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缘怒目圆睁,双眸赤红,一字一顿的怒吼着,男人此刻病态扭曲的爱意,让他又想起自己曾经一次次沦陷在对方的圈套里,然后无一例外都被抛弃……
俞修情却不为所动,湿润的眼眸一直紧盯着少年,依旧一遍一遍说着情话:
“缘缘,你再考虑考虑我好不好?你知道我有多爱你,我不能失去你……”
内心强烈的懊悔和自责,让他无法忍受再次失去沈缘的痛苦,他太想这个人能留在自己身边了,哪怕锁着、绑着……
“我不会再原谅你!永远也不会!”
沈缘咬牙切齿道,眼泪簌簌落下,这两年的阴影让他瞬间就看出了男人眼中的想法,恐惧袭来,他哭喊着说:“滚开啊!你再不放开我,我就死给你看!”
俞修情愣了愣,看着面前梨花带雨的少年,一股强烈的挫败感油然而生。
他低下头,握住对方双手的力道明显变松了,泪水啪嗒啪嗒从眼眶里坠落到地板上,在地面上晕成一片淡淡的湿痕。
“缘缘怎么会一点都不爱我呢……如果不爱,在出租屋的时候,大可折磨我,为什么要给我饭吃……在浴室的时候,明明可以直接杀了我,为什么要救我……”
他喃喃自语地说着,声音中充满绝望,还带着浓重的鼻音,仿佛是在抽噎一般,他的情绪已经处于极度悲痛的边缘,整个人都像是快要被压垮了一般。
这样泣不成声的俞修情,沈缘还是第一次见,心底也隐约有些无措和动容。
但是想到之前自己所承受过的一切,心里就没来由地泛起一丝厌恶和憎恨,那种深深的厌恶和憎恨,让他觉得,自己就好比一条狗,一条被主人丢弃的狗!
“我只是不想当跟你一样的杀人犯!”
沈缘怒斥道,趁他不注意猛地抽回手,然后一把将他推倒,转身又去拍打门:
“有人吗?!麻烦开一下!”
可无论他怎么喊叫,怎么用力撞门,除了一阵回音以外,什么也没有。
他愤怒地踹了踹旁边颓废的男人:“把门打开啊!我要去找祁哥哥!”
俞修情蜷起一条长腿,靠坐在墙边,不管对方怎么踢踹,他都只是缓慢地摇了摇头,薄唇张了张,无动于衷地开口:
“我不会放你走的,祁云照我已经一枪把他杀了,你找不到他,乖乖听话。”
闻言,沈缘心脏一缩,惊恐地睁大双眼,但随即又反应过来,这不是真的!
“不可能,你不可能这么简单粗暴就杀了他!你可记着他羞辱你、折磨你,留着他好好报复,怎么会轻易就动手!”
他蹲下身,紧紧攥住男人的衣服,一个劲地摇头否定,可眼睛却已经模糊了。
俞修情侧过头看他,扬唇笑了笑,随后抬起手,轻轻擦拭去他眼角的泪痕:
“缘缘真聪明,还记得他羞辱我,折磨我呢……不要为他哭,我会吃醋。”
“疯子!这一切都是你罪有应得!”
沈缘愤怒地甩开他的手,站起身环顾四周哪里可以出去,一下子看到了窗户。
他不管不顾想要跑过去,却突然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搂住,他顿时吓了一跳,转头看见一脸痛苦、紧紧不放的俞修情。
“你干什么?!放开我!”
“窗户是全封闭的,出不去,而且这里是八楼,跳下去会死,你不要傻。”
俞修情将脸深深埋入他的颈首,闻着独属于这个人特有的淡香,他心中的痛才得到稍微缓解,“我只有你了……”
“呵,既然祁哥哥死了,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义,大不了跟着他一起死!”
沈缘的语气带着绝望,俞修情的心仿佛被刀子划过一般,一瞬间又痛的厉害。
他紧紧将人圈在怀中,不知所措地恳求道:“不要……不要死……我不许!”
这样的强势和霸道让沈缘更加害怕了,似乎又看见自己在俞家庄园时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日子,吓得他剧烈挣扎起来:
“我的命是祁哥哥给的!你没资格这样说!你放开!放开我!”
第192章 他就是个畜牲!人渣!
