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明都已经解脱了,为什么要让我重新活过来?!我不想再被他们当玩具一样反复践踏了!我真的受够了……”
他的啜泣声越来越大,话语也渐渐变得模糊不清,最后彻底失控地哭出声来,像是在用这种方式宣泄着自己所有的委屈与愤恨,声音那么破碎而凄凉。
“沈缘……”
祁云照看着抱头痛哭的少年,眉心蹙起,眼中浮现一抹疼惜之色。
他犹豫了几次,还是忍不住伸手扶住沈缘剧烈颤抖的肩膀,将人搂进怀里。
“别怕,俞修情已经相信你死了,他亲眼见证你的尸体烧成骨灰。”
祁云低沉的男中音响起,带着安抚的力量,可那话里,却隐隐藏着一丝悲痛,毕竟自己亲眼看着沈缘被剜心。
现在对方终于好端端地活过来了,而且没有断臂,脑子也没有痴傻,他如释重负,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喜悦。
沈缘的身体微微僵硬了片刻,随即放松下来,整个人窝在他的胸膛上,任由男人温柔又怜惜地拍打着自己的背脊。
许是刚刚哭得太凶了,又加上噩梦惊醒,他感觉四肢变得软绵绵了。
即使很抵触祁云照的触碰,沈缘也没有任何力气去挣脱了,这个拥抱,是自己昏迷了许久以来唯一有温暖的东西。
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嘴唇也因为过度的激动而变得泛紫,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刚从死亡边缘逃回来一般。
祁云照见他不反抗,忍不住又抱紧,感受着怀中娇小的身体在瑟瑟发抖,那份柔软让他产生了极强的保护欲。
“你相信我,我不是俞修情的傀儡了,我会尽我所能保护好你的。”
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浓郁的温柔,那双冷酷的黑眸里浮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坚毅之色。
沈缘紧紧闭着眼睛,不回应。
因为这种话,他在两年前就听过一次了,可承诺者最后还是食言了。
俞修情总是说着永远会爱他的话,却是这辈子伤他最深、最痛的人。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去回忆了,只想好好靠着男人,贪恋这一刻的安宁。
“对不起……”
祁云垂眸望着怀里的小家伙。
对方此时就像一只小猫咪似的缩成一团,脸蛋埋在自己的臂弯里,睫毛上沾染了些许泪珠,摇摇晃晃,欲滴未滴。
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芒,无端生出几分破碎感,让人实在忍不住想要伸手擦干净他脸上的泪痕。
沈缘刚刚哭得太猛了,以至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眼眶红肿得厉害。
祁云轻抿薄唇,伸手抚摸上他的脸颊,指尖摩挲着他柔软的肌肤,低声安慰道:“沈缘,别怕,没事了。”
“祁哥哥……你知不知道,他们把我关在地牢里,我差点就死掉了……”
沈缘抽噎着说话的同时,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他紧紧地抓着祁云照的衣襟,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恐怖的经历,声音哽咽:
“那天是、是苏淮遥绑走了我,我的筋骨都是他挑断的,他蓄谋了一场绑架案,可真正受伤的,只有我一个人……”
听到少年这番真相来迟的话,祁云照的脸上瞬间惨白,目露震惊。
第120章 他也会感到愧疚吗?
祁云照对于这个真相感到不可思议,毕竟当时的绑架案现在再怎么去看,都不可能联想到是苏淮遥策谋的这一切。
但沈缘的话,却让他不得不承认。
如果是苏淮遥做的,那未免也太完美了?无声无息将沈缘带走,中途凭空消失,最后再以受害者的身份出现……
想到那个查无结果的酒窖,祁云照突然感觉到细思极恐,看来有必要去一趟警局,好好盘问盘问那个黄柱了。
沈缘刚醒过来,现在精神极其不稳定,虽然他用尽了这些年全部的积蓄,才勉强给对方治疗,恢复成正常人。
但因为少年之前受伤太重,身体里还是留着很多后遗症和各种各样的伤口感染,稍有不慎,都会造成生命危险。
他不敢带沈缘去住院治疗,害怕这个小家伙再一次落入俞修情手里。
现在他不再是俞家的保镖,可以毫无顾虑地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了。
而沈缘,就是他感到亏欠的……
“你受苦了,以后不会了。”
祁云照微微俯身,双手捧住少年娇艳欲滴的脸蛋,眼眸深情款款,仿佛要将他彻底融化在自己的灵魂深处。
可这样温柔似水且坚定不移的目光,落在沈缘眼里,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让他遍体生寒,浑身被恐惧包裹!
因为这样的眼神,让他控制不住地浮出俞修情的脸,那个男人就是这么温柔地看着他,然后将他折磨得体无完肤。
“你滚开!我永远不会相信你们了!你们都是一样的,你们都是魔鬼!”
