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理性喜欢 第15章

碧螺春细软的芽叶留在齿间,佟言嚼着茶香,差点咬到舌头:“你……声音……”

“老板,咱们做什么项目?头部,足部?”男技师的目光缓缓落在了佟言的腹部,“还是全身保健?”

纯棉的按摩服被手指缓缓抻平,佟言又摸起茶杯,茶汤还没沾湿嘴皮子,便对旁边的同事说:“张哥,我们可不可以换一下技师?你也知道我是第一次做按摩,劲儿太大恐怕……”

“第一次。”新同事笑着开簧腔,“行,就给佟经理的第一次换个成手。”

两个技师换了位置,佟言再去瞄刚刚那人,却连对方的一个眼神都再未得到。

新手技师对同事显得殷勤了些,偶尔夹着音儿的“老板”听得佟言眼皮直蹦。

先做头部按摩,佟言躺在按摩床上,余光只能看到隔壁的那双大手。

骨节分明,脉络清晰,曾经游走过自己全?,箍得那么€€,抱得那么实……

“老板,放松。”换过来的上了些年纪的技师提示佟言,“不要€€绷肌€€,您可以睡一觉。”

深吸了一口气,佟言摒除杂念,闭上了眼睛。可隔壁的任何一点动静,哪怕是经络梳放在操作台上的轻轻声响,都会让他竖起耳朵。

隔壁的同事嘴碎,笑着说:“呦,是挺有手劲儿,手上有茧子是吗?”

放在耳后穴位上的手一顿:“那给老板垫一层毛巾吧。”

“不用,你接着按。”新同事的声音舒服得像水加多了的面团儿,松懈得不成形,“怎么称呼啊,新人?”

夹子音静默了一瞬:“阿山。”

新同事闭着眼睛亨唧:“多大了?”

声音停顿得时间更久,音量压得更低:“23。”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上了年纪的技师忽然缩回手:“老板怎么了?碰你痒痒肉了吗?”

佟言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摆了摆手,却说不出话,肩膀和胸膛笑得轻颤,碎了一身的疏离沉静。

“怎么了,笑成这样?”

屋子中的几人都投来目光,佟言压了压笑意,艰难地吐出一句“没事”。

抬起眼,他看向23岁的新手技师,对方难看的面色,让他再次破防,眸中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唇角的弧度也是极力控制后才没有挑得更高。

笑意是在看到浅浅滑动的那颗小痣后消失的。轻抿的薄唇,凸起的候结,晦暗光线下隐隐的肌€€线条,以及那条曲起的只隔半米的长腿……

佟言的手指一根根蜷了起来,没过脑子地说道:“张哥,技师换回来吧,我试试手劲大的。”

新同事倒是好说话,眼睛都没睁就挥了挥手:“你刚刚入职,哥就宠你三天,换!”

不过半米的距离,换人只是挪挪屁股,高大的男技师再次站到佟言面前时,眼中已有冷意。

佟言迎着那抹冰凉,从按摩床上起身,率先说道:“全身按摩就不用了,我今天按个脚吧。”

双脚插入木桶中,比体温略高的水温,让经脉和肌肉都舒缓了下来。

男技师坐在木桶前的脚凳上,垂眸问道:“老板用海盐还是生姜泡脚?”

“我不太懂这些,你推荐吧。”

“那就生姜吧。”

“怎么称呼?”佟言的问话跟得很紧,“抱歉,没记住。”

倒入木桶的姜黄色水流断了一瞬,后又恢复正常,男技师将包装袋丢入身旁的垃圾桶,才抬头看向佟言:“阿山。”

“23?”佟言学着同事流质体一样的嗓音,将两个数字绕在齿间缓缓地吐出。

刚刚佟言偷窥过的那只大手探入水中,像试探水温似的,在佟言的€€踝上轻轻一碰,男技师轻声问:“老板觉得我不像23?”

微热的水温,顺着经络,烫了一下耳根,佟言乎吸一滞,险些失去了对声音的从容把控:“还好。”他错开目光,“别老板老板的叫了,我25,虚长你两岁,就叫哥吧。”

手指在水面之下轻轻晃动,搅出浅浅的波纹,很像半个月前轻风拂过的海面。

晃动的船舱中,男人沙哑的声音里藏着笑意与€€€€:“你以为我让你说的好听的是这个?叫声哥哥来听。”

手掌一把握住了那截€€踝,男技师看着骤然红透了的脸颊,笑着说:“那我就攀个关系,叫声佟哥。”

水温太烫了,佟言有些坐立难安,手边只有茶杯,他喝了口清茶略稳心神,避开的目光又送了回去,直白且略有挑衅地看向男技师:“知道我姓佟?”