喊着喊着,沈缘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开始发软,并且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他被迫往后,整个人虚弱地倒在男人怀里,可双手还在倔强地挣扎着,想要把对方推开,但是怎么用力都使不上劲来。
“缘缘,对不起……”
俞修情顺势抱住他,目光里一片哀伤,冰凉的薄唇贴在他耳边呢喃,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带着浓郁到极致的情意与悔恨。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沈缘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的意识已经渐渐模糊,但是心中那份恨意还在支撑着,他不断挣扎,缓慢而无助地摇头:
“我不会原谅你的,不会原谅……”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眼皮像是灌了铅一般越来越沉重,浓烈的困意铺天盖地袭来,无论怎么拼命睁着都无济于事,最后终于彻底闭上双眼,陷入了昏睡中。
“好好睡一觉吧,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只是别再对那个叛徒有任何念想。”
俞修情看着怀里安然熟睡的少年,大手心疼地抚摸着那张精致的脸庞。
随后,他打横抱起沈缘,走到床边,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又拉过一旁的被子,轻轻给对方盖好,再铺平褶皱。
这简简单单的事却让他做得如同心无旁骛一般,好像自己还是第一次这样细心温柔地对待沈缘,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做完这一切,俞修情站在床边,双手撑着床板,俯身看向了呼吸平稳的沈缘。
小家伙睡得安详而恬静,好似婴儿般天真无邪,只是那双秀气的眉毛却总是微微蹙着,仿佛在梦里也有什么烦恼一般。
他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抚平,可指腹刚触及到那眉心又立刻收了回来,生怕自己的举动,会惊扰本就睡不安稳的沈缘。
此时此刻,俞修情才发现,深陷在柔软床铺中的沈缘,真的太瘦了,皮包着骨,瘦得好像随时都能够被风吹走似的。
他看着这样的沈缘,心底涌起一种难言的疼痛,心疼之余,更是无比愧疚。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之前变本加厉地折磨对方,沈缘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明明在地下拍卖会上第一次看见这人的时候,脸上还是会有婴儿肥,就连肌肤也是白白嫩嫩的,美得像个陶瓷娃娃。
可到了俞家庄园之后,沈缘却开始日渐消瘦了,虽然日日会有各种各样的营养餐和补品滋养身子,但仍旧事与愿违。
或许是自己当初经常在夜里将沈缘当做苏淮遥的替身,导致沈缘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滋补的营养远远跟不上损耗……
想到这些,俞修情默默地低下头,双手紧握,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里,仿佛在努力压抑内心的愧疚,和那份沉重的痛苦。
他就是个畜牲!人渣!禽兽不如!
沈缘之前对他那么信任和喜欢,甚至还为此牺牲掉一条命!可是他却没有保护好对方,害的这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自责的泪水不争气地从眼眶里涌现,俞修情喉咙里溢出一丝低微的哽咽。
但很快他便用手紧紧捂住嘴巴,将那悲怆的哭声压抑在了心底最深处。
他绝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了!
他要保证沈缘永远都健康平安!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
俞修情深呼吸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将眼中的湿意强行逼退回去,努力调整好情绪后,才缓慢而坚定地抬起了头。
“缘缘,好梦。”
他看着那张沉静的小脸,嘴角微微上翘,眼底却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说完,他情不自禁低头,在少年的额前印下轻吻,这才起身,轻手轻脚离开。
门被小心翼翼带上,房间里顿时又陷入一片寂静中,只有微微敞开一条缝隙的窗帘洒入几缕阳光,形成一圈朦胧的光晕。
床上昏睡中的沈缘被笼罩在这层淡淡的光影里,一身白色睡衣,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一具失去生命的瓷娃娃,毫无血气,仿佛是沉寂了千年的精美艺术品。
俞修情拖着沉重的步伐,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一步一步,仿佛踩在了自己身体里,每走一步,都会感到剧痛无比。
这种剧烈的痛感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和心灵上的,仿佛有一把刀子,正一点一点的切割着他的肉体,让他生不如死。
陌生的豪宅,此刻已经沦为他所有。
公馆里听从俞裴商差遣的仆佣全部重新换一批了,那些地下黑暗组织也被垄断来往,以及俞裴商死亡的“真相”,在今早时已经伪装完成,通过媒体散播出去了。
还有俞氏集团的掌控权,最终又回到了自己手里,一切开始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自取其辱的这些日子,似乎都值得了。
可为什么,俞修情却有种说不出的空虚?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从身体上剥离了一样,那种疼痛是无法言喻的。
比之前被逐出俞家,来得更加失落。
似乎那段在出租屋里痛苦和快乐并存的日子,已经深深镌刻于脑海里,怎么也抹不去,即使现在拿到了曾经想要的一切。
站在权利的最高处,又能怎么样呢?
深爱的人依旧是厌恶自己的。
沈缘在出租屋时,还会把他当做一个傻子来看待,会给他做糖醋排骨,会喂他吃饭,自己也可以肆无忌惮地缠着对方。
可如今……
沈缘不会再为他做这些了。
俞修情沉沉地叹了口气,踏下最后一层阶梯,涣散的目光逐渐恢复了焦距。
他抬起头来,看向坐在沙发上的青年,容颜虽然精致,但脸色却极为不好。
他微蹙了下眉,还是走了过去。
一直处于精神恍惚的顾澜潇在听到面前的脚步声时,浑身下意识一颤,因为对方的走路动静像极了那个被枪毙的男人。
他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双手不安地放在膝盖上,眼神也是惊魂未定地看着朝自己慢慢走来的俞修情,他嘴唇嗫嚅着,努力张了张,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时隔两年再次见到顾澜潇,俞修情眼中的情绪复杂难明,当初,他狠下心,毅然决然地将对方送到俞裴商身边当眼线。
但这么久以来,这人从未向自己透露过任何情报和证据,他以为计划被俞裴商发现了,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顾澜潇了。
现实却给了他狠狠一巴掌,顾澜潇竟然活生生站在了他面前,没有被处死。
这点,俞修情还是感到十分意外的。
俞裴商对待什么都狠绝,手足兄弟毫不犹豫就残杀了,可对待顾澜潇,这个在立场上同他为敌的医生,却百般呵护……
难怪爱最后会成为致命的软肋。
俞修情在心里不由地哼嗤,脸上却不动声色地坐到顾澜潇对面的沙发上。
他没有先开口,而是泡了一壶热茶,然后轻斟一杯递到那人面前。
顾澜潇垂眸,颤抖着伸手,却没有拿起来喝,而是盯着荡漾的水纹出神,手指轻触着杯壁,一点点摩挲着上面的纹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