锋感叹。
“印寒是大学老师吧,他感觉怎么样?”裘锦程问。
“他现在带研究生,好一点了。”明月锋说,“他刚毕业带本科生那阵子,整天抑郁得想杀人。”
四人踏进餐厅,选一处靠窗的角落坐下,裘锦程用手机扫码点菜,印寒和庄纶在聊最近发生的案子。
“所以那个男学生去南方找他爸,是为了让他爸回来见奶奶最后一面。”印寒梳理逻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庄纶没明白印寒纠结的点。
“他爸是个强奸犯。”印寒说,“他没见过他爸,为什么觉得他爸会听他的?”
“人们迷信血脉。”庄纶说,“虎毒不食子。”
“你这句俗语也相当没有逻辑。”印寒说。
“我感觉人性像直角坐标系,横轴两端是善良和邪恶,纵轴两端是情感和理智。”庄纶说,“不是所有人的行为都在理智的指引下完成。”
“比如我喜欢明月,时刻在手机上关注他的行程。”印寒说。
“是的。”庄纶点头,“不对,等等。”他警惕地环顾周围,确定明月锋和裘锦程专注点菜,没注意两人交谈的内容,他压低声音问:“你装了跟踪软件吗?”
“没有。”印寒诚实地摇头,“我和他的手机账号在同一个家庭账户下,我们能互相看到对方的行踪。”
“好主意,我回去试试。”庄纶比个大拇指。
“五个塔可够吗?”裘锦程问。
“还有四杯莫吉托、一盘炸鸡薯条和四个橙子布丁。”明月锋说,“够了够了。”
桌子两边的氛围对比鲜明,庄纶和印寒声音低弱,嘀嘀咕咕听不清楚,明月锋和裘锦程大大方方地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例如天气、宠物、近期的娱乐新闻。
“我们原本养了一只灰猫,去年过世了。”明月锋吸一口莫吉托,“特别可爱,叫泽泽。”他比划,“这么长,灰色半长背毛,白肚皮,喜欢蜷在我枕头旁边睡觉。”
“你还养猫吗?”裘锦程问。
“想找领养,但没遇到合眼缘的。”明月锋说。
“我认识一个大姐,收养流浪猫做领养,她家的猫脾气很好。”裘锦程说,“你想去看看吗?”
“可以啊。”明月锋欣然答应,“你把她联系方式给我,我回北京的前一天去她家看看。”
“她叫韩白果,是残疾人。”裘锦程说,“你去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领你上门。”
“行。”明月锋点头。
用过午饭,裘锦程和庄纶将两人送到酒店门口,明月锋盛情邀请:“上去坐坐吧,我带了两副牌。”
左右没什么事,裘锦程点头答应。从电梯出来刷卡进屋,趁裘锦程去上厕所、明月锋打开行李找扑克牌的功夫,印寒把庄纶拉到一边,压低声音严肃地说:“你不想把他牵扯进来,就别告诉他。”
“你查过以前的判例吗?”庄纶问。
“劝说、利诱、授意、怂恿、收买、威胁。”印寒说,“法条是这样定义的,但实际发生的案子很难判定。”
“法律需要逻辑。”庄纶语气温柔,漆黑的眼眸一瞬森冷,“心理学更多的是逻辑之外的东西。”
“不要告诉他。”印寒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