拇指按着€€心的一处穴位缓缓一柔:“老板们都是贵客,经理特意交代过。”

佟言往木桶里瞄了一眼,撑着椅子的扶手,微微调换了坐姿,话虽说得客气,眼神中却有较量之意:“大家年纪相仿,不用那么客气,直接叫哥吧。”

镜片后的眼睛弯起冰冷的弧度,带着薄茧的手指包裹住了整个€€掌,在趾缝下缘一寸的地方轻轻一按:“这里是肾经,哥,你有点肾亏啊。”

话到眼睛就到,男技师看向佟言别扭的坐姿,见他扯了一块毛巾将重点部位一遮,男技师的脸上才真正看出了一点笑意,他压低声音,松开夹着的嗓子,探身到案台上取精油时,在佟言耳边幽声道:“哥,为了身体,少做春梦吧。”

佟言:“……”

骤然将€€从男人掌中抽出,四溅的水花,像极了佟言此时凌乱的心绪:“我刚刚想起来,今天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就先不按了。”

脚还没擦干,佟言就趿着鞋向上司请假,上司大方地准了假,还贴心地嘱咐了句“慢点走,别着急。”

待人出了包房,中年男人才笑开了,指着男技师说:“我们这个小佟是年轻人,面子薄,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你说人家肾亏,人家能不跑吗?”

碎嘴的同事出来搅和,笑道:“我们阿山也是新人,新人哪懂这些规矩,人家实话实说也是好意。不过阿山啊,总这么实话实说,你可是赚不到钟钱的。”

一片笑声中,男技师望着那扇已经关上了的门,搓了搓手指,回味了一下刚才掌下的细腻。烟瘾犯了。

第23章 弄死他

坐进方脸的车里,盛屿摘下假发与黑框眼镜向后座一扔,翻烟来抽。

方脸送来火苗,盛屿斜乜,不知想到了什么,推了一把,用自己的打火机点了烟。

烟雾在身体中游走了一圈,被吐出来时,听到盛屿低声骂:“昨晚是你干的,还是猴子?”

方脸一凛,手伸出车窗撸了一把路边的垂柳:“老大,这个按摩店的狗屁领班经理也敢欺负你,我和猴子气不过,暗地里动的手,影响不了任务。”

“你他妈日子是不是过得太安逸了?”盛屿面色极冷,咬着烟偏头看向方脸,口里吐出的话毫不留情,“现在你出的任务除了揍人就是揍人,是不是忘了曾经为了完成任务当瘪三儿时的感受了?要不方老板别干安防了,找个地方去做打手吧。”

“别别别,老大,错了,我们真知道错了。”方脸赶紧转移话题,“你让我去查佟言工作的事已经查清楚了,他把审计局的工作辞了,应聘到了一家会计师事务所,部门经理,刚刚上班不到一周。”

盛屿放下车窗,夹着烟的手放在车外,面色没怎么缓解。竟然在任务的关键时期,让人查这么无聊的信息,盛屿觉得自己也是那个该骂的人。

“猴子呢?”

“车后面蹲着呢,怕你骂他,没敢上车。”

盛屿敛眉,用手在车外拍了两下车门:“上来。”

后视镜里露出个脑袋,鬼鬼祟祟地上了车,本来就小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谄媚地叫了声:“老大”。

盛屿没再追究此前的事,弹了手中的烟蒂,拿出几份资料。

“这是冯少川所有直系与旁系亲属的资料,与他有密切来往的都已经标注上了。”

盛屿的手指在车门上点了几下,方脸肃目,马上关上了所有车窗。

资料被分到方脸和猴子手中,两个人看着纸张上夹着的一张张照片,笑得讽刺:“都他妈道貌岸然的。”

“博源外贸的少当家冯少川失踪了,冯家现在正在轰轰烈烈地寻找他的下落。”盛屿扬了扬手中的资料,“这些人表面上忧心忡忡,但他们每一个人都有理由希望冯少川死在外面,尤其是他的二哥,冯鸣谦。”

