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叙言对他的记忆始终停留在一年前,这个在千万位观众里唯独欣赏他音乐的傻子,但他从来都不认为沈缘傻。
沈缘比任何人都有音乐天赋。
在他当初抱着吉他流浪到街头,被所有人质疑没有艺术细胞,不适合创作音乐时,是沈缘成为了他唯一一位听众。
蹲在他身边,陪他演奏到天黑。
现在恍然再看过去,那人身上却已经没有一点少年人该有的青春气息。
不知道对方这一年里经历了什么。
他看着沈缘这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难过,无端生出一种保护欲。
沈缘怀里紧紧抱着兔玩偶,抬起手背擦了下脸颊,却将脸弄花也毫无察觉,只是单纯地看向男人,说:“谢谢你,吉他哥哥,现在我该回家啦……”
周叙言被他那模样可爱到了,掏出湿纸巾,轻轻擦拭掉他脸颊的灰尘:
“我送你回去吧,现在天这么黑,坏人很多,你一个人不安全。”
听到可以立马回家,沈缘本想愉快地点头,但一想到俞修情冷沉的脸,他就犹豫了,手指不安地捏着布娃娃,小声道:
“可是……先生不允许我和别的男人接近,他会生气……会惩罚我……”
周叙言一下子就知道对方口中的先生就是俞修情,心里没来由地愤怒。
就是这个男人,让他一年前在音乐选秀综艺上颜面丢尽,仅仅只用一票就将他彻底否决出局,并对他的曲子嗤之以鼻。
南港矜贵高傲的俞三爷,将这个他初出茅庐、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吉他手,扼杀在摇篮里,让他很难再挤进演艺圈。
他能遭到俞修情的仇视,只是因为沈缘当年在观众席上站出来认可他的乐谱。
他一个吉他十级的专业艺术生现在也只能沦落到KTV或者酒吧赚钱养活自己。
想到这,周叙言不由地攥紧拳头。
第19章 缘缘不能随便跟人走
沈缘第一次见他黑着脸,有些害怕,但还是小心翼翼抬头打量着他的神色。
他伸出两根被冻得粉嫩的手指扯住男人衣角,轻轻晃了晃,极小声问道:
“吉他哥哥?你、你怎么啦?”
周叙言回过神来,所有愤怒在看见小傻子那张天使般纯洁的脸蛋时烟消云散。
他喜欢这张脸,喜欢和沈缘相处。
周叙言微微俯身凝视着他,琥珀色的瞳仁里盛满了笑意,犹如冬日暖阳。
“哥哥送你回家好不好?把你送到门口我就离开,那个坏先生不会知道的。”
沈缘揉着小脑袋瓜,点了点头,也觉得可行,但还是很小声地替先生辩解道:“俞、俞先生不坏……”
闻言,周叙言不由地冷哼一声,粗粝的指腹轻抚着少年脸颊的伤口。
他紧盯着他红红的眼眶,一瞬间心疼到不行,连语气都带着担忧和愤怒:
“你脸上的伤是不是他打的?就算你是他们家仆人,也不该这么狠毒吧?”
少年抱紧了兔娃娃,急忙摇头:“不是……我自己不小心磕到的……”
但他的声音却越说越低,颤抖的声线里满是委屈,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先生强迫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像狗一样吃东西。
这样的屈辱比脸上的伤口还疼。
现在他只要看见人,即使是没见过他那副狼狈模样的,都会下意识害怕。
对方委屈巴巴的小嘴撅着,连撒谎都不会,周叙言一下子就看穿了。
他心疼地握住少年瘦骨嶙峋的手腕,视线扫过上面的疤痕,心疼道:
“我才不信,哪有人磕成这样?手上都是伤疤,明显就是被打的!”
突如其来的温热让沈缘慌忙抽回手,背到身后,低着头,眨了眨湿漉漉的眸子,却将哽咽都吞回肚子里,自责道:“是我太笨了……总惹先生生气……”
话音刚落,他微张的小嘴忽而被塞进一颗甜甜的大白兔奶糖,牙齿嚼了嚼,一股浓郁的牛奶味立刻在口腔蔓延开来。
“好吃吗?”
周叙言的嗓音低沉中透出一丝笑意,温暖而充满磁性,让人想要亲近。
小傻子愣愣地看着眼前放大的俊脸,一时间竟忘记了反应,过了许久,他才红着脸,嚼着奶糖说:“好吃!”
周叙言唇角勾起,轻柔地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随后将自己剩下的大白兔奶糖全都塞进他衣服里,宠溺道:
“好吃的话都给你,哥哥不喜欢吃。”
“谢谢吉他哥哥!”
沈缘看着沉甸甸的小口袋,眼里终于流露出一丝幸福和喜悦的神色。
但他很快就想到了更重要的事情,声音染着哭腔,感觉下一秒就要哭了:
“对了,哥哥,你快送我回家吧!再不回去的话……先生就不要我了!”