沈缘歇斯底里的咆哮声回荡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充斥着浓重的绝望。
瞬时间,晶莹的泪水汹涌的从眼眶里流出,砸在胸口,那湿润的热度将那受伤的心烧的滚烫,疼的无法言语……
他一边哭喊,一边用双手无力地推搡着面前的男人,腿脚乱蹬。
因为他真的太害怕了……
祁云照此刻非常担心沈缘情绪起来,太悲痛会让心脏产生排斥反应。
他只能被迫退后几步,和少年保持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压低嗓音安慰:
“好了,沈缘,你别激动,别哭,我不靠近你,我也不会像俞修情那样对你,你冷静一下好不好?冷静一下。”
说着话的同时,祁云照还不断地向少年做着安抚的手势,示意他看清自己的身份,让他知道自己是谁。
随着男人的退后,沈缘抽噎的频率渐渐变小,他紧咬着牙关,吸了吸鼻子,努力控制着自己快要崩溃的情绪。
可自己变成如今这副鬼样子,祁云照也是帮凶,被剜心的时候是对方强行将他带到医院里的,现在却假仁假义的告诉自己,他不会让自己再受苦了……
沈缘再怎么去想这句话,都觉得无比可笑,嘴角自嘲地微扯,但却偏生笑不出来,因为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祁云照紧紧盯着他,眼神中透露出浓浓的担忧和心疼,试图劝道:
“沈缘,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很痛苦,我也恨那个杀人狂魔,就算你再怎么怨我,我都认了,但你不能就这么死掉,不然就枉费我费尽心思把你救活了。”
后面那句话他突然放低了声音,显得有些小心翼翼,他双手忽而垂落下来,脸色无奈,又喃喃地补充了一句:
“或许你已经没有了活着的欲望,可我还是不忍心看着你白白死掉,或许这个决定很自私,但我依然这么做了……”
沈缘静静坐在病床上,不说话,眼睛空洞地看着那面被黑暗覆盖的墙壁,听到他的最后那番话,心中一片悲凉。
为什么……
他这辈子总是身不由己。
活着的时候就被各种虐待和折磨,被迫承受那些不属于他的疼痛……
最后死了,本以为终于解脱了,灵魂总算自由自在了,结果他又活过来了,没有一点选择地回来这个世界。
为什么,会有人悲惨到,连生死的权利都没办法资格触碰和选择。
沈缘感觉自己真是太傻了。
他傻傻地围着那个男人转,傻乎乎地把自己的身体献给了对方,却依旧得不到半点好,还被一次次地抛弃和欺骗。
也是,俞修情自始至终都只当他是一个泄欲的工具,心上人的替身,需要的时候哄几句,不需要的时候狠心丢弃。
沈缘闭了闭眼睛,冰冷的水珠从指缝间流泻出来,浑身也跟着冷得一颤。
见他像失去魂魄般呆滞,祁云照心慌了慌,试探性地唤道:“沈缘?”
沈缘缓慢地抬起头,原本那双清澈的眼眸突然间变得血红,脸上再也寻不到半分当初的天真和乖软,只有阴暗。
祁云照以为他是受刺激了,生怕下一秒会像之前一样疯癫,立马走过去,握住少年冰冷的手臂,语气急切道:
“沈缘?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出现问题了?我让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话音刚落,沈缘就用力甩开了他的手,眼睛充满血丝,用一种不属于他的声音嘶喊:“你不是恨俞修情那个杀人魔吗?你现在去杀了他啊!去杀了他!!”
祁云照不由地一愣,似是没想到这种语气会从这个唯唯诺诺的小傻子口中说出来,心里说不出是喜悦,还是惊讶。
但仔细想想,也合情合理,毕竟兔子惹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沈缘还是被那个男人用各种卑劣的方式折磨成这样。
恨是对的。
沈缘早该如此。
早该对于俞修情死心。
可杀了俞修情,他没能力做到。
且不说俞家势力庞大,只手遮天,光是俞修情这个从部队里训练出来的人,想要接近对方,简直比登天还难。
“杀了他,杀了俞修情……”
沈缘重复着这句话,声音里透露着疯狂和绝望,还有浓烈的恨意。
他紧紧抱着颤抖的双腿,小脸埋入膝盖里,低沉的啜泣声从他喉间发出,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无助又凄凉。
祁云照用力攥了攥手指,无奈地开口:“对不起,我……做不了。”
沈缘现在已经冷静了些许,知道自己这个要求对于祁云照而言很艰难。
他也不强求了。
现在他重新活过来,再也不要落入到俞修情手里了,再也不要住进牢笼。
“那你把周叙言找过来吧,我要跟他走,就算你救了我,我也没办法百分百相信你,相信你不是被俞修情指控的。”
沈缘看向他,眼里满是倔强和决绝,声音虽小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祁云照听了他的话,眉头蹙起,想也没想,便直接拒绝了他的请求:
“抱歉,沈缘,我不能把周叙言找来,为了你的安全,我不能让除了我以外,有第二个人知道你还活着。”
看着男人眼底的认真和严肃,沈缘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妥协地躺回床上。
以他现在还没痊愈的身体,根本不足以和对方抵抗,况且他也看不懂,祁云照到底是不是俞修情派来监视他的。
他能做的,只有安静,毕竟那种剜心的痛,他不想再经历第二遍了。
祁云照知道他想要自由,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没有把握将沈缘从这个出租屋放走之后,会不会被俞修情发现。
只能委屈这个少年一段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