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面目狰狞、满脸愤恨之色的父亲,心里却琢磨起对方突然来北方的目的,难道是知道了什么?
俞老爷子站起来,步伐稳健地朝他走了两步,腮边的肉剧烈抖了抖。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自己所谓的好儿子,眼神凌厉得像要把他杀死!
两人四目就这样相对,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时间谁都没有先开口。
气氛诡异得像是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空气中隐约有一种叫做暴力因子在流动,两个女佣也面面相觑。
良久,还是俞裴商率先打破了僵局:“爸,您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声音温和,可他的眉梢却微扬起来,那眼神里,带着些许挑衅。
“你这个逆子!”
老爷子气得浑身哆嗦,随后毫不犹豫地抬起右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那力气大的,把他的整张脸都打偏向一边,嘴角甚至溢出了血丝。
巴掌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
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在大门外的的顾澜潇也被老爷子这个举动惊到了。
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到北方来?
他秀眉紧蹙,手指不由地抓紧了门边,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感。
屋内,俞裴商捏了捏被抽肿的脸颊,指腹漫不经心地摸掉唇边的血渍。
他惊讶不已地看着怒火中烧的父亲,这一耳光却没有让他感觉到任何的屈辱与愤怒,反而是装作无辜地询问:
“爸,你打我做什么?”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人!”
老爷子的声音尖锐而刺耳,带着浓重的质问和愤懑,仿佛俞裴商真做出了什么伤天害理,令他不能容忍的事情似的。
俞裴商一愣,眼神微微闪烁了两下,眸底已经替换上了异样的情绪:
“什么?”
“你不要跟我装傻!”
俞老爷子用力一拍茶几,怒喝出声,脸上因为气急而涨得通红。
听到杀人这两个字,门外一直窥视的顾澜潇也忍不住感觉一阵恶寒。
到底是杀了什么人,才能让俞泊堂刻意从南方飞到北方来兴师问罪。
而此刻俞裴商却还不想撕破脸,满眼无辜,不明所以地问道:“爸,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杀谁了?”
那模样任外人看了,怕是都要被他这无害纯良的模样蒙蔽过去。
可只有俞老爷子知道对方是在跟自己装傻充愣,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他微微眯起眼珠子,目光如刀刃般刺向俞裴商,声音更冷更低沉了:
“€€霖,是你杀的,对吗?”
俞裴商闻言,心中一紧,暗道糟糕,这件事怎么会暴露得这么快。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和从容,面上依旧保持着疑惑的表情,否认道:
“爸,你冤枉我了!我怎么可能会做出泯灭人性的事情来?更何况€€霖还是我的亲生哥哥,我为什么要杀他呢?!”
客厅门外一直没有离开的顾澜潇却再也不能淡定了,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双手紧攥成拳,指甲几乎都抠到掌心的肉里去,一双美眸里盛满了悲伤和愤怒。
俞老爷子能这么问出口,十有八九已经确定答案了,俞€€霖极有可能就是俞裴商杀害的,心狠手辣,残害手足……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俞裴商!
没想到这个困扰了他十四年的真相,今天居然能在无意间揭露出来!
顾澜潇心里一时有些无法接受。
想到自己这段时间都和杀害自己恩师的仇人待在一起,他就毛骨悚然。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杀死俞€€霖的人会是俞裴商?!如果不是,他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继续在俞宅里生活……
脑子里顿时难以控制地浮现出俞€€霖曾经将他从死人堆里救活的场景,一点点把他培育成如今救死扶伤的军医。
“呜……”
顾澜潇喉咙里溢出一声轻微的啜泣,他生怕被别人听见,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可泪水还是从指缝间流出来。
“呵……”
客厅里,一声嘲讽的轻笑,从俞老爷子口中传出,但眼神却更凶残了。
他放下拐杖,在口袋里拿出那张翻译完全的曲子,重重扔到男人身上。
俞裴商不解,轻轻拿起纸张,在看到上面的曲调以及译文时,脸色大变,连原先还在转无辜的表情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深沉和凝重,他不由地将手中的纸张紧握,眼神锐利而冷漠,仿佛要把手里那张纸烧毁似的。
老爷子见他脸色难看,便觉得他终于不装了,嘴角泛白,狠狠冷笑道:
“这是我亡妻的著作,想必你不会认不出来,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你以为毁尸灭迹隐藏了十四年,就能安全吗?”
俞裴商的脸越来越沉,手里的纸张已经被他捏出了几道深深的褶皱。
演了这么多年的戏还是被戳破了,他第一时间却不觉得恼,反而发出一阵低低的嗤笑,眼神里充满讥讽和嘲弄:
“没想到母亲早在十四年前就知道了俞€€霖是被我杀的,可蠢就蠢在,你们整整十四年都编不出谱子!哈哈哈!”
俞老爷子闻言大怒,手颤抖地指着他的鼻子厉声骂道:“混账东西!你早就被逐出俞家了!你不配叫她母亲!她也没有你狼心狗肺、丧尽天良的儿子!”