€€€€€€€€翻页声后,一张年近半百的绅士面孔被曲别针夹在资料上。

“冯家老爷子育有三子,老大冯景宁因意外事故多年前已经去世,老二冯鸣谦这几年逐渐被老爷子的小儿子冯少川架空,所以冯少川的失踪,最大的受益人就是他的二哥冯鸣谦。”

“那他为什么还要雇我们去找冯少川的下落?”猴子问道。

方脸啧了一声:“做给外人看的呗。”

盛屿唇角淡然一扬,点点头:“的确有一部分原因是这样的。”

“那另一部分呢?”方脸和猴子的目光都变得有些沉肃。

“另一部分。”盛屿望着照片上那张绅士儒雅的脸,声音中有淡淡的讽刺,“冯鸣谦让我们找到冯少川,并想办法控制住他。”

“他想永远取代冯少川?”

“对。”盛屿合上资料,目光逐一扫过方脸和猴子,“天价合同,明暗两条线,弄不好……得背官司。”

盛屿沉眸,鸦羽长睫投落暗影:“干吗?”

方脸与猴子对视的一眼。

“听你的老大。”

“对,我们听你的,老大你说得算!”

“要我说。”盛屿将冯少川的照片抽出来夹在指间,缓缓送到眼前,他看着那双淡漠的眼睛,微微启唇,“富贵险中求。”€€€€€€€€猴子收了资料,腆着脸凑过来:“我肩膀有些酸。”

方脸也在狭小的驾驶位上扭了扭腰:“老大,我腰也不舒服。”

盛屿笑开了,靠在椅背上翻出烟:“这是想照顾我生意?”

“肥水不流外人田。”猴子趴在前排的两把座椅中间,把脖子送了过来,“老大你给我按按。”

“行。”盛屿将烟衔在口中,一把拉住猴子的肩膀,将他的手臂向后抬,含混地笑问,“舒服吗?”

“€€!老大,松一下松一下。”

盛屿将猴子一推,点了烟,在烟雾的这边儿,又向方脸抬了抬下巴:“你呢?腰还疼吗?”

“嘿,说话间就好了,不疼了。”方脸夸张地扭着腰,靠到了门旁,故伎重施,转移话题,“与冯少川关系极其亲密的曹峰,这几天都没来按摩店?老大你天天给人捏脚揉肩,这得蹲守到什么时候是头啊?”

盛屿缓缓收了面上的笑容,往方脸的奶茶杯子里弹了弹烟灰:“阎野已经留在工地快两个月了,吃住都与民工一样,每天还需要夯土砌墙,你们两个跟人家好好学学。”

说完,男人戴上假发和眼镜,调整了一下发型,压住眉眼,推开车门下了车,向来笔挺的脊背微微佝偻,双肩下塌,几步之后,便隐于人流之中。€€€€€€€€佟言在车里坐了很久。

他匿名在网上发了帖问:被前任甩了,还对人家念念不忘,可耻吗?

帖子发出去,没激起多大水花?过了十几分钟,才有人回帖,两个字:可耻。

佟言扔了手机,又看了一眼车窗外的店面招牌,道樊中医养生馆。

这几个字佟言最近没少见,每天下班,他都要开车多绕两个街区,来看一眼这个招牌,如果遇到红灯,便能多看几眼。

看过也就罢了,多一分别的心思都没有。

佟言如今越发觉得他与盛屿是两个世界的人,那个四面环海的小岛,用盛大的美景隔绝了外世,每个人都回归了个体,最原始最简单的感官被无限放大,让那些迷恋与€€€€像野草似的迅速增长,无所顾忌,也没有限制。

而现在,即便盛屿站在面前,佟言也觉得,他们之间像隔着一堵坚墙,这堵墙竖在盛屿的心房前,佟言推不倒、越不过,好像永远无法看清对面的人,也绝无办法走入他的心。

美丽的海岛,晃动的船舱,窗前火红的鸡蛋花,与抱成一团的三角梅,不过几日,已恍如隔世。

佟言也没想到他今晚会驶入这个停车场,只因他在等红灯时,看到了不算熟悉但印象深刻的那顶假发与眼镜。

跟着男人的身影,鬼使神差的便将车停到了中医养生馆的门前,负责接待的人员已经向车里看了好几次,佟言再次拿起手机,发了个帖子:被前任断崖式分手,再遇到,要讨回来吗?

这回的评论倒是来得快:弄死他。得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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