“不要就不要呗,小缘缘,我要你!你跟我走吧,我们可以一起创作音乐,一起努力生活,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周叙言巴不得俞修情抛弃他,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沈缘在一起。
沈缘不知道他的心思,一双澄澈的眸子单纯地闪了闪,看着男人至真至诚的目光,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居然有人想照顾他这个麻烦精?
虽然吉他哥哥也很帅,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梨涡,让人觉得倍感安心。
但他不能背叛俞先生。
而且他已经是先生的人了,身体也只属于先生的,还怀过小宝宝……
想到男人折磨他的画面,沈缘不禁害怕地颤抖起来,毅然决然地摇头:
“不、不行,缘缘不能随便跟人走,先生不会同意的,还会特别生气……”
“管他生不生气,他们俞家就会仗势欺人,你直接辞职不干了,别怕!”
“呜呜呜……不要,先生不会允许我辞职的,而且我是先生买来的男仆,只能听、听先生的话,哪也去不了……”
沈缘急得哭出声,央求道:“吉他哥哥,求求你带我回家,缘缘会感激你的……会让神仙保佑吉他哥哥长命百岁!”
看着他那双可怜兮兮又带着哀求的眼睛,周叙言感觉心顷刻间就软成一滩春水,不忍再看这傻瓜掉小珍珠了。
他宠溺地刮了刮少年小巧的鼻子,嘴角轻勾,漾出两个好看的梨涡:“好好好,小缘缘真可爱,我送你回家。”
说完,周叙言就从口袋里掏出机车钥匙,拉着少年的手走到路边。
停在面前的是一脸崭新的黑红机车,沈缘抱着布娃娃有些不知所措。
他只从电视上见过机车,很炫酷,但俞先生却很讨厌开这种车。
失神的工夫,男人已经将一顶头盔戴到了他头上,并仔细给他系好带子。
但头盔似乎太大了,那张雪白的小脸被遮住了大半部分,看起来头重脚轻。
沈缘不得已将头盔往后移了移,下一秒身体忽而悬空,整个人被对方轻而易举就抱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放在后座上。
他吓得一动不敢动,双眸紧闭,两只颤抖的手臂紧紧搂着男人凌厉的腰身。
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柑橘香,让人闻着很舒服,不像俞先生身上那种凛冽的冷杉木气息,阴沉又危险。
或许是每次闻见俞修情的气息,都是被绑起来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时候,让他从内心深处感到莫名的恐惧。
沈缘觉得自己还是喜欢吉他哥哥身上的味道,能感觉到安定和踏实。
“坐好喽,我开啦。”
周叙言微微侧过头,出声叮嘱着身后瑟瑟发抖的少年,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轻轻转动了下车把手。
只听“嗡嗡”两声,引擎发动声响起,一个漂亮的甩尾,机车就已经开出了停车线,在空旷无人的大道上飞驰。
红嫩的脸颊旁刮过一阵阵刺骨的冷风,沈缘缩了缩脖子,将脑袋更加贴近男人的后背,生怕一个不留神摔下去。
即使心里很害怕,他还是艰难地睁开眼睛,迎着呼啸而过的北风,极力看清楚周围开过去的道路和建筑物。
他这一次一定要把路线记下来,牢牢记在脑海里,以防下次又被先生抛弃,他可以不用像今天这样迷茫,找不到方向。
不过每次俞先生带他出来,都是去宴会或者公司,从来没有在道路停留。
原来坐在封闭的小车里,和露天的机车视觉对比,看到的高楼大厦会不一样。
沈缘看着四周的灯红酒绿怔愣了。
机车一路从市中心开到了南港郊区,足足开了一个小时,喧嚣的汽笛声渐渐变弱,四周安谧,只剩下成排的路灯。
最后,车子终于停在偌大的庄园门口,周叙言第一时间将后座上的少年抱了下来,接着又摘掉他头上沉重的头盔。
“谢谢吉他哥哥!”
沈缘把身上披着的大棉外套小心翼翼脱掉,双手捧着还给男人,那张被冻得通红的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喜悦和感激。
男人接过外套,捋了捋他被风吹凌乱的头发,“快进去吧,外面太冷了。”
“嗯嗯!”
“哎,小缘缘等一下!”
沈缘刚转过身就听见对方喊住了自己,又回头看向他,疑惑道:
“吉他哥哥,还有事吗……?”
周叙言拿出一张名片递过去:“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以后有什么事尽管给我打电话,保证第一时间出现在你身边。”
少年颤着手接了过来,看着上面一行数字和姓名,乖巧地点头:“好的。”
“那我走了!”
周叙言重新戴上头盔,朝他挥挥手,却还是控制不住望了一眼庄园。
奢华又静谧的楼房色调,隐匿在黑暗中,无形间透出一股冷意和压抑。
看着少年这只不谙世事的小白兔,周叙言不禁担心里面那匹残忍的野狼会不会有一天将沈缘拆吃入腹。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变得深邃,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又透着无可奈何。
引擎一响,机车迅速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