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虚弱地呢喃道,幽暗的瞳仁忽而闪过一丝亮光,没几秒又归于黯淡。
脑子里不禁回忆起,自己曾经作为俞家保镖时,每次执行任务受了重伤,都是面前这个医生为自己疗伤治愈。
“嗯,是我。”
段清野淡漠应声。
他看着男人身上惨不忍睹的伤疤,看着对方从光鲜亮丽的保镖身份,如今沦为蓬头垢面的阶下囚,不禁感到诧异。
“怎么了?得罪俞修情了?”
他面色平静地问道,然后打开自己带来的医疗箱,拿出了绷带和止血药。
“俞修情……就是个畜牲……”
祁云照的声音颤抖起来,眼睛里一片赤红,可见他心中的愤恨与痛苦。
段清野闻言,只是勾了勾唇角,也不再追问原因,而是准备给他拆掉绷带。
手刚触碰到男人的肩膀,便被大声喝止:“别、别碰我!我……不需要!”
“别逞强,纱布已经浸血,你的伤口发炎了,很快就会恶化,我必须帮你拆掉,不能再耽搁时间了,否则会感染而死。”
段清野十分严肃地说道,随后拿起手术剪就要去解开男人身上的纱布……
怎料对方根本不领情,用那只唯一还能活动的手臂,猛地一挥,将靠近自己的剪刀给打落在地,情绪很是激烈。
“我说了……不需要!”
祁云照大吼着,额头上青筋暴起,双眸中充满着血丝和愤怒,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看上去异常的可怕。
段清野微蹙了下眉,默默蹲下身,将滑到床下的剪刀捡起,放进消毒水里。
因为情绪太激动,祁云照有些头晕,急促地喘着,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
下一秒,肩膀猝不及防传来一股刺痛,紧接着他感觉整个人昏昏沉沉,眼皮像像是有千斤重似的,使劲睁也睁不开。
模糊的视线里,只见段清野拿着一根麻醉剂站在自己面前,漫不经心道:
“不听话,只有打针才能乖。”
“你……”
祁云照气结,咬紧牙关。
奇怪的是,自己并没有完全昏迷过去,而是浑身无力,只有嘴巴能动。
就跟那天被俞裴商抓住一样……
脸色逐渐变得扭曲起来,骨子里的愤恨,以及自尊心被狠狠践踏的失败,都让祁云照的理智彻底陷入了癫狂状态。
“哈哈哈……”
他疯狂大笑,笑声凄厉而尖锐。
段清野见他突然疯疯癫癫的样子,也没有觉得奇怪,自顾自给他清理伤口,毕竟被折磨成这鬼模样,不疯才怪呢!
三十分钟后。
最后一圈崭新的纱布缓缓裹上,段清野松了口气,打完结时,然后想要交代些什么,轮椅上的男人抢先一步开了口:
“呵……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顾澜潇去哪了吗?我不仅知道这一年里他去哪了,还知道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此话一出,段清野顿住包扎的动作,猛地抬头看向祁云照,原本平淡如水的眼眸里少见地涌上了几分激烈的情绪:
“他现在在哪?!”
自从顾澜潇不辞而别之后,过去这么久,他怎么也联系不上对方,连在医院的工作,也被辞职了,然后凭空消失。
这么多年的交情,只有他清楚,顾澜潇绝对不是那种对工作散漫,并且没有责任心、任何交代都没有就消失的人。
所以他一直在找,从南方调到了北方的医院工作,也没有放弃寻找顾澜潇。
只见祁云照轻蔑地扯了扯嘴角,虽然眼睛半阖着,但还是可以看出那抹嘲讽之意,他呼出一口浊气,沉声说道:
“顾澜潇,其实已经被俞修情……买给了俞裴商,俞裴商日日夜夜囚禁顾澜潇,他现在已经疯了,在精神病院里……”
段清野闻言,瞳孔猛地放大,感到难以置信,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顾澜潇那张清俊温润的脸庞,心口也跟着抽痛起来。
他紧紧攥着双手,此刻的模样与刚才的淡漠大相径庭,死死盯着眼前的祁云照,似乎要将他撕裂般,咬牙切齿地质问:
“为什么?!他们两人不是故交好友吗?澜潇在军营时,那么多次救他于水火之中,为什么俞修情还要出卖他?!”
俞裴商的名讳,他最清楚不过了,是典型的心狠手辣,而且手段极其毒辣,这个名字就像是魔鬼,令人闻风丧胆。
可唯一让他想不明白的是,这么一个恐怖如斯的人,会无声无息被杀死……
“呵,什么好友,全都是利益。”
祁云照祁云照冷笑一声,艰难地抬起头来,看向段清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闪烁着阴狠毒辣之色,他薄唇微掀:
“作为俞修情的旧仆,我对他忠心耿耿,从无二心,可到头来却是落得这般田地,他绝不会有你想象中那么好。”
段清野没说话了,但是他的目光却在祁云照身上飘忽不定着,他的脸色依然如往常一样淡漠无波,只是眉头微皱,似乎在思索什么,又或者说是在犹豫。
许久,他才从这个震惊的秘密中回过神来,然后动了动嘴唇,沙哑地问道:
“澜潇……在哪个精神病院?”