俞裴商却对他的怒骂置若罔闻,而是低头欣赏着,下面那不属于出自俞母之手的后奏,只觉得无比神奇。
明明无解的绝曲,却能被人轻而易举地写出后半调,是在不可思议。
他抬眸,笑着问道:“呵,我倒是好奇能编出后曲的大师是谁?这个能间接性置我于死地的人,真是厉害啊!”
老爷子扯了扯嘴角,侧过头。
第142章 父亲还有资本杀我吗?
“是沈缘编谱的,对吗?”
俞裴商用手指敲打着桌面,他脸色沉静,目光幽深,像是能看透人心似得。
老爷子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眸子慢慢瞪圆,浑身上下杀意凛冽。
俞裴商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动着手里的佛珠,眼里流露出淡淡的惋惜:
“我就知道他迟早是一个祸害,真后悔当初没有痛下杀手,才带来麻烦。”
“你究竟还要杀多少人才甘心!”
俞老爷子气得胡子都在颤抖,将拐杖掷在了地上,指着他说话都不利索:
“你这孽障,真想将整个俞家连根拔除吗?!你当初到底为什么要杀了€€霖?他可是你哥哥!哪里对不起你!”
沙发上的男人长腿交叠,坐姿优雅,只是那双狭长而冷漠的眼眸中,透出了一股让人难以捉摸的阴狠与冷漠。
听见俞老爷子的质问,他顿住盘佛珠的动作,缓慢地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还敢指责自己的老头,索性也不继续装了:
“且不说他当年搜查违禁物品查到我头上,让我即将面临牢狱之灾,难道从小到大您和母亲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最后那句话他说得很重,几乎是咆哮出声,震得老爷子耳朵生疼。
“您和母亲毅然决然把我赶出家门的时候,为什么不会觉得残忍?为什么我只是杀了你们引以为傲的儿子,就要背负你狼心狗肺的骂名?我只是在用我的方式报复回去而已!你们没有资格批判我!”
说罢,俞裴商双眼通红,眼底似乎有泪光在闪烁,但他强忍着,不让自己流露半点情绪出来,只是紧握成拳头的手却泄漏了他内心极度的愤怒和哀痛。
连那串檀木材质的佛珠也被硬生生捏碎了一颗,珠子骤然间断开,零零散散滚落了一地,在鹅绒地毯上跳跃着。
最痛苦的事情不是被自己最敬重的人抛弃,而是,自己明明是受害者,却还要被人指责为凶手,成了众矢之的。
他只不过是在维护自己罢了,只不过想活命,立场不同,就活该背负骂名?
老爷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表情凝肃,一时竟忘记了回答。
他知道,俞裴商对于当初他的做法一直怀恨在心,但是没想到他竟会用这种杀了同胞兄弟的方式表现自己的愤怒。
“难道就因为把你赶出家门,你就杀了自己无辜的哥哥?!当年如果不是你做着见不得人的交易,我也不会权衡利弊下把你抛弃!你的行为是要家破人亡的!”
俞泊堂一脸痛心疾首,眼中含泪地看着儿子,说到最后竟然哽咽起来:
“现在你居然还有脸在我面前提起当年的事!你知道当年那件事是多么荒唐吗?!你知道和地下匪徒同流合污,差点害死我整个俞家上百口人吗?!你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丧尽天良的恶魔……”
老爷子一向以德服众,虽然在外人看来,他这样做实在不厚道,但却没几个人敢说什么,可今天却是他第一次在外面如此失态,可见他真的气到了极点。
“事到如今,您还在提当年的事,如果不是您当初拒绝将公司继承给我,我又何必与那些人为伍?何必见不得光!”
俞裴商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眼里全都是恨意,恨意里却带着几分委屈。
这些年是怎么爬到如今这个位置,到底过得好不好,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当年心浮气躁,根本就没有能力管理好一个公司,更何况是像俞家这么大的企业,我放心交在你手里吗?!”
老爷子厉声呵斥,脸上满是怒容,但是话音中却带着一丝无奈。
俞裴商却不屑一顾地冷哼:“十几年不见,父亲的说辞真是越来越多了,我看您只是想把公司留给俞€€霖吧?”
“你还有脸提他?!”
“因为你们从来都只偏袒他!”
俞裴商怒吼着,仿佛要将这些年压抑在心底的仇恨一并宣泄出去。
他深呼吸了一下,眼睛紧盯着面前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声音逐渐嘶哑:
“从小到大,你们眼里只有俞€€霖,何曾有过我?他考年级第一的时候你们摆席庆贺,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而我只不过拿了第二,你们却看都不看!”
这样歇斯底里的控诉,让俞老爷子脸色变了又变,却依旧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俞裴商,眼中有痛恨、愧疚和无奈,最终只剩下叹息。
门外的顾澜潇看着男人脸上悲痛欲绝的神情,心中的恨意却越发汹涌。
仅仅只是因为不被重视,就将自己的兄弟赶尽杀绝,这样的人有何情意可在?亏他之前还认为对方重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