“北城康复精神医院。”
祁云照回答的很干脆,这种挑拨人心的感觉,让他勉强得到了一丝慰藉。
作为杀手,自然不止杀人浮于表面的事,还有诛心,才是最致命的手段。
他很清楚段清野对顾澜潇的感情,这个真相,于对方而言,必定难以接受。
牙齿紧咬,段清野几乎忍不了喉间哽咽般的震动,只能用力攥着手指,将指甲深嵌掌心,让自己保持最后一丝冷静。
“嗯,多谢告知……”
他神情恍惚地转过身,开口的声音很轻,却又透着无限的坚定,仿佛下定决心要做什么,却又不愿让别人听到。
“难道你不想报复俞修情?”
祁云照的目光如毒蛇般紧紧盯着他的背影,仿佛要把这个男人看穿一样。
段清野闻言,忽而顿住脚步,窗外的日光从缝隙里照射进来,可镜片后的眼眸中却是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光芒。
他眼角余光瞥了瞥轮椅上的男人,没有说什么,沉默着离开了木屋。
祁云照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那扇木门被打开,然后重新关上,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了房间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昏暗。
他本就生在黑暗里,可或许是见多了光明,竟也妄想从深渊里挣脱……
最后的事实证明,他逃不脱的。
……
肚子开始一天天鼓起来,沈缘每天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胎动,或许是孕激素水平骤然增加,他的脾气也变得易爆易怒。
别墅里的仆人们都战战兢兢,做什么也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点刺耳的声音,惊扰了少夫人起伏不定的情绪。
而且自从怀了宝宝之后,沈缘不知道从哪里看到的怀孕不能同房睡觉,于是便将每晚都要搂着他入睡的俞修情踹出了房间,连同枕头和被子,都给扔了出去。
这一幕被府里大大小小的仆佣都传遍了,但碍于俞修情在家时候那种严厉的形象,只能背地里偷偷拿来当笑话。
毕竟老婆愿意乖乖生下孩子,俞修情也敢怒不敢言,无条件迁就,然后抱着被子枕头,灰溜溜地跑到客房睡觉。
夜里失眠,他也只能在脑海里想着香香软软的小妻子,然后满足自己的需求。
有一次,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的快要发疯,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偷偷摸摸摸爬起来,蹑手蹑脚打开主卧的房门。
卧室里很安静,开着一盏台灯。
周围黑漆漆一片,唯独床头暖烘烘的,沈缘侧躺着,被单被掀到了一边。
他睡得正熟,脸颊红扑扑的,睫毛长而卷翘,鼻翼轻微煽动着,嘴唇红润,无意识地嗫嚅几下,一副诱人犯罪的模样。
沈缘是那种红颜祸水的漂亮,尤其是在怀孕期间,越发显得丰韵动人。
圆鼓鼓的小腹,将身体曲线衬托得更加玲珑剔透,纤细腰肢,仿佛随时都能被折断,看上去多了几分妩媚风情。
俞修情咽了口唾沫,悄声走过去,然后小心翼翼在他的旁边坐下,粗粝的手掌放在他隆起的小腹上,轻轻摩挲着。
对于这个未出世的孩子,这个属于自己的亲生骨肉,他真的满心欢喜!
拥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他在内心深处期盼了好多年,如今终于实现了,却感到一种不真实的错觉,好像黄粱一梦。
他真的太害怕会失去了。
俞修情眼角沁出泪光,深深呼吸了一下,将眼底的酸涩感压制下去。
他缓缓躺下去,然后伸出胳膊,从背后揽住沈缘的腰肢,把头埋在他颈窝处,闻着他淡淡的清香味道,心里痒痒的。
睡梦中的沈缘有些敏感,但并没有醒过来,他嘤咛一声,艰难地翻了个身。
似乎是感受到男人温暖的胸膛,沈缘不自觉地向男人怀里蹭了蹭,然后找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继续安稳地睡下去。
看着这样又娇又软的宝贝,俞修情实在没忍住,又担心打扰了小妻子美梦,只能轻轻吻了吻对方的额头,小声道:
“晚安。”
第214章 别乱来!我还怀着孕!
由于是第一次怀孕,沈缘孕吐的厉害,闻到一点点油烟味或者酒精味就想吐,吃什么吐什么,连喝水也是苦涩的味道。
对此,俞修情心疼极了,立马就下令禁止俞公馆里烧菜做饭,吃什么都是由外面的五星级酒店厨师亲自送到别墅里。
看着沈缘难受,他又着急又担忧,忙前忙后地跑医院,找遍了妇产科的医生,问医生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妻子舒服点。
俞修情在事业上雷厉风行,但对于孕期生产需要注意的东西一窍不通,只能先卸掉工作,一个劲地在网上寻找教程,又预约了专业人士学习如何照顾小妻子。
洗脚、擦身、吹头发等等,他都亲力亲为,生怕自己的宝贝被别人伺候不周。
沈缘虽然内心还是有些抵触俞修情,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了他宝宝的缘故,身体却并不反抗这个男人的触碰。
反而被这样无微不至照顾的很舒服,也开始渐渐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依赖。
……
傍晚时分。
“缘缘,我带你散散